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时节》顾惜惜

2、第 2 章

　　第一节课，叶陶全程状况外。
　　她想从沈时节的脸上寻找些他认出自己的蛛丝马迹，可除了刚开始他多看了自己两眼后，就没了下文，她莫名的觉得难过……
　　以至于，她一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

　　一下课，她又急着和苏新雨解释，上课自己那片刻的失神只是因为他觉得沈老师很熟悉，他们可能认识。
　　真不是因为自己花痴。

　　苏新雨听后耸耸肩，在给上课偷拍的照片修图的间隙回，“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的时候也说他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八百年前的借口了，小叶子，这个理由很烂哦。”

　　“也没事啦，你这不就是正常人的反应吗？我们都可以理解，你也别往心里去。”

　　“再说了，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懂！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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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陶提了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
　　好吧，人们似乎只愿意相信他们以为的东西。
　　在他们那里，色令智昏比她口中的故人再见更有说服力吧。

　　叶陶合上书，有些负气地趴在桌子上。
　　视线里，是沈时节在和一个女同学闲聊。
　　因为身高的缘故，沈时节抱着臂，弓腰向前倾着身，眉目舒展着，凝神在听女生的话，大多时候他只是幅度很小的点头，也只是在最后才吝啬地动了动嘴皮。

　　叶陶听不到，却不妨碍她发散思维，在猜他们在聊什么。
　　其实也不难猜吧，以女生对他的狂热程度，多半都是在撩拨他。
　　要微信？要微博？还是约饭？或者打听打听老师的私生活？

　　她想着想着眼神都不太聚焦，完全没看到那双黑色皮鞋在原地打转后移动的方向是朝自己的。
　　直到……

　　“我的课很无聊？”
　　沈时节弓着食指敲了敲叶陶面前的蓝色课桌。

　　嗯？
　　叶陶的大脑瞬间当机了。
　　延迟了三四秒才迟钝的对身体传递了戒备的信号。
　　“啊……没有没有。”她赶紧端坐起身体，以示对老师的尊重，不敢直视他，只好盯着他的衬衫纽扣。
　　她的左脸那里因为压着手臂，有一块滑稽的红晕，她没察觉到。

　　“可上节课你总是在走神……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和我提，我不是个不通人情、听不进学生意见的老师。”
　　他没有一点傲慢，语气诚恳亲切，好像是真的在向学生征询意见。

　　而给与的态度也真的就像在关心一个刚转校来还不太适应他上课方式的老师。
　　没有过分的热情，很克制的礼貌。
　　这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方式。

　　是真的没认出来呀……
　　叶陶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余光瞄到周围女生包括苏新雨投射过来的不太友好的目光，觉得后背在冒着冷汗。
　　幸好，上课铃声救了她的命。

　　叶陶长舒一口气。
　　好吧，这几天辛苦维系的落落大方形象怕是要完。
　　不仅对英俊的老师目不转睛，还上课心不在焉，以致要老师亲自下场来问……

　　叶陶觉得这就是自己形象跌落的终端，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

　　连上两节经济法后就没了课，下午的时间空了出来，叶陶和苏新雨还有陈默，林欣然是住在一个寝室里的，四人相约，稍后去图书馆自习。

　　苏心雨想反抗来着，一开学就投入学习，摆出临考时如临大敌的状态不是她的风格，可架不住陈默一口一句“现在是大三了，和大一大二不一样了，我们要规划好自己的时间”“趁现在我们还有得选的时候多给自己留条路不好吗？”

　　陈默自从暑假期间在年高一届的学长那里得知近年经济不景气，就业前景很不乐观后就开始着手考研的事，自然，独苦不如众苦，能拖一人下苦海就拖一个，林欣然耳根软被说动了，也决心考研。

　　看着两人每天六点就起床的架势，苏心雨把到嘴了的“怕什么，大不了我就回去继承家业”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叶陶无所谓，反正她以前在宜城除了兼职就是每天泡图书馆的状态，只是现在换个地方而已。

　　路上，苏新雨又拿上课叶陶心不在焉的状态打趣。

　　“小叶子，你可牛逼了，你牛逼大发了，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仅仅用一分钟就能让沈老师记住的人。”
　　“这反向思维的操作有点厉害。”

　　“另辟新径啊，你让那些每次上课都假装心无旁骛沉迷学习日渐消瘦无法自拔的人怎么想？她们为了引起沈老师的注意可是用尽了心思，拼了命也想给沈老师留下好印象。”

　　“我们院里的姐妹就不说了，好歹专业都沾点边，听听没什么，那些什么生物工程学院，化学化工学院的，一下课就逮着沈老师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嗐，不过看她们眼红的样子还挺爽的，你不知道，以前上课她们为了抢座位做出的事真够让人无语的，说什么，自己不努力也不要阻止别人变得更优秀？秀尼玛呢秀，承认被美色迷惑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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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吐槽的可欢了，声音放肆，频频吸引路人的注视，还有几个女生听到后回头瞪她们，她们满不在乎，声音也不收敛，似乎不怕被人听，或者说怕她们听不到，才特意大声，直到一辆白色的车停在她们旁边，车里的人按了下喇叭。

　　四人顿住，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车窗被摇下，沈时节那张人神共愤的骤然脸出现在她们面前。

　　苏新雨眨眨眼，反应飞快，把书往叶陶怀里一塞，快速地上前扒住车门，媚眼如丝般笑着问，“让我猜猜……沈老师你一定是看我们四人在烈烈夏日行走艰难，香汗淋漓，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小心思，想捎我们一程，对不对？”

　　沈时节毫不留情地否认，“不是！”

　　苏新雨跟没听见似的，自动过滤她不爱听的话，“我们去图书馆，谢谢老师。”想拉车门，可门锁并没开，苏新雨不信邪叫着劲地又拉了几下，而里面的人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

　　苏新雨一脸谄媚地盯着沈时节，“老师，友情提示一下，你忘了开车门。”

　　“哦，我现在没有打算要开。”

　　苏新雨的脸慢慢垮了下来，随后若无其事地说，“老师，有时候太过诚实并不见得是项很好的美德。”

　　“抱歉，我只是不善于撒谎。”沈时节微微颔首。

　　“老师，咱们中国有个成语叫顺水推舟，您知道吗？”

　　“知道，不过我还知道有个成语叫身随心动。”他无意在这人来人往的路段和自己的学生打嘴炮，人往前倾了倾，胸口抵到方向盘，视线也越过苏新雨停在叶陶身上，紧绷的脸有了点松动。

　　天气太热，叶陶被晒得脖子上泛起一层薄红，她又很白，白到能看到皮下浅蓝色的血管，此刻脸颊晕着浅粉，额角蹿出来的汗液，亮晶晶地藏在发间。

　　沈时节弯了弯了唇角，语气坚决地发号施令，“叶陶，上车！”

　　叶陶一脸懵逼，指了指自己，“我？”
　　她看了看旁边的陈默，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一言难尽。

　　沈时节：“对，上车！”
　　他从里面推开车门，发现苏新雨的身体挡住了，很绅士地让她挪开。

　　于是，叶陶脑子嗡嗡的，不明所以的，在一片艳羡目光之下坐上了沈时节的车，然后莫名其妙地和他来到了离校不远的一家巨小资、气氛巨浪漫的咖啡厅。

　　叶陶坐在靠着墙的一个角落，看着咖啡厅内部装饰，和无处不在的恋爱腐臭味，确定沈老师是真的不经常和异性出门。

　　不过，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请自己喝下午茶？
　　不会是因为自己走神了两节课？
　　不至于吧？大学老师还有这么敬业的？
　　或者是认出自己了？
　　可不太像啊，他这么高冷这么冷漠，哪里是见老朋友的样子。
　　当然，沈老师对自己见色起意这种过于自恋的想法，第一时间叶陶就pass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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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十几分的车程里，沈时节除了递过来几张纸巾和询问她空调温度是否合适后，真的是专心致志的开车，全程不发一语。

　　她坐在一旁相当窒息，无论做什么都好像不合时宜，只好直挺挺地坐着假装看风景来缓解和“只见过一面”的老师同处逼仄空间的尴尬，不敢造次，不敢主动示好……
　　猜不透老师的目的，也想不到他的动机。

　　沈时节点完了餐，在叶陶对面坐了下来，把手机搁在一旁，顺手按了静音，随后掀起眼皮看向叶陶。

　　叶陶在沈时节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
　　小动作特多，一会儿把头发别在耳后，一会儿东张西望，全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就是不敢迎上沈时节的的眼睛。

　　偏沈时节也不说话，就是靠着灰色沙发，静静地看着她。

　　好尴尬……
　　怎么可以这么尴尬！
　　就在她忍不住缴械投降，准备就下午自己没有认真听课的事来一段发自肺腑的道歉并保证以后一定聚精会神，不浪费他心血的时候，服务员端上了他们的咖啡。

　　“谢谢。”

　　两杯美式，还有几块小蛋糕，上面都有水果做点缀，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女生点的。

　　“吃吧！”
　　这是来到咖啡厅后，沈时节说得第一句话。
　　语气有点硬。

　　倒有点他以前的说话风格。
　　叶陶听话地拿起小勺子，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抹茶蛋糕。

　　“真不认识我了？”沈时节端起咖啡，笑着说出了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