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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天灾人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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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人祸
清晨淅沥的雨声是被钟宇明略带慌张的叫声搅乱的:“公孙先生,他中了毒”,此时公孙策正在房廊下看天,离得近的猫鼠二人早已翻身而起,冲进了关着刺客的厢房。
展昭略一按脉,就将黑衣人扶起用内力替其逼毒,白玉堂摇摇头,只能立在一旁不去打扰,这种事上,他似乎永远比展昭慢一拍。
公孙策几乎是被钟宇明拖进来的,此时黑衣人已吐出一口黑血来,有清醒的迹象了,展昭便收了功站了起来,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就被白玉堂扶住,轻轻一笑,道了声“多谢”。
钟宇明见黑衣人睁开了双眼,立即唤道:“你怎么样了?”
黑衣人却又闭了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眼角的泪从源源不断到干涸,已是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钟宇明任猫鼠二人压着自己的肩头,没有挣扎,满眼期望地默默地看着公孙策诊脉、起身、摇头,说道:“他自己都放弃了”。钟宇明觉得一时间什么希望都不复存在了,他不想接受这个结果,虽然这个人从始至终没有承认过自己,但他确是自己的兄长,虽然从自己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二十年后的手足相逢却又如此短暂,他成为杀手,为乾宇山庄报了仇雪了恨,却躲不过杀手的宿命。苦笑,只有苦笑,难不成在别人面前泪雨滂沱吗?
钟宇明说:“我能单独留一会儿吗?”
展昭点点头,看了一眼白玉堂,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和公孙策一起离开了这间充满悲伤的屋子。
刚出门,就遇见一个侍卫来传话:“施大人要见昨晚的刺客。”
公孙策道:“我们去大人那再说吧。”
施木青听说刺客毒发身亡了,也是深感无奈。
“刺客所中的毒和那三个杀手中的一样,是提前就服下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公孙策永远是不急不慢,客观地陈述。
“杀手的宿命么?”没人听到展昭这声叹息,众人只听见他说:“这么说,他也是残日派来的杀手。”
“在这里刺杀我,必是为了阻止我追查赈银之事,我们不如索性就做足了场面,就去州衙好好查查。”施木青看了眼公孙策,也许想得到这位传奇师爷的肯定。公孙策在一边颔首不语。
“猫儿,你不觉得奇怪么?既然他来刺杀施大人,是为了阻止我们追查赈银的事,为什么当初又去送信,引我们来查?”白玉堂显然还是不会顾忌到施木青的存在。其实,施木青也是没想通其中的原因,正想开口问,却被白玉堂抢了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杀手的规则。”展昭答道:“雇主不同罢了。”
“算了,从杀手身上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只是钟侍卫是否真与刺客有关系?”施木青也不愿自己的人与什么阴谋有关,更何况他与钟宇明都是八王举荐的。
“刺客是小钟的亲生哥哥,小钟却从没见过他。”展昭答道。
施木青算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随口问道“那昨夜他为什么不承认呢?”,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杀手,怎么会去与当侍卫的人认亲呢!”白玉堂随口应道。
钟宇明虽然只活了二十年,但他的经历使他的内心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孩子气,所以当他冒着雨掩埋了自己刚刚相见却还没来得及相认的哥哥后,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至亲离去的悲痛。这一点让展昭和白玉堂都为之暗赞。
就在那天下午,展昭放了钟宇明的假,让他和白玉堂一起去酒楼拼酒,表面上两人都痛痛快快地抱着必醉得觉悟去了,可是他们心里也像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吗?而展昭自己则整理了自己的官服,随着施木青走进了府衙。
“淮州知府李用参见钦差大人。”
施木青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知府官服的人,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样子,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和他一样见到官职比自己高的就这般战战兢兢,紧张得满头是汗呢?心中自嘲地一笑,正色道:“坐吧。”
“下官不敢!”李用真得很紧张,抬眼看了一下来的几人,又低下头去。
“有什么不敢的?”施木青当真就做起了排场,摆出了官威:“莫不是作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李用急忙摆手。
施木青笑了起来,依旧是和蔼的声音说道:“李大人,不必紧张,本府不过是开个玩笑。”
一边展昭和公孙策也是相视而笑,这人还真是和包大人的风格不同。
施木青起身,拉着李用坐下,便说:“此次淮州之行,也是皇上心忧淮州百姓,让本府专程来看看去岁受灾的百姓和沿河水利。”看着李用又抹了一把汗,便接着说道:“不知今春下发的赈灾银两可还够用?”
“够,够,够用。”没想到这钦差大人开门见山地就提起这件事,李用更是心虚得不知怎么回答。
此时有衙役神色焦急地进门通报:“大人,河滩那边洪水涌上来了。”
“何大人呢?你们快去找他。”李用急急说道。
施木青已经起身说道:“李大人,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李用知道自己拦不住,也只得吩咐衙役去备蓑衣和轿子。
展昭对施木青耳边说道:“大人,属下先去看看。”
公孙策看到已经消失在雨幕中的红影,摇头长叹。
展昭赶到河滩时便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在雨幕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很多衙役打扮的人和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那人的指挥下,来来往往。展昭没有上前去打扰那个人,便看向了汹涌的洪水,那里一定有人需要救助:一根房椽,被卡在了两棵树间,上面爬着一个老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有一个小船似要过去救人,只是水急浪猛,根本无法靠近。
“大人,怎么办?这船根本开不过去。”
洪水滚滚,似恶魔一般要吞噬一切生命。何清闭眼,答道:“算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身为淮州府的河务,不光是管理河运时的风光,最大的责任固堤守坝,抵御洪水肆虐,保护城中百姓;只是一己之力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无银加固河堤,开凿河道,每每洪水来犯眼睁睁看着良田被毁,百姓失所,却无能为力。五十万两啊,原御使回信说朝廷下发了五十万两赈银,到手中能用的仅仅五万两,仅是给灾民安家糊口就什么也不剩了。不是不恨那些个贪官污吏,只是有什么用?堂堂御史都莫名被害,自己一个小小的河务也只能尽自己的本分了,但愿这次开封府的钦差会改变什么。
“大人,你看。”衙役指着洪水上飘过的一抹红影,有些激动地说。
何清抬眼望去,怀疑是自己眼花了,那个人影就像是在水上漂过一般,那就是江湖人所说的轻功吗?又是一个江湖侠客!何清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而事实上展昭施救那位老人的过程并不像旁人看到的那么轻松,如燕子般掠过湍急的水面,他用尽了全力,这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待展昭带了老者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眼前也是一阵阵黑雾飘过,耳边的雨声和人声都不真实了。
何清急忙走了过来,看到裹在展昭身上被雨水早已浸透的四品官服时,怔住了----原来他是官。
“这位大人,下官淮州河道何清。”
展昭此时已吐纳数次,神思略见清明,便应道:“开封府展昭,见过何大人。”
开封府?展昭?何清激动地几乎流泪。
“猫儿,我猜你就在这。”被雨水打湿的白衣不减斯人的风采。
白玉堂来了,只是因为在酒楼突然听见有人说河滩那里发了水,就对钟宇明说:“我们打赌你们展大人一定在那里。”钟宇明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信,咱们一起去。”
“展大人。”钟宇明应声而到。
展昭见到匆忙赶来的两人,心中却是一暖,笑道:“白兄,还真是什么事都赶得上啊。”又对钟宇明说道:“小钟,这位是何大人。”
钟宇明抱拳道:“何大人,有什么帮忙的只管吩咐。”
何清看着眼前的三人,五味杂陈,而更多的是感动。也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随即说道:“此时水流湍急,若是在河中投下大石树木之类减缓河流流速,便利于那边支流的疏通。”看向远处,果然有一群人手拿锹镐,却被湍急的洪水冲得无法站立,近处也有不少人搬运着石料、树枝、沙袋一类的东西。
钟宇明早已冲入搬运的队伍,的确,他需要发泄。
看着钟宇明混入人群的背影,展昭对白玉堂说:“白兄,我们也去帮忙吧。”
“你没事吧?”白玉堂看着展昭脸色发白,唇色发青,不由担心地问道。
展昭摇摇头,笑道:“没事。”
白玉堂皱眉说道:“你别逞强了,听你的声音都没力气的,还不歇会。”
“你让我站着看吗?”展昭反问道:“不过是搬搬东西,又不是去打架,能有什么事?走吧。”
白玉堂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劝了,于是认命地去做搬运工了。
当时搬运石料沙袋的衙役和百姓们也没有注意到,御前侍卫展昭和陷空岛的白五爷与他们一道做着这样一件简单的劳动,江湖上的人也许做梦都不曾想过,南侠和锦毛鼠曾在雨中来来回回地搬着石头。
这边施木青一行已经到了。
“何大人,这是开封府来的钦差施大人和公孙先生。”李用介绍道。
“下官何清见过施大人、公孙先生。”何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何大人,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暴雨何至洪水泛滥如此啊!”施木青看着泛滥的洪水问道。而公孙策的目光却在远远近近的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原来白玉堂也来了。
“大人有所不知,去秋的那场洪水已经把此处的堤坝冲得几尽全毁,洪水退去后,只是略作整饬,是以至此。”何清答道。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圣上皇恩浩荡,又拨下五十万两赈灾银,你们不用来治理水患,修筑堤坝,又用到了何处?”施木青言语不怒自威,公孙策不禁暗暗称好。
“下官失职,只是下官从李大人那里只领到了五万两,就连安置灾民都是紧张!”何清此时早已打定破釜沉舟的主意,就不怕得罪知府大人。
“大人明察啊!”李用在一旁紧张不已。
信中所言果然是真,施木青对李用说:“李大人何必紧张,清者自清,此事要查清也不难,只要李大人把此笔银两的帐目拿来让公孙先生看一看,也就清楚了,不是吗?”
“是,是”李用的声音竟比雨声还小了。
“何大人,那边的支流已经疏通了。”一个衙役兴奋地报告,竟忽略了站在一边的钦差大人和知府大人。
何清放眼望去,洪水已经不那么湍急,人们欢呼雀跃,像是打了一场胜仗,雨似乎也渐渐小了下来,一红一白的身影向这里走来,尽管那红和白的颜色不再鲜亮,甚至有些狼狈。何清不禁又想流泪:“老天开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