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桐村小逍

32、入寺（四）

　　再次醒来时，听到方丈和仁心师太说话。
　　“你说吴瑶是被李氏除名的？吴瑶自己说的怎能全信？”莲山正色问仁心。
　　“莲山方丈，她命已然握在你涌泉寺手上，又何必如此较真，她的话我信，来日方长，她是说了一句假话都忐忑不安的性子，不过内中详情不便透露给你太多，方丈你也未必有兴趣，我托人去查过南都林学院，虽然吴瑶此人的信息抹除的很干净，可惜她的同学都是真的，我已打听到几人的联系方式，方丈可派人在适当时机求证。不瞒方丈，如果不是唯善这个老尼从中作祟，就算掏光观音庵的家底，我也会让吴瑶与心中惦念的那个人见上一面，可惜没有时间布置了，原本计划等明年春天总宗门主心乘大法南巡讲法时献上师傅耗费六十年心血撰成的《唯愿真经》，让吴瑶借着抄录血经的由头北上。如今这样，我心中亏欠吴瑶，更对不住师傅多年教诲，她老人家一生弘扬正法、扶危济困，从未退却，而我却亲手把她送来涌泉寺···”说着，仁心师太留下了眼泪，跪拜在佛祖像前，“佛祖在上，弟子仁心法心不正，愿舍己身，助吴瑶解危脱困。”说罢，三念“阿弥陀佛”，把抄录着吴瑶同学联系方式的信封转交莲山。
　　莲山心有触动，面上依然说，“我会调查清楚，到时候差人去告诉你，《唯愿真经》你还打算献么？”
　　“方丈，吴瑶已明确表态，将来谁来向我打听她均言已故去，她的过往最好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谁问起吴瑶以前的事，皆言她头受过撞击，之前的事均记不清楚，偶有一两件在学校的记忆，真假难辨才好堵住悠悠之口。”仁心顿了一会说，“至于献经的事也不急了，左右我还在抄录，等完全校对完毕吧。”
　　莲山听着仁心的话没有出声，似乎在想事情，好一会才回神，“你这么醉心佛法，难得赤诚，你师傅不会怪罪你的，好好校对吧，期待《唯愿真经》出世。”想了下又道，“等吴瑶醒了再见见她？”
　　“她已经醒了，我都听到她流泪的声音了，正好方丈当面，我与她说清楚。”说着来到里间，打量吴瑶脸色虽然苍□□神还好，正色道，“看你的样子，是都听到了吧，以后无论谁问起你的过去，皆推脱脑袋撞击受损记不清楚，说一两件学校景色之类的作为搪塞，真真假假掺杂着说，那些陷害你的人可能还在追查你的下落，尽量不要引起过多关注，才能安稳待在涌泉寺。明天一早我就回观音庵了，以后有事找我···罢了，你还能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记得定时给我带个口信就好。”
　　看着沉默了的仁心，莲山方丈说道，“等吴瑶正式入了涌泉寺籍谱，你去仙人寺或者来南都皆可顺便来看看她，你也是她的师傅。”说罢示意仁心跟她一起出去。
　　吴瑶此刻内心是幸福的，感念仁心师太对她的打算，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师太尽然愿意拼尽一切帮她，这样的恩情自己是如何也报答不了的，唯有好好活着。
　　这边莲山带着仁心去了会客厅，相对坐在蒲团上喝茶。茶喝过两杯，莲山正准备开口说话，院外有脚步声过来，仁心起身告辞。
　　如风大长老来请“子玉”，身后跟着如月和她的三弟子月华。性子冷是冷了点，大面上还过的去，先这样吧，不行再换人。莲山心里暗自琢磨着。
　　不一会，如风从里间出来，白瓷盏里的“子玉”愈见星光熠熠，莲山看过后点头道，“用红布遮盖好，你和如月都去奉送护法，一会我跟住持也会去持诵护法，今夜很关键，月华就留在这里照看吴瑶，等本座回来再离开，以后白天做好自己的早中课，其他时间多来照看她，晚上本座如不在寺内再着人通知你过来。”说完吩咐门口小沙尼去请住持。
　　望着方丈和住持朝慈寿塔方向离去，月华心里有点失落，师傅说带自己进慈寿塔见识下，结果今天又没去成，都怪这个躺在蒲团上的女人，懒得给她上药。
　　吴瑶因为“子玉”被请走，又浑身发抖起来，丝毫不知道隔壁月华的怨气。虽然如风只是拉动红线，并未再进入，“子玉”离开宝宫的那一刻确实痛的心悸，以后频繁进出应该就顺畅点了吧，其它撕裂的地方虽然也痛，但还是能忍受的，吴瑶迷糊的想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课钟声想起，吴瑶也醒了，浑身无力额头又热了起来，渴的厉害想去找点水喝，爬了好一会才扶墙勉强站稳，眼睛看什么都有点晃。
　　来送早粥的月生赶紧走过去扶住，摸着吴瑶发烫的手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糟糕，怎么又发烧了，这个如何是好，昨天明明退了烧，“子玉”已离体，不应该啊，难道是撕裂发炎引起的。”赶紧把吴瑶扶着躺下查看了情况，的确红肿厉害，月华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怎么没给她上药。赶紧到第一间房的药柜里取了一瓶膏脂，拿上一根拇指粗细的木棒去给吴瑶抹药。
　　“有点难受，你忍着点。”月生边拉吴瑶的尼衣下摆边说，细细抹了三回才结束，吴瑶有点脸红，赶紧道谢。“以后你也可以自己抹，算了我跟月华说下，还是她帮你抹的好，你自己够不到后面。”月生一直等到早课结束一个小时还不见月华过来有点气愤，好个月华，竟敢偷懒至此，昨天不给吴瑶上药，早斋时间早过了，还不来照看，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有脚步接近，月生质问道，“好个月华，现在才来，昨天晚上不给吴瑶上药，要是让方丈知道了···”看到方丈的衣服出现在门口立马禁声，心里想着糟了，怎么没提防是方丈，赶紧向方丈告罪，“弟子犯了口出妄言忌，回去自罚抄录经书十遍供于佛前。”
　　莲山走过去看看脸蛋红彤彤的吴瑶又看着月生问，“昨天晚上没上药？”
　　月生硬着头皮说道，“吴瑶又发起了烧，刚上了药，应该明天就能退烧，方丈不必担心。”
　　莲山心里反省，昨天从慈寿塔回来应该进来看下吴瑶的，仅在外间唤月华去问了下情况，就让她回去了。十七师妹是十七师妹，吴瑶是吴瑶，故去的人再重要，不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生命重要，是自己犯了执着忌，又险些犯了杀生大忌，祭祀人的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自己是知道的，关键不能使用西医，否则十七师妹也不会······自罚三日不进食。
　　当下唤来小沙尼去吩咐斋堂三日不用给自己留饭。
　　莲山看着一脸自责的月生和撑着右手坐起来的吴瑶道，“月生，你对吴瑶多上点心，她有哪里不妥的都可以告诉我，有些方面需要注意的也提醒着我。”
　　月生连道，“谨遵方丈吩咐！”说完合十退了出去。
　　莲山看着吴瑶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样子，蹲下来扶着她站起来，“睡到隔壁的矮踏上去。”
　　吴瑶赶紧使上全身的力气，勉强走到隔壁，虚汗直下，用袖口擦了一下，用大眼睛巴巴的望着方丈，不敢开口。吴瑶心想坏事了，才来两天不到怎么就惹得方丈自罚，该如何是好。
　　莲山看着吴瑶的举动，心里感叹还真是心思单纯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从神情上猜出来，开口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倏忽了，这样严重的错误怎么能逃避惩罚，你身上难受的紧？”
　　“不怎么难受。”吴瑶赶紧说。
　　“当真？”莲山又追问了下。
　　“就是没啥劲，如风长老说没劲是好事。”说着吴瑶习惯性的弯起眉毛笑了一下，似乎真是什么好事。
　　莲山看到吴瑶笑的这么自然，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在其他三个祭祀人面前过不了三招，心里一阵思索，给吴瑶喝了点温水，看着躺下休息，到会客厅让小沙尼唤如风、如云和如月用过午斋后来叙话。
　　方丈三日不食的消息在午斋时传的涌泉寺上下两百多尼众全都知道了。
　　住持正陪同西都咸祖寺的谭兰通帐在她的会客厅用斋饭，听到小沙尼回禀说，“方丈自罚三日不食，并请祭祀三大长老午斋后去叙话。”“知道了，你下去吧。”
　　谭兰笑着说，“莲清，你这个师妹对自己一向这么严？还是做给我看的？”
　　莲清丝毫不在意谭兰说的话，心里思忖着缘由，必定是那个新来的吴瑶的缘故，难道是身体吃不消出状况了，看来得去一趟。
　　放下筷子对谭兰说，“我去瞧瞧，师妹新应允进了祭祀人，可能有状况，你自用就好。等我回来一起品茶，东阳汉州寺的住持新法制得的茶饼。”
　　说着出门右转上几步台阶往南走了一段，穿过一片小竹林，圆形拱门的院子就是历任方丈的住所，自己也是差点入住这个院子。
　　想着过去的种种，似乎还在眼前，走进院子看到会客厅大门开着，莲山盘腿于蒲团上持诵，自己沾染尘事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脑海也清明起来，不似那么纷扰，自己这个师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难怪师伯她老人家最后选择莲山来继任这座千年古寺的方丈，而自己只能成为住持，虽然操持寺内外各项事务是自己擅长的，偶尔也会对莲山师妹心生羡慕，佛法的世界无穷尽，值得一生去追寻、参悟，她一直在路上，而自己经常拐弯停顿。
　　“师妹？”莲清未察觉称呼改变。
　　“师姐怎么来了？”莲山似乎很喜欢师妹的称呼，脸色不似平常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