《双行隙影》呱吹没雨

2、不是李鸿图

　　等李鸿图找到王建，回了寝室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原来这家伙抵挡不住学姐学长的热情，排着队去领街舞社的明信片了。李鸿图这才想起来加王建的pp，互报了手机号码。
　　明天开始就是军训，不知道USB的军训严不严，希望明天能下雨。看了一眼连续一周都是太阳的天气预报，李鸿图默默打开了电脑，连了个校园Wifi开始打游戏。王建坐在他自己的桌前，仿佛不知道干什么，电脑还一直在锁屏界面没有打开。听见李鸿图那边传来游戏的声音，便也凑上去看了看。
　　屏幕里一个身材纤细、背着大镰刀的长发少女在跟着鼠标箭头奔跑，王建看了半天才劝自己相信这就是李鸿图在控制的角色。那个背着镰刀的妹子头上有金黄色的名字：Gin银羽。
　　下面还有一行字，是用括号括起来的：「死亡诗社」。
　　李鸿图按左键，妹子挥了一下大镰刀，发出清越的少女音：“喝！”，身后留下暗红色的残影。李鸿图按3，妹子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念了一串听不懂的话，身边炸出条条红色丝线连成一朵曼珠沙华，前方出现扇形的三条刀痕。李鸿图按Crtl+O，妹子转过身来对着镜头，一只眼睛眨了眨，伸出一只小拳头放在耳边：“喵~”
　　“哇！”王建叫道，“这是你吗？”
　　李鸿图有点不敢抬头：“是……是我。”老婆两个字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哇，好厉害呀。”王建只顾着看屏幕，“这是什么呀？”
　　“什么这是什么？”
　　“你玩的这个。”
　　“世余啊。”
　　“什么？
　　“世余。”
　　“什么鱼？”
　　“……世纪余晖OL。”李鸿图这才反应过来，王建应该是不太了解网游的乖孩子吧……
　　“嗷嗷，好玩吗？”
　　“……好玩，可好玩了。”李鸿图开始跑日常，接了集市商人的任务到荒野收集狂狼之血。
　　“我也想玩！”
　　“玩啊。”李鸿图打开了语音聊天，接上了耳机，“来我这个区，流离幻境。”
　　“嗯嗯嗯！”王建点着头，可他根本不知道后半句是在说什么，“我要下载吗？”
　　“当然啊！喂，喂听得到吗？”李鸿图连上语音了。
　　“怎么下载啊？”王建一头雾水。
　　“……”
　　李鸿图只好先跟群语音的人们说声离开，坐在王建的电脑前把游戏点开下载，告诉他等着。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发现一个弹窗：
　　您已与服务器断开连接。
　　李鸿图只好重新登录，刚登上，发现主城空无一人，自己的镰刀卡在npc脸上。
　　一看延迟，厉害了，2000多。语音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想必也是卡得没法对话了。一边王建还在问：“还要下多久啊？”
　　李鸿图简直想翻个白眼，跑过去看了看王建的下载速度，15k/s。
　　“……估计下学期吧。”
　　看来明天要先去办个有线网才行。跟王建说了，他傻呵呵地只说行，也不知道到底明不明白。
　　没有网，那就做些别的事吧。李鸿图又从箱子里找出数位板，接上电脑，打开音乐，开始画画。
　　王建找出一袋薯片在吃，一边看着李鸿图，“哇，你这是在画画吗？”
　　“是啊。”
　　淡灰色的界面里有一个黑色线条画成的少女，身材纤细、长发随着不明来历的风舞动。李鸿图画得很快，很随意，那少女的形状便在线条中渐渐成型。王建越看越觉得这画上的少女很像刚才李鸿图的游戏角色，只是手中不是镰刀，而是一根法杖。
　　“怎么感觉，有点像刚才的游戏啊。”
　　“对，就是刚才游戏里的。”
　　“这也是你吗？”
　　“不，当然不是……这是那里面的一个人物。”
　　“好像你啊！”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李鸿图得意起来。这是《世纪余晖》中他最喜欢的角色，霜夜千姬。她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公主，在经历许多创伤后消灭敌国又打败自己族人，最后当上女皇的人。
　　李鸿图的角色就是仿照霜夜千姬的人设捏的数据，身材、样貌、发色、肤色都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只可惜设定里没有使用法杖的职业，最接近法杖的DPS武器就是镰刀了。
　　反正也没网了，李鸿图建议王建先看看官网的职业设定，好决定一下玩哪个。王建终于找到点事做，不再缠着他了。李鸿图一边画画，一边用手机流量和游戏亲友语音。
　　“阿岛在吗？帮我做下日常啊。什么你竟然不在家？老月月呢？还没下班？行吧，寒哥，寒哥……寒哥别走！唉……喵……喵喵，喵喵喵？……”
　　正在刷官网的王建回头看了看他，头上发出智慧的问号。
　　“……喵喵，你赶紧上晚自习去吧，别去网吧了。”原来是有个人叫喵喵。
　　电话挂断了，群语音里只剩下一个萌妹头像。银羽你大爷退出了群通话。群通话已结束。
　　李鸿图开始一言不发地画画，王建感到莫名的沉默，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继续刷着官网。他看着职业设定，感觉每个都很漂亮；他看着技能视频，感觉每个都很酷；他看着宣传动画，感觉每个人都好看。原来这就是游戏呀，太好玩了。
　　李鸿图挑了个亮红色在少女的鬓边画了一朵曼珠沙华，将背景改为黑色，线条改为白色，挑了个墨迹笔刷在背景点缀了一些血迹，一张图就画好了。他打开Pofter，发布新动态：
　　“ [图片] 摸了千姬。”
　　发完就将电脑合上，拿了东西去洗漱了。王建只听见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是不停蹦出消息的声音。是女朋友吗？这么找他也不回消息，李鸿图小命不保呀。于是拿了他的手机去洗手间找他，还不小心撇到“爱你”“窒息”“跳楼”等字眼。估计快玩完了。
　　谁知李鸿图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没事儿。”
　　王建有点吃惊，“她不会生气吗？”
　　“谁？”
　　“你，你女朋友啊。”
　　“啥女朋友，没女朋友，不存在的。”
　　王建这才又瞄了一眼，那个通知已经自动折叠了：
　　“来自Pofter：收到326个红心和59条评论，2分钟前。”
　　李鸿图果然好厉害哦，好崇拜他。

　　军训使人疲惫，使人晒得通红，使人丧失活着的希望。南方的九月和大夏天没什么区别。一上午站完军姿练完齐步走，李鸿图两眼发昏地走到和王建汇合的地方，一起爬上三食堂的楼梯吃了黄焖鸡。整个食堂被穿着军体服的大一学生占领，偶尔有几个穿着其他衣服的，估计是学长学姐，都打了包带走，似乎不太愿意和大一的二愣子们一起吃饭。
　　原来大城市的人也都是普通人啊。李鸿图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开心了一点。目光随意观察着周围人的动作衣着，渐渐觉得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了，心里有点踏实。人群中突然有个高个子走过，在乌压压的人群中很是显眼。待那人过去许久，李鸿图才想起，这好像是昨天跟他借过的那个人。原来大学这么小的吗？
　　而且很快他又看到了好几个昨天见过的人，也都是新生。想想也是，学校没多大，在小县城的家里逛个超市还能碰见几个同学呢。
　　下午军训回来，晚上要去大讲堂开新生座谈会，先在排球场跟全班同学集合。估计就是一些客套话，但想想能见到全班同学，也还是有点期待的。可谁知道集合的时候天都黑了，只能循声辨认班主任喊的“动画一班！”然后跟着人群从黑灯瞎火的排球场走到黑灯瞎火的大讲堂，在院长一阵极其套路的寒暄客套之后，大家各自散了。新同学一个也没记住。王建和李鸿图不在同一个班级，俩人走散了，于是分别回了寝室。
　　今天还是没有搬来新室友。18号楼是离教学楼最远的一栋宿舍楼，6楼是最高的楼层，被分进来的都是最后一批人，估计也不会有新人进来了。
　　军训是无聊的一周；渐渐和王建熟络起来了；有线网办好了；在找ATM的时候不会迷路了；和食堂卖拉面的大叔混了脸熟；早饭习惯买鸡蛋饼南瓜粥和包子……一切都步入正轨，真希望能快点去上课呀。

　　李鸿图头疼地看着这个叫“一朵小花”的兽人族壮汉：一把锯齿大剑杵在地上，铜铃似的大眼，黝黑得分不清五官的皮肤，在王建的屏幕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是我有眼无珠……李鸿图倒不想评判别人的审美，只是手把手地教王建怎么走路、怎么转镜头、怎么和NPC对话，好在王建脑子还是好用的，不大一会就学会了基本操作，能自己去野外打打小浣熊了。
　　王建自己玩得很嗨，刚打完三个小浣熊，看见旁边跑过去一个兔耳妹子，小白球尾巴一颠一颠的。
　　“李鸿图，李鸿图。”王建又开始叫他，“这个人也是玩家吗？”
　　李鸿图回头看了一眼：“是啊。”
　　“这个兔子真好看啊！我怎么不是这样？”
　　“因为你是兽人啊。”
　　“为什么我是兽人啊？”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今日听傻室友的智障发言（1/1）。
　　“什么啊，我以为一开始都是这个大叔？”
　　“……你误会了。”
　　“那我满级之后能变成这样吗？”
　　“不能，这和等级没有关系。”
　　“那我玩多久才能变成这样？”
　　“不是……我……你……”李鸿图终于放下了手中正在制作的生产材料，耐着性子开始给王建科普外观和等级是没关系的、和玩多久也是没关系的，顺便还介绍了一下商城玩法。
　　“啊？那我只有充钱才能改了吗？”王建委委屈屈。
　　“其实也可以不用，你这才玩几天，重建个号也来得及。而且你这属性，明明是个物理近战怎么怼了一堆魔法……算了你还是重建个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好上手的职业。”
　　“那这个大叔怎么办？”
　　“删了啊。”
　　“好吧，大叔，我这就弄死你。”屏幕一红，王建选择自杀。
　　“诶！！别死啊，要返回建角界面，才能删号。”
　　“什么，什么界面……”
　　“别动！别点，我来给你搞……哎你这……”

　　王建像发现了新大陆，在角色创建界面把每个形状的人都试了一遍，最终还是觉得兔娘最好。李鸿图给他选了一个叫做圣女的职业，手里捧着一盏水晶灯，飘飘欲仙，好看得不行。
　　一进游戏，又是熟悉的片头CG。在中世纪欧洲的小村落，你为了参加圣战而启程。每个拥有“落日余晖”请柬的战士都能参加这场战斗，为了打败肆虐大陆北部的食人魔族，你需要不停地修炼自己，并与同路而来的战士结交为战友，才有希望打败侵略者，为这篇大陆带来新的生机。
　　梦境为你导航，星辰为你引路，出发吧，战士……

　　“咚咚咚。”有人敲门。王建沉迷在已经看过的片头动画里，李鸿图去开了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陌生人，手里拿着装了很多宣传单的袋子：
　　“学弟，报考英语四级吗？四级班了解一下吗？”
　　“不，不用了，谢谢……”
　　“隔壁的几个同学都买了，你……”
　　“真不用，我们已经买过了……”
　　“那我给你留个电话有需要可以找我……”
　　“不用了！！晚安！！！！”
　　“学弟，你也是学动画的啊！你选的什么方向啊？”
　　“啥方向？”
　　“你不知道吗，哎呀，我看见你的数位板了，我进来了啊。”
　　李鸿图不情不愿地让他进了屋，王建也偏头看见他了，一脸好奇。
　　“哎呀！你们在玩世余吗？我也喜欢玩这个。你这是死神吗？这镰刀，是新出的限定款外观吧？这外装，是千姬套装啊！厉害厉害……”这人一进门就自顾自地说着，这该死的世余，竟然让人觉得想和他聊天了……
　　“对呀，学长在哪个区？”
　　“飘渺神州！你这是哪个区啊？”
　　“流离幻境。”
　　“那真可惜，我可是个大联盟的副盟主。”
　　“这样的吗。”
　　“要不你转服来我这，每周3次盟战7个玉手箱，福利什么都有！”
　　“不了吧，我在这边也有好多亲友。”
　　“哈哈，没事儿，”那人笑着，“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啊？大一还没开始招新呢，要报名来得及。”
　　“哇，学生会？”王建开口问了，看起来很感兴趣。旁边的李鸿图一脸冷漠。
　　“对呀，我们现在策划部、宣传部和人事部都在招人，你们要是来了，还能赶上几次团建。”
　　“什么是团建呀？”
　　“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吃吃喝喝，唱唱歌，认识新朋友，很热闹的。”
　　“哦！这么好！我要去！”王建心动了。
　　“那学弟你把你的手机号和名字写这纸上，等开始报名了，我通知你。”
　　王建听话地写了一张表，这时这位学长开始打李鸿图的主意：
　　“这位学弟也写一下吧。”
　　李鸿图无动于衷：“不用了，我不太想加入学生会……
　　“对了学弟，你选的动画什么方向啊。”
　　“什么方向？”
　　“你不知道吗？我们分动画方向、原画方向和设计方向，你们还没分班吧？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最终还是被这位学长忽悠着写了另一张表，李鸿图也被搞懵了。王建倒是很开心，觉得参与了一件大事，学长走的时候差点就和他称兄道弟了。
　　送走学长，俩人又坐下玩。李鸿图的几个亲友终于凑齐了，五个满级大号带着一个新手小号组了队，在主城见了面。几个大号的衣服珠光宝气金光闪闪，王建觉得很酷却有点怕生，不敢直接在语音里说，想问李鸿图怎么接日常，又不知道需要切换世界频道和私聊频道，直接用大喇叭喊了一句：“@Gin银羽你是李鸿图吗？”
　　一瞬间世界频道开始跟着复制“@Gin银羽你是李鸿图吗？“”@Gin银羽谁是李鸿图“”@Gin银羽这不是死亡诗社的竞技大佬嘛“”@Gin银羽欠我3.5个亿带着魔金石跑了“……
　　李鸿图的屏幕上不断出现“有人@你”，边上几个亲友笑到语音里打滚，李鸿图默默说：
　　“……我不是李鸿图，谁爱是谁是。”
　　喵喵在世界发了一句：“其实这个游戏都是我李鸿图的小号，不信我换个号再发一遍。”
　　阿岛跟着复制了一遍：“其实这个游戏都是我李鸿图的小号，不信我换个号再发一遍。”
　　老月也跟着复制一遍：“其实这个游戏都是我李鸿图的小号，不信我换个号再发一遍。”
　　寒哥也跟着复制一遍：“其实这个游戏都是我李鸿图的小号，不信我换个号再发一遍。”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复制，整个世界频道刷满了相同的话。
　　从那天起，王建看李鸿图的眼神都变了。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李鸿图摔下鼠标，狂暴地开了门：
　　“不买！！！！！！！！！”

　　门外的人拖着个行李箱，抬起FLIA的棒球帽檐，怔怔看着他。
　　“你说什么？”
　　李鸿图一愣：“啊……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我是新搬进来的，学长好，学长好。”
　　竟然是新室友。李鸿图只顾着说“你好你好”，一边退回到座位上。新室友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衣服，一看就知道这一身比李鸿图电脑手机加起来还值钱。那人刚放下箱子，抬头就向着王建问道：
　　“请问……你是李鸿图吗？”
　　不，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