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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春寒月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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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开科,举子们满心喜悦,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功就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祖坟上都会冒青烟的。然而却有人处心积虑地制造着一个陷阱,一个让吏部尚书,这回科考的主考大人沈松年无法发觉也无法逃脱的陷阱。
那天早上沈松年上朝没回来,吏部下午派人到沈府告知沈清尚书大人牵扯了科场舞弊案,以欺君罔上的罪名下了大理寺的监牢,沈清知道后倒没慌乱,先是骗心月跟罗知春去一叶斋玩几天,等这场风波过了后再接回来;然后就去找李冰宇,其实只是想到天牢里带句话让父亲稍安勿躁,自己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结果李冰宇也没有办法进天牢去,沈清也不想连累他;最后就不得不去王爷府,王爷却不在府中说是进宫了,沈清知道王爷是求情去了,着急又没办法只得自己带着文砚去了大理寺的天牢。没想到天牢里的衙役个个不近人情,急坏了沈清,奔波了半夜实在不支,便由文砚扶着回了府中,回来也不睡了只坐在桌前发呆,不祥的预感萦绕在脑海里,苍白的脸色吓坏了文砚,急忙找来罗知春。
“天塌下来了么?你怎么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罗知春一进门,就如此说道:“你不是早有准备么?”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咳嗽起来,直到手帕上又染上了血色。吐了这口血神志倒清明起来,文砚要扶他躺下,他却不肯只是靠着床边坐着,对罗知春无力地说道:“若是明日有人来说父亲自尽于牢中,我该怎么办?”
罗知春大惊,问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沈仁伯怎么会?”
“说爹自尽,朝堂上没人会怀疑,大家都知道爹最是忠烈的,这种冤枉他是认不了的,尽管我也曾告诉过爹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生,可是,可是…”沈清手抚着胸口再说不下去了,而罗知春明白了。
“清少爷,你别急,你这样救不了仁伯大人,自己的身子也会受不住的。”罗知春清楚地知道沈清情绪这么不好,他的心肺是负荷不了的。
沈清明白了,便极力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良久说了一句:“听天命吧!”
罗知春让文砚熬了药,沈清吃过才昏昏睡去。
当阳光照进沈清的卧房时,罗知春才放心得准备离开,却是忠叔在敲门。
罗知春迎了出去,做了禁声的手势,忠叔会意,在门外小声地说:“大理寺来人了,”
罗知春说:“出事了么?”
忠叔摇摇头说:“不知道。”
沈清的门开了,是他,靠着门支撑着无力的身体,淡淡一笑道:“走吧,看看去。”那笑容令人心碎。
大理寺的人果然是给沈府上下带来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原吏部尚书畏罪自尽于狱中,圣上体恤旧臣、法外开恩,令家人一月之内扶棺离京返乡,不再追究。沈清想这个结果怕也是六王爷争取来的吧。
沈府上下嚎啕大哭,只有沈清异常地平静,对罗知春说:“去把心月接回来吧。”
忠叔顾不得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对沈清喊道:“少爷,少爷,你倒是哭出来啊!”
沈清看了忠叔一眼,苦笑一声道:“哭?有用么?”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忠叔,我们去接爹吧!”说罢,迈开脚步就往外走,耳边的哭声越来越远,身子有些摇晃却推开了武福要扶他的手。
“清!”一身锦衣的六王爷迎面而来,跟在后面的却不是侍卫而是李冰宇。
沈清笑了一下:“六王爷,谢谢你。”此时眼前的人早已看得心碎,一把扶过他发软的身子,低声安慰道:“清,没事的,没事的。”
李冰宇也忙说:“老师的事我会处理好,你自己多保重啊。”
沈清挣开六王爷的扶持,低声对眼前的两个人说道:“相信我,爹不是自尽,不是。”
李冰宇的表情是惊讶,但他是无条件相信沈清的;而六王爷却是应道:“清,我明白,我会想办法为你报仇的。”他没说找出凶手,是因为他知道主谋是谁,他没说雪冤,是因为他知道这本是无头公案无从查起,他说报仇,是他看见心爱的人承受着这样的悲痛他起了杀心。
沈清终于流出了泪,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倒在了六王爷的怀里,六王爷忍不住吻了他紧蹙的眉心。
所有人愣住了。(我不是故意写成耽美的,情不自禁)
沈清醒来时似乎天已黑了,睁开眼看见的是李冰宇焦急的样子,不由埋怨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
“你醒了,可吓坏我们了。”李冰宇坐在床边说道。
沈清挣扎着要起来,李冰宇只得扶着,又说:“你何苦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我也不想的!”沈清靠在床边,又问道:“我爹他…”
“我已经把老师的…接回来了,灵堂正在布置。”李冰宇答道。
“哦,原来不是梦!”沈清低吟了一句。
“清,事已至此,节哀吧!”李冰宇不忍再看沈清苍白近乎透明的面容,别过脸去已是泪眼模糊。
沈清咳嗽了两声,无力地说道:“终是辜负了你和林霜的苦心。”
李冰宇没想到沈清提了这句话,不由一愣,接着戚然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如今保重自己要紧。”
“是爹太固执而我也太无能,爹是被人害死的,可我却无法为他申冤报仇,我该怎么办?”沈清此时完全是无助的表情。
李冰宇没见过这样的沈清,他见到的是遇事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沈公子,即使病得再重伤得再痛都谈笑风生的沈公子,不是现在这个虚弱无助反而问自己怎么办的沈清。
“啊?”李冰宇不得不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师的仇我一定会报,六王爷今天不是也答应为你报仇吗?”
“六王爷今天来了?”沈清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你病糊涂了,六王爷听说沈大人出了事,放心不下你立即就来了才走不一会。”李冰宇没说那个令人呆立的场景,他知道沈清会受不了。
“是么?看来真是烧糊涂了。”说罢闭了眼不说话了。
罗知春端了药进来,还是他平日说话的风格:“知道醒来了?”扶着沈清喝药,边说道:“你要是有事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我。”
沈清开口了,还是那句话:“罗神医,我怕死的。”
此时,沈心月哭着就进了门,一下就扑在了沈清的怀里,撞得沈清直咳嗽,半天才倒过气来。罗知春伸手想拉这个小女孩起来,沈清却摇摇头。
心月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说:“哥哥,你可千万要好起来,月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沈清伸出手摸了摸心月的头,又替她擦着眼泪,说道:“傻妹妹,哥哥这么舍得抛下你呢,哥哥还要看到你有人照顾才能放心啊。好了,别哭了,去休息吧。”沈心月意外地听话。
屋里安静了,四个男人没有人流眼泪,悲伤都已经发泄完了,只有文砚那个男孩不停地抽泣着。
罗知秋清了一下喉咙,说道:“清少爷,沈老爷的事我和哥哥,还有李兄都会帮忙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李冰宇接道:“至于扶棺归乡的事,过了头七咱们再商量,你这几天好好歇着。”
“这几天我就看着你在这屋里休息,”罗知春口气强硬。
“父亲治丧,我岂能在这里安心养病?你这是让我担上不孝的罪名啊!”沈清叹道,又咳了起来。
“难道等给老爷办完了丧事我们再给你办么?”罗知春口上还是不饶人。
“哥!”罗知秋不愿意了:“你这时候还胡说什么?”
“清,你心里有父亲就在这好好休息,明去灵前烧个纸,尽尽心意就好了,剩下的事放心交给哥哥们,以后的路还很艰难,心月还要你照顾,不要逞强了。”李冰宇一番话沈清是听进去了。
因为沈松年是罪臣,来致丧的人不多,头七一过,沈清便遣散了家中的下人,忠叔又是老泪纵横,不舍离去,说儿女们具已成家,自己要照顾少爷一辈子;有几个未成婚的男仆说是一定要和少爷一起将老爷的灵柩送回扬州老家;让文砚去一叶斋帮忙,文砚却更是哭着不愿走,一定要陪在少爷身边,这让沈清又是感动又是为难,好说歹说才算劝走了众人,可妥协在文砚执着的小脑筋下。府院是要充公的,家具什么也带不走,买了些银子,启程的时间也定了下来,李冰宇和罗家兄弟帮忙开始打点行装。
六王爷终是再没来沈府,也为那天冲动懊悔不已,怕去了沈清又是为难,只叫人带来了上等的燕窝、人参和一封信。看了信,沈清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信上说的除了让自己保重身体以外,更是答应了要替他报仇,还说要让李冰宇在朝廷上配合他。王爷啊王爷,你让我说什么好呢,竟也是痴情的人,为了我这个不可能给你回报的人你竟可以放下你原本清高孤傲的性子搅入这朝堂的浑水,只是你决定的事我也是无力改变吧。
沈清把六王爷的意思告诉了李冰宇,却又嘱咐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回事,也不要自己去接触六王爷,否则大事不成事小,两人都会性命不保。
李冰宇说明白,自己会小心的。
四月初四,天气不好,有风,看来要下雨,却是启程的日子,罗氏兄弟和李冰宇都来送行。众人只留下一句:“清兄弟,你自己保重,等安葬了老大人还是回来吧。”只是所有人都怕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就连远处锦衣华服的王爷心里也觉得这个人会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前路漫漫,一行人离开了汴京城。
“哥哥,我们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