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桐村小逍

74、卸任家主（三）

　　李炎君屁股还没坐热，申子丰就跪到了主屋外面哭着求，“炎君，你放过尧君吧，他身体吃不消的，求你让他起来吧？”
　　李炎君没理会，魏妈示意把申子丰架走，申子丰死死掰着门框不松手，嘴里喊着，“炎君，求你了，求你了，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炎君厉声道，“给我松开他，再威胁我，就看着他活活跪死在你面前，魏妈，让人把饭端过来，看着子丰吃下去，以后顿顿饭都不能落下，少一顿就多跪一天。”
　　申子丰知道李炎君的性格，边流泪边木然吃着饭菜，痴痴望着跪在儒园门廊下满脸憔悴瘦弱不堪的李尧君。
　　李尧君闭着眼睛，跪着，听到母亲严厉训斥父亲，睁开眼睛看着那个不再年轻、眼角爬满鱼尾纹的男人，佝偻着背跪坐在地上边流着泪边咽着饭，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很多，心如刀绞。
　　印象中，从来伟岸的男人，此刻却如此羸弱，仿佛一下子就会被击倒。
　　“申子丰，我是李氏尧君，我一定能够做到，此生唯有你一人！”李尧君心里呐喊着，闭目坚持着这场无声的战斗。
　　王慕君跟着小园进到主屋，坐在李炎君下首的椅子上，看着穿着尼衣的李氏家主有点不知所措，半天也没想出怎么称呼，“···”。
　　“傻丫头，叫我师太吧，怎么眼睛肿成这样？尧君可不值得你这么伤心。你知道他为什么被我罚跪么？”李炎君示意小园给王慕君拿个棉毛巾。
　　王慕君呆呆的不做声。
　　“他四天前来跟我说不愿意娶你，怕耽误你···”，李炎君没有继续说下去，等着王慕君哭上一场再说。
　　“尧君哥哥喜欢上别的女人了？”王慕君带着哭腔问。
　　“据我看来不一定是女人呢，因为他说的是不结婚。你从小也知道的，他要继承家主，不结婚生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得让他跪到愿意同你结婚，只是要委屈你呀，好歹得生个下任继承人不是···”李炎君看着王慕君慢慢说着。
　　王慕君呜呜哭着，“我不要尧君哥哥这么为难，不愿意娶我就算了，只要他知道我是爱他的就可以了，非他不嫁是我自己的事情，希望他能幸福起来。”说完跪在李炎君面前，“求你让尧君起来吧，求你了，我舍不得呀！”
　　魏妈扶着王慕君坐在椅子上，“慕丫头，尧君不低头答应结婚，君儿也不会让他起来的。”
　　“那怎么办？”王慕君不懂魏妈的意思。
　　“你去问问尧君父亲有没有主意？”魏妈凑到王慕君耳边轻声道，“告诉尧君父亲往涌泉寺想办法。”
　　王慕君不知何意，魏妈催促道，“还不快去···”
　　望着王慕君离去的背影，魏妈潸然泪下，“这么好的丫头，可惜了！”
　　“魏妈，你说我们李氏怎么总是辜负了王氏的好女儿呀···”李炎君也是一脸痛苦。
　　王慕君在左侧房找到坐在屋子里发呆的申子丰，“申爸爸，魏奶奶让我找你，说往涌泉寺想办法，不知什么意思？”
　　申子丰一听涌泉寺三个字，立马打起了精神，自己怎么能忘了吴瑶呢，“对对对，涌泉寺，我怎么没有想到涌泉寺。我得亲自去一趟。”说着就打电话给柴叔安排去涌泉寺，临走还去偷偷拿了李炎君一直带在身边的“固魂珠”。
　　申子丰的人早已打听清楚，吴瑶待在静室休养，直升飞机两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南都静室门口。
　　申子丰保镖们根本进不去静室，申子丰只得去清凉寺拜访一悟住持，恳请一悟住持想办法，见上吴瑶一面。
　　一悟住持看到申子丰急吼吼的情态，大概也猜出了些，不慌不忙道，“阿弥陀佛，申施主稍安勿躁，静室不让外男进入，这是涌泉寺的规矩，有什么话，老衲可以代为传达，或者写在纸上？”
　　申子丰不知道一悟已经知道李尧君的身世，自然不敢写什么在纸上，想了一会道，“麻烦住持告诉吴瑶，‘申子丰请她帮个忙，儿子被李炎君责罚跪了四天，恳请看在为李尧君奉送血玉的份上帮忙劝说李炎君饶了他’。”说完对一悟住持合十行礼，“麻烦住持一并把这个带给她，事关紧急。”
　　一悟看着手里的固魂珠，默念“阿弥陀佛”不停，这么多年了，世上原来真有遗留下来的长生树制品。
　　申子丰站在清凉寺的观景长廊，一路目送一悟住持通过通桥进入静室，约过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一悟从无量寿塔往观景阁回，手里依然捧着那串手珠，其他什么都没有。
　　申子丰焦急的望着一悟住持，“吴瑶怎么说？愿意跟我去报恩寺一趟么？或者带句话？”
　　一悟住持合十道，“申施主，妙瑶师太一心向佛，早已不问世事，这串手珠还请收回。”
　　申子丰满脸失望道，“她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的么？我知道她没有失忆，我问过心水师太了···她···”然后当着一悟住持的面哭了出来。
　　一悟住持也没想到这个申氏家主这么脆弱，只好安慰道，“申施主，妙瑶自然已经远离红尘，我们也不要太多苛责了。听过老衲转述的话后，她沉默良久，只对着佛祖像磕了三个头道，‘佛祖在上，妙瑶一心离尘，一切听从佛祖安排。’”
　　申子丰听了眼泪哗哗的止都止不住，“她真的放得下，为什么啊！我不明白，那些过去都是虚幻么？她是不是怨我们了，一定是···”
　　一悟住持招呼申子丰坐在长廊椅子上，轻声道，“申施主，你听听这满山的钟声和满鼻的檀香，再细细品品这清凉山的弥茶，妙瑶还有什么怨解不开的，她放下了，真的，真的做到了在这滚滚红尘中就离苦得乐，回去吧！求人不如求己！”
　　申子丰失魂落魄回到儒园，看着夜里冻的浑身发抖的炎君，扑过去搂在怀中，泪流满脸，“尧君啊，我受不了了，不要这么折磨我，尧君啊，只要能远远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真的，听你母亲话啊，起来吧···”
　　李尧君看着申子丰从来没有过的胡子拉渣的颓废模样，居然扯了个淡淡的笑，凑到申子丰耳边，沙哑道，“就你现在这模样，我也爱看的不得了。我李氏尧君，一定要让李氏炎君和四洲国人知道，我就是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哪怕付出一切，包括这条来之不易的命！你要好好吃饭，不然我会更担心的！”说完就从申子丰怀里挣扎了出来，调整跪姿，继续直挺挺跪着。
　　申子丰无奈只好去主屋，把“固魂珠”还给李炎君，“我没见到她面，静室进不去，拜托清凉寺一悟住持把手串交给她，一悟住持原封不动拿了回来，什么话也没给我们带，只对着佛祖像说，‘佛祖在上，妙瑶一心离尘，一切听从佛祖的安排’···”实在说不下去，申子丰又抱着李炎君哭了起来，“炎君，是我们对不起她呀···她那么乐观的人，是怎样心如死灰了，才愿意听从佛祖的安排，才会去依附徐莱英呀！你不要怪她，回来的飞机上，我想了很多，她也许真的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回去凤栖楼好不好？”
　　李炎君也紧紧搂着申子丰，“子丰，一旦做了祭祀人，就不能回头了。往后尧君都要你一个人来守护了，不要有丝毫差错呀！是你我的命，更是她的命和遭受的这些摧残换来的。所以你跟尧君要幸福，才能让她付出的一切有意义。不要重复这样的悲惨···”
　　李炎君让申子丰去好好休息。
　　众人煎熬到第七日，李尧君晕倒，被送回了凤栖楼，申子丰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天终于醒了过来，但是膝盖受伤严重，必须卧床静养半年以上。
　　李炎君继续留在儒园做祭祀人，经过李尧君这一闹，外界传闻有模有样，有说病危的，有说李尧君不是李炎君亲生的，有说李炎君申子丰决裂的···
　　暗主把消息一一说给李炎君听，李炎君只是笑笑，“不管那么多，我准备去会会徐莱英，你帮我看准时机，最好吴瑶，不，妙瑶师太也在。”
　　魏妈待暗主离去，抱着李炎君不散手，“还去见她们做什么···妙瑶她为什么不等着你，你每日里过的什么日子，你可比她苦多了。又有谁知道你为了能够怀上孩子，吃过多少苦遭过什么罪。谁又知道你父亲给你在报恩别院建的这个儒园其实是你的噩梦呀···这么大年纪了，还回到这里来，你让魏妈的心怎么安的下来···”
　　李炎君脸色惨白，“魏妈，怀不了孕也不怪谁，谁让母亲她给了我生命呢，我应该感激的。至于她使了手段，也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她也是可怜之人，一辈子什么都没得到，我哪能真责怪她呀···”
　　“魏妈都懂，都懂！你都揽到了的自己身上了，都自己受着了！”魏妈不忍的抚摸着李炎君的头发。
　　“魏妈，其实我多希望再回到十八岁那年，初到儒园那天，满耳的钟声，心境特别安宁，不像此刻，太多忐忑与计较了···”李炎君望着院子儒园门口出神，“那天，她就站在儒园门口，望着我，嘴巴开合了好几次，也没出声来，咽了好多口水，默默离去，还是那副馋样，这会想想真是一点没变，亏我还信了她失忆的话。”说着李炎君笑了出来，“就那劲，跟馋蛋糕时一样的，真是饿狠了吧···你别怪她了，只要徐莱英对她好，她也喜欢徐莱英，我反而更要成全她们。徐莱英不久就会卸任家主，我得去帮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