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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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夏末的夜，微风起处已有了些许的凉意，月光淡淡地泻在眼前的一池残荷上，光影浮动似是一派寒塘月夜的诗境，池边孤独地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平添出一种令人压抑的落寞。
沈松年在远处看见儿子单薄落寞的身影，心头不禁一酸，涌上一种所谓无奈的心绪。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尚有荷香的空气，便走进了沈清的视野。
“爹，你来了。”简单的一句话掩盖了心中所有的烦闷，沈清微笑着迎上自己的父亲。
“清儿”，近似宠溺的语气：“夜凉了，怎么还站在这里。”沈松年拉过儿子的手，那冰凉的感觉让他心疼：“身子好些了么？”
沈清微微一笑，那笑容正如月色一般温润，答道：“还好，这几日又让爹爹操心了。”
沈松年不由心酸，这孩子总是把心里的烦闷掩盖起来，带给周围的人们安心的温暖，就像他已逝去的母亲，却苦了自己。我自私的决定是不是对他不公平，替他决定人生是不是太武断，只是真的不想儿子步入自己的后尘，在昏暗的官场中挣扎，可是辜负了他的才华他能不怨吗？
半晌无语，只有月光将这对父子笼罩，微风徐来。
“爹”，沈清心里很清楚父亲对自己那种护犊的心思，做儿子的怎么能怨恨父亲的爱子之心呢，几天来自己也想明白了，是啊，何苦去趟为官做宰的这淌浑水呢？
“听说冰宇兄已经高中了，还做了爹的门生，以后也算是有人为爹分忧了。”
沈松年听了这句话应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下,低声问道：“清儿，你怪爹么？”这句话说得很慢很轻，像是怕听见肯定的答案，然而他错了，错在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怪爹？怪什么？”沈清装作不解，他想用自己轻松的语气消除父亲的顾虑。
沈松年果然语气放松了下来：“清儿，为父知道你心有大志，不让你去参加秋闱科考、入仕为官委屈了你，可是为父却是一心为你好啊！”他很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沈清笑了，又是那种令人安心的笑容，很多话想了很久，该说出来了：“爹，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我以前对朝廷政事多有留心，也许您觉得我如当初的您一样怀着忧国忧民之心和力挽狂澜的豪情壮志，而事实上，是清儿看着您经历过这么多的风浪，却还坚持如当年一般守着自己的信念和忠诚，刚正不阿，清儿敬仰爹爹，但更知道你坚持地很难很累，我只想能帮您坚持正义，远离危险。”止不住咳了两声，又接着说道：“我从小身体不好，让您和娘操了不少心，娘临终时我答应娘要替她把生命延续下去，我现在的愿望只是好好地活下去，这样就能支持着您的精神，让您在朝堂上坚持着自己的信念。”顿了一下，沈清看着父亲，接着说道：“当然我更不想成为别有用心之人对付您的棋子，所以您让我对仕途之路避而远之，是对的。”又看了一眼有些激动地父亲，沈清握住父亲的手，笑道：“爹，我是该感谢你的。”
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眸中闪动的坚定，沈松年被莫名地感动了，心头上的沉重霎时消失，被理解的感动让他有了揽儿入怀的冲动，只是儿子已经大了，这种举动怕是不妥吧，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儿子并不厚实的肩膀，道：“清儿，站了这许久快回屋歇下吧。”
沈清应了一声，道：“爹也早些休息吧！”
沈松年知道儿子最是识礼的，自己不离开他定是不会先走的，便道：“好，我也回屋了。”
看着父亲不再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沈清心里并不轻松，爹的路走得太难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是活着么？苦笑却忍不住一阵咳嗽，向自己的屋子慢慢走去。
微风起，送来阵阵莲藕的清香和如水般温柔清雅的琴声，沈清不由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忍不住取出玉箫和起这首《秋夕水月》—这是大姐最爱的曲子一如她温柔如水的性子。琴声歇了，东边的廊檐下现出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款款走来，外人见了怕是以为那是月下荷塘现身的仙子，沈清此时却是心虚了，到了一声“姐姐”。
沈水月面上微怒，道：“清儿，姐姐要怪自己打扰你休息了。”
沈清赔笑道：“是兄弟不才，扰了姐姐的兴致，姐姐雅韵一时听得入神就忍不住了。”
沈水月温柔一笑：“就你会说话，就要入秋了，这夜里少出来在风里晾着，回头伤了风犯起病来全家都不安生。”
沈清无奈一笑：“我自己明白的，莫不是我把你也闹烦了？”又玩笑道：“你就快些嫁出去吧！免不得再见我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把你哭得昏天黑地。”
沈水月柳眉微皱，略带薄怒道：“人们都道沈家公子知书识礼，怎么却对姐姐没大没小？便是我嫁了过去，也是不得安心的，莫如让林霜先过了门看顾着你，我才放心。”
沈清见姐姐接了话茬，不由一笑，故作正经道：“那李林霜小姐的亲事你就做得主了？这就叫长嫂为母吗？那也该过了门才算吧。”
沈水月被沈清这么一闹，俊面飞红，不知该如何回嘴，竟滴下泪来：“沈清，你这是欺负姐姐。”
沈清不得不投降，这位大姐眼泪怎么这么多，赔笑劝道：“好姐姐，是清儿不对，以后再不拿这些事贫嘴了。”还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心里却想姐姐怕是并不讨厌这样的玩笑吧。
沈水月拭了泪，抛下一句：“我回屋了，你快去休息。”匆匆走了，怕让弟弟看到自己脸红吧。
沈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还真是累了，推开窗—溶溶月色、寂寂庭院，安静宁谧的夜色中透着祥和，多么希望日子就这样平和无波地过下去。
“公子，洗洗睡吧。”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端来热水，清秀的五官透出无邪的纯真。
沈清应了一声，关了窗，随口问道：“文砚，这几日让你看的那篇文章可看明白了。”
“嗯！”少年答了一声，忙着铺床。
沈清却又无意地问了一句：“读书是为了什么？”
少年想了想，便答道：“读了书就能明白很多道理，明白了道理做人才不糊涂。公子，是么？”
“是啊！”沈清又自叹道：“读书是为了做人，如此简单的道理。”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
这一夜，沈清难得睡得安稳，梦见一家人住在山野的一个小屋中，四周开满了菊花，清新的山风扫去了一身的病痛，乡间的小童也念得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又有啾啾的鸟鸣送来秋日暖暖的阳光，预示着美好的一天。然而沈清却是被半夜雨打芭蕉的声音吵醒，下雨了，有点冷，原是梦醒了啊。
寒来暑往三个春秋，当回首时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姐姐很幸福地如愿嫁给了李冰宇，却在李家双亲离世后也死于难产；管家忠叔添了孙子，老伴却垄中长眠；父亲官升吏部尚书，下朝后却常常眉头紧锁—不得不承认，老天最是无情的，他习惯赐予幸福后再造就不幸，沈清常常会这样想。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沈清没被那个自诩神医的罗知春批准去其胞弟罗知秋的“一叶斋”给那里的孩子们讲书，只能在家写写书注。
一日，一边练字的沈心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哥，明年开了春一切就会好起来吧？”
“但愿！”沈清淡淡地笑了一下。
可是老天爷也是个任性的呢！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安排尘世中人们各自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