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元若[朱厚照VS知否齐衡]》青茶木

10、第 10 章

　　朱厚照知道自己病了。

　　显然，他已经忘记齐衡与他卸下心防，将仅剩的脆弱心意交给了他。

　　他清晰记得自己前一晚穿的是青色睡袍，一觉醒来却发现是墨色的。而且，身旁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他从来只敢在梦中肖想，不敢亵渎之人。

　　往日他“碰巧”见到齐衡，对方都只是笑着寒暄。齐衡虽然温柔，但却是对谁都一样的温柔，微微勾着唇，目光盈盈。他会保持自小养成的君子之性，对人既不疏远，但也不会多亲密。

　　他见着齐衡，只仿佛见到昙花一般。

　　于深山高岭之上含苞生长，于皎洁月光之下舒展花瓣，晶莹的花蕊在清风中散着荧荧微光，儒雅且温和。分明是与世无争的人，却将他心里最重要的地方都争了去。

　　他几乎日日都去见那昙花，只要齐衡对他浅浅一笑，说一句“殿下安好”，他便能欢喜一整日。

　　但，这样高洁之人却跟自己同床共枕，乃至，那纤细的脖颈上还有明显的红痕。即便他尚未成亲婚配，但朱厚照也清楚，这样的红痕，是为哪般。

　　而在这偌大的寝殿内，除了齐衡与他，再无第三人。

　　他知道，他做了一些事情，也，忘了一些事情。

　　蓦然间，巨大的恐惧如洪水向他涌去，将他吞噬在滚滚波涛之中。他望向躺在内侧尚在昏睡的人，眼神变得很贪婪，仿佛看了这一眼，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一般。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触碰他光洁的脸颊。齐衡并不抗拒，甚至在半梦半醒之间蹭了蹭他的掌心，如惬意的猫。

　　“元若......”

　　他下意识地轻轻一唤，却不想齐衡睡得浅，听到这身若即若离的呼唤，徐徐就掀开了眼帘。

　　“嗯......”他半睁着眼睛，神态惺忪，“要起了么......”

　　朱厚照笨拙地将手撤回，半晌又伸过去，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一拉。

　　“没有，我就是突然醒了，没事。”

　　齐衡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糯糯地问：“那是要行欢吗？”

　　行欢？！

　　这两个字委实将朱厚照吓了一跳，所幸他自小生在王侯之家，一向喜怒不言于表，内心的惊愕与狂喜才未外露。

　　“不了，你看上去很累，休息会儿吧。”

　　齐衡又盯着他看了许久，“真的不用吗？”

　　往常朱厚照经常在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再要一次，对此，他都已经习惯了。

　　朱厚照怕再问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于是和被躺下，将纤瘦的人抱于怀中，柔声道：

　　“真不用。睡吧，现在还早着呢......”

　　齐衡这才阖上眸子，鼻腔泄出一声惬意的单音。

　　“嗯......”

　　他是睡去了，但朱厚照的眼色却越发凝重，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不知在细想什么。

　　又过了许久，怀里的人呼吸渐渐绵长，他才轻轻松手。拿了一件外袍，蹑手蹑脚走出门外，唤来刘瑾。

　　“你，去叫个雕青师来。”

　　刘瑾被这命令弄得一头雾水，“雕青师？”

　　朱厚照却懒得解释，怒沉沉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

　　刘瑾颤了一颤，忙不迭去找人了。待他好不容易吩咐下去，朱厚照又召了他，这次却不是雕青，也不是什么伺候起身的事宜。

　　“你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都给我说清楚。若少一个字，我就把你拉出去砍了。”

　　刘瑾的额头当即冒了一颗汗豆子，仓促着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接下来要说的，是他近日临在嘴边却又咽回去无数次的，亦是在梦里都不敢说生怕泄露的。

　　天边只有一点鱼肚白，未见丝毫红色，正宛如刘瑾此刻的脸，青灰如土。

　　他将这一切说完，朱厚照便叫他出去了，独自一人在一座偏殿里坐着，无灯无光，像一只折断的纸鸢。

　　这些本属于他的记忆，筹谋算计，继承大统，这本该用刀子刻在心上的人生，他却仿佛喝了孟婆汤的鬼魂，尽皆都不记得了。

　　恍惚之间，眼前浮现出那个在马背上驰骋的少年，他对自己笑着，熟悉又陌生。

　　“要是我把你也忘了，该怎么办呢......”

　　虚弱的话落进风里，与灰尘一同散了，无痕无迹，却溢满了一人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