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桐村小逍

81、历劫（四）

　　过了七月初七，莲山方丈身子愈发衰败，月生之前已经滞留在寺里半个多月没有回静室，初八日，妙瑶徐莱英两人步行出清凉山，坐车到涌泉寺看望莲山方丈。
　　莲山盘坐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灰败，听到妙瑶喊自己，张开眼睛示意妙瑶坐到床边，细细打量妙瑶，又看了下徐莱英，摸着妙瑶的手，良久哑着声音道，“你的造化来了，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怪师姐她···”
　　妙瑶抱着莲山手臂眼泪直流，“方丈，妙瑶谁都没有怨过，方丈快好起来吧，早知道我就多温养一块血玉···”
　　“傻孩子，历任涌泉寺方丈的命数都注定好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的，除非是祭祀人，也许会不一样。”莲山慈爱的看着妙瑶，心里对妙瑶的愧疚放下一些，抓着妙瑶的手，默念《大真经》，心里感慨，“妙瑶终于得以脱离苦海了”。
　　莲清看到师妹现在的光景，眼泪根本憋不住。之前莲清不知暗自想了多少法子，恨不得自己去替师妹承受一切。
　　这会听到师妹让妙瑶不要怪自己，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一直在包容自己，为自己善后···
　　莲清跪在床边握着莲山的手道，“我去求求心乘大法，看还有没有办法。”
　　“傻子，心乘大法什么都知道，她也无能为力，不过寺里你放心，会有人帮着撑起来的，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莲山又嘱咐妙瑶和徐莱英几句，就说累了。
　　月生依然留下来照顾方丈，徐莱英带着妙瑶当天回到静室，又把莲山方丈的状况告诉了妙炎。
　　妙炎安慰了伤心难过的妙瑶一番，就让徐莱英带妙瑶去休息。
　　待两人走后，魏妈一脸凝重的看着妙炎，“君儿，怎如此之快，心乘大法明明说要到明年的···”
　　妙炎也一脸凝重，“估计镇恶尺又有躁动，看来魑魅魍魉异动提前了，与暗医的推测一致，咱们现在就得时刻准备着，一旦莲山方丈正法消散，我必须第一时间替补上。我会跟徐莱英说明这些，但是妙炎那里尽量拖后点再说罢。此刻，多希望她是真的失忆了···”妙炎满脸痛苦。
　　“君儿，虽说坚守正法会损耗性命，但咱们李氏有记载，祭祀人或可以一试，你千万别这么灰心丧气，再说为了妙瑶你也得顶住。”
　　魏妈似劝实则是给妙炎压力，让她不能轻言放弃，眼神暗淡的嘱咐道，“无论如何，再痛苦，总归还是要活着的，死了就去转世入轮回了，既然妙瑶她还活着，也应该多陪陪她的，哪怕看着她天天开开心心的，你心里是不是也是高兴的？”
　　“魏妈，你就待在静室吧，过几天我独自去涌泉寺守着。”妙炎满眼眷恋的看着魏妈，“这么多年，都是你陪着我，没有享到福，临了还陪着我天天吃素，我实在不忍心再连累你，你就在静室帮我看着妙瑶。”
　　“君儿，我向你父亲发过誓言，永不离你左右。何况是这危难时刻，无论如何，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挡一挡，成全我吧，君儿，我怎么能够让你独自去面对。”魏妈接着坚定的说着，“小园她啊，你可以相信，但谁能保证能像我这样一心为你，这个关口，如果你出一点岔子，魑魅魍魉尽出，就是四洲国的大罪人了。”
　　妙炎听魏妈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拥着魏妈低声絮叨，“魏妈，我从吃你的第一口奶开始，这一生都在你的呵护下，让我觉得分外幸福。无论是作为李氏家主还是如今的妙炎，我都会把心乘大法交代我的涌泉寺正法坚持下去，为四洲国尽最后的心力，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牺牲自己，你也是我好好活着的动力所在。小园我会找她谈下，由她自己选择。”
　　魏妈点头，“这样处理我就放心了。小园要是愿意留下来，照顾你也好，不愿意留下就趁这个时机放她离去。涌泉寺下辖的寺庙这么多，到时候你挑两个水灵点来照顾你也不是不可以···”毫不在意的说着。
　　妙炎无语，“魏妈，你这想法得变了，以后我是涌泉寺的方丈，还挑水灵的···亏您老讲得出口，我都脸红了。”扑到魏妈怀中笑着。
　　魏妈丝毫不受影响，“那我不管，如果情况允许，我还得亲自去下面挑，总归你看着心情好点吧，也让妙瑶和徐莱英别整天秀恩爱。”
　　“她这么依赖徐莱英，我真心高兴。等这场异动风波过去，如果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她们才能真正的隐居起来，过最日常最平静的小日子。偶尔我能去看看她们，尝尝她们种的菜，看看她们养的花，喝喝妙瑶泡的茶，就很满足了！”妙炎眼里不再迷茫，而是沉着与坚定。
　　魏妈见了总算放下心来，心里暗自高兴，“果敢敏锐的李氏炎君又回来了！”
　　一周后，妙炎在找过徐莱英单独说话后，就带着魏妈和小园去了涌泉寺，第二日，也就是七月十五那日，莲清含泪亲自把莲山抱上了无量寿塔，月生捧着莲山方丈的手串跟在后面。
　　妙瑶看着奄奄一息的莲山方丈，双腿颤抖着跟在月生身后。
　　徐莱英也跟着一起，脚步沉重的上到无量寿塔四层。
　　待莲清把莲山盘腿安放在蒲团上，跪在莲山跟前，“师妹，没想到，你会先我而去，师姐心里真是舍不得。还记得那些年，我一直跟你争胜，希望压过你，希望能够成为方丈。哪知你一直都挡在我前面，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已经来不及改变，真希望那夜是我先你走进方丈院子···”
　　“师姐，那夜是我让如风去找你的···”莲山气息微弱的说道。
　　继续道，“你操持寺务比我在行，如今我也是放心的！”
　　“师妹，没有你的涌泉寺，我不行的，你知道么，每当我心智迷乱，趁着夜色沉静时，只要站在你院子外面片刻，就能平复杂乱的心绪，找到一条明路。”莲清就着跪姿，紧紧抱住莲山，眼泪直下。
　　“师姐，这是我的荣耀时刻，你应该替我高兴的。寺里一定要守护好，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一切听从妙炎师太安排，等安然渡过这场浩劫，由她继任涌泉寺方丈，这也是心乘大法的意思，此事先不要外传，咱们要给隐在暗处的势力来个措手不及。”莲山笑着说道。
　　这一刻，妙瑶全身心都放在忧心莲山身体上面，压根没听清两人的对话，也就不知道妙炎去了涌泉寺履行方丈的职责。
　　妙瑶看的出了神，仿佛真的看到了洁白莲花包裹着莲山方丈的身体，猛然不再一味觉得难过悲伤，反而顿悟了一些生死轮回之道，原来没有执念的轮回是这样的安然平和，原来自己真的执念太过了···
　　徐莱英看妙瑶心绪缓和下来，走过来轻声道，“让方丈和住持独自待会吧？”说完拉起妙瑶的手，一起躬身合十行礼下塔守在一层。
　　月生也把手串重新还给莲山，下到一层。
　　莲山把手串套进莲清的左手，“师姐，有你陪着我，清儿心里实在欣喜，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手串还是我刚进寺里时，你送给我的，我一直贴身放着。”
　　“我后来知道了，打了自己很多耳光，是我辜负了你···”凝视着手串，莲清仿佛看到了那个懵懂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声声师姐的追着自己喊，哭着说想回家···
　　“我不肯剃度，还是师姐抱着我坐在蒲团上剃的。”
　　“对，是我抱着你，哄着你。告诉你涌泉寺有好多有趣的地方···”莲清诉说莲山正式剃度出家那日的情景。
　　好久没听到莲山回应，抬头发现师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神态祥和安然。
　　紧跟着涌泉寺的钟声就响了起来。
　　月生听到钟声连忙拿着方丈法衣上四层，跪拜在莲山方丈身旁，妙瑶和徐莱英也跪在旁边，莲清三念《大真经》后，月生和妙瑶一起帮着莲清给莲山方丈净身换法衣。
　　稍后，专门负责方丈身后事的师太们，已经从涌泉寺赶到了静室，一应仪轨全在静室正殿进行。
　　祭堂也设在静室，前来参加莲山方丈往生法会的高僧大德也全部到静室。
　　涌泉寺内根本看不出莲山方丈已圆寂。
　　待这阵忙碌过去，到了九月初，妙瑶才想起来，妙炎貌似好久没回静室了，也不知道问谁，每日都去静室门口望几眼。
　　徐莱英把妙瑶的心事看在眼中，但也不敢贸然告知妙炎去了涌泉寺顶替莲山。
　　好在徐莱英也知道有暗卫跟着，好不容易瞒着妙瑶把暗七召来，“你有办法联系妙炎师太么？妙瑶想她了，有点茶饭不思了，你请示下看怎么办？ ”
　　暗七心里也暗自替家主高兴，“好，我去请示家主，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您。”
　　第二日，暗七悄悄告诉徐莱英，“家主让你们初九重阳节上涌泉寺祈福，李尧君也去寺里，他计划十一月初一继任李氏家主，趁这段时间还有空闲，来看看母亲。”
　　徐莱英点头表示知道了。
　　初八，徐莱英就跟妙瑶说好了，初九一早上涌泉寺看月生，顺便烧香祈福。
　　妙瑶虽然兴致缺缺，奈何也不愿扫了徐莱英的兴头，勉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