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沙再起》遇见你的修渊

25、第一章

　　张梁双目猩红，举着把满是鲜血的尖刀，发狂般刺向身下早已没了呼吸的捷克人，鲜血喷射而出，溅到脸上还是温热。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血红，而越如此，他握刀扎下去的动作就越凶狠疯狂。

　　“够了！”

　　一道竭力嘶吼的低哑声音唤回了张梁的一丝理智。

　　“咳咳......”

　　女孩抬起头，一片血红的手擦去嘴边溢出的鲜血，她的半边脸高高肿起，青紫的指印清晰可见，看向张梁的目光已经有些失焦。

　　“他已经死了。”

　　——

　　1940年初，张梁于沪上偶遇回国祭祖的黄东二人，彼时他们已在美完婚，婚后东梦瑶预备入籍美国，故由新婚丈夫陪着回到沪上，于亡夫亡母坟前告知新婚及入籍事宜。

　　张梁未想到今生还能与昔日故友重逢，黄东二人亦惊喜万分，三人欣喜之下百感交集，当晚便由张梁做东，设宴款待这对新婚夫妇。

　　酒过三巡，趁着酒劲张梁拿出一个木盒硬塞到黄景瑜手里，恳切道:“黄公子，朋友这么几年，我第一次叫你黄公子，因为我有事相求。这里是我的全部身家，黄公子可能不看在眼里，但已是我能付出的全部，求黄公子帮忙找到刘莹莹，让我能安心过下半辈子。”

　　骤然听到刘莹莹的名字，东梦瑶夹菜的动作一顿，转头去问:“那天晚上，她......返回去救你了？”

　　这句话东梦瑶问得艰难，张梁亦答得艰难:“如果没有刘莹莹，我早是捷克人的刀下亡魂，但她却因此中刀受伤、下落不明。”

　　其实也不必问，张梁既有此一求，就说明刘莹莹回头相救的事实，但......想到当天晚上发生的事，面对一桌美味佳肴，东梦瑶一下没了胃口，情绪也跟着落下去。

　　他们这么些人，人人都听见张梁的惨叫声，怎么偏就是认识没几天的刘莹莹拼命去救他？这真是把他们所有人摁在耻辱柱上，叫世人都瞧瞧这些人是如何薄情寡义、见死不救！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身旁，黄景瑜退回张梁的木盒，语气平淡:“如果有消息，我会的。”

　　宴后回程的车上，黄景瑜说:“大家都有手有脚、有枪有子弹，各人自凭本事、各自逃命，没有谁对不起谁。”

　　昏暗的车厢里，东梦瑶盯着车窗上男人的侧脸看了一路，一句话都没说。

　　不是没道理，只是终究凉薄了些。

　　第二日，他们便启程返美。

　　张梁这事，只当是个插曲！

　　1940年10月，林静决定回国。

　　她历经千辛万苦，曾经骄傲绝不低头的姑娘脱下洋装，卸下珠宝首饰，一身粗布衣衫与她往日讲究矜贵的留洋男友重逢。

　　一个军装上打着补丁，一个脸上抹了黑灰，相对而站，面对面笑得像两个傻子。

　　当晚，两人在战地后方举办婚礼。

　　簪一朵红花就是新娘，刘梧无限感慨，又满怀激动，指天发誓:“阿静，可怜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样潦草就把自己嫁了，我刘梧发誓战争结束一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至此一生只爱你一个人，若有违背，叫我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烹火烤酷刑。”

　　他的新娘昂着头，骄傲明艳。

　　“刘梧，我要你明白，我林静今天能站在这里，一朵红花就把自己嫁出去，可不是指望你赌咒发誓给我盛大婚礼、终生爱护。我站在这里，就证明两件事，一则我亦是华夏儿女，心中亦有热血；二则我对你的感情无论盛世还是乱世，都是美玉无瑕！”

　　一众人于是起哄:“小姑娘你别怕！刘梧胆敢喜欢别人，兄弟们都饶不了他！”

　　满院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围着两人起哄玩闹，火把照亮的年轻脸庞，每一张都笑得畅快淋漓、真情实意。

　　次年10月，刘梧致电黄景瑜。

　　他在电报中说:“黄兄，光华出生后，我愈发觉得与刘莹莹有割不断的关联，林静告诉我她也有相同的感受。真的很玄乎对不对？”

　　最后，他大言不惭:“找找刘莹莹，把这个当作给光华的满月礼吧！”

　　“如果找到她，就把之前我留给林静的钱和公寓给她，变卖还是自己住，都随她。想来这点钱黄公子也看不上，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两这关系，大恩不言谢吧！”

　　看最后几行字，熟识如黄景瑜，好像刘梧的声音就在耳边，笑嘻嘻同他说这段话，一如往日欠扁模样。

　　他照旧回:“如果有消息，我会的。”

　　想了想又补充:“自己的事交代给别人算什么？！你好好活着，亲力亲为来做，比任何人都放心。”

　　这段话由助理黄玉带回国，交到刘梧手上已是数月后，那时林静已然牺牲，刘梧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孩，只说自己放心黄公子。

　　1941年11月，黄安查到刘莹莹消息，以军火交易为筹码，带刘莹莹回到美国。

　　同年圣诞节，吴佳敏在一场舞会中听到一件趣事——大名鼎鼎的军火商黄景瑜，从芬兰带回来个中国姑娘，听说，黄家已经炸开锅了。

　　有趣，有趣的很。

　　因着有趣，吴佳敏特意备了礼物去拜访。上门时，她穿一袭露肩礼服长裙，外穿黑色西装外套，头发盘成优雅的发髻，妆容明艳张扬，修长脖颈上一条钻石项链，被白茫茫的雪一映，闪闪发亮。

　　她就是这身装束，站在了黄家别墅门前。

　　一旁提着礼物的司机小李，是个十八九岁的中国人，脑子活泛、好管闲事，拿着司机的钱，操着管家的心:“诶诶——”

　　小李苦口婆心:“吴小姐，您先别忙着按门铃，把您的下巴收一收，脸上带点笑......本来您就浑身上下散发着不速之客的气质，再昂头冷脸的，人家门一开，还以为您是上门抢男人的！”

　　吴佳敏扬了扬下巴:“姑奶奶我偏不！”

　　她眼尾轻挑:“纽约这么多大人物，你见我对谁低过头？”

　　偏偏到了黄家要给人家低头赔笑脸？搞笑呢？！她是来做客，又不是来求人，提了礼物已经算是很客气，难道还要舔着脸去捧东梦瑶的场？

　　小李还想再劝，兜头被盖了一件西装，吴佳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我来干什么的你不知道？”

　　她不遮不掩自己的幸灾乐祸:“姑奶奶看不惯东梦瑶，乐意上门赶场子，给她添堵！”

　　小李心里直叫苦，手忙脚乱去扒头顶的西装，那头吴佳敏已经敲开了门，在阿姨诧异的目光中回过头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真给姑奶奶我丢人！”而后头一扬，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等他放下大堆礼物回到车上，刚抽出根烟点上，却听到高跟鞋“哒哒”声——那位没瞧上热闹的吴小姐已摇曳出了黄家大门，施施然上了车。

　　小李忙掐灭烟头:“现在走吗吴小姐？”

　　吴佳敏摇摇头:“不急，等人。”

　　等人？难道是黄夫人要来？

　　黄夫人不是向来不喜欢吴小姐的吗？

　　小李满肚子疑问，不由看向黄家大门，正看到黄家的张阿姨打开门，一路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饭盒。

　　未到跟前，后座的吴佳敏已摇下车窗，接过张阿姨递来的饭盒，笑弯了眼:“谢谢阿姨。”

　　小李搁后车镜看到，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吴小姐的脸变得可真快！

　　张阿姨摆摆手，说:“是先生说吴小姐喜欢，吩咐我次次给你带，吴小姐要谢应该谢先生。”

　　吴佳敏点点头:“我自然会谢他的。不过——”

　　她话音一转:“黄公子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真的病了？”

　　张阿姨长叹一口气:“吴小姐，谁会拿生病开玩笑呢？”

　　她摇摇头，无奈道:“刘小姐一到家里就病得厉害，我瞧着她是水土不服，黄家的土养不活她，这里也留不住她。”

　　水土不服？哪有人换了地方一月有余，才水土不服的呢？

　　这说法，吴佳敏可是不信。她趴在车窗边，手指一下下扣着车壳，扬长了调子:“阿姨，你这样讲，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说着抬抬眼，朝张阿姨扔出一个责怪的眼神。

　　又说:“老辈人迷信，阿姨讲她着了魔，也比你现在说水土不服要可信几分。”

　　岂料话一出口，张阿姨面色就变了几变，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像是真有这么回事，吴佳敏“呀”一声:“还真叫我说中了？”

　　她来了兴趣:“阿姨，你同我好好讲讲，解了我的惑，下次我带礼物给你。”

　　张阿姨干笑两声:“吴小姐，你说笑了。”她在黄家做了半辈子，哪能是个人提礼物给她，就把主人家的事漏出去呢？这话换了别人说，她早就变了脸色，客客气气请出去了。不过吴小姐是不同的:先生说过，吴小姐不是外人，凡事不涉关键，就都顺着她的意。

　　刘小姐，大抵是算不上关键的。

　　于是青天白日屏气凝神，掩着口鼻压低声音道:“有一回，夜里我起来上厕所，才出房门就撞见个白影，吓得我差点魂都没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刘小姐，穿着件白裙子，眼睛还闭着，嘴里嘟囔着什么，直往大门口去了。”

　　“我当时吓坏了，又怕发出声音惊着刘小姐，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幸好她糊涂着不会开门，搁门口摆弄了半天出不去，又自己走回去了。”

　　“阿姨我瞧着，刘小姐绝对是着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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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预告-
她揽住他的脖颈，义无反顾吻上去。
卡尔只怔了一瞬，就侧身过去，伸手紧紧搂住女孩的肩背，把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他手扶着她的后脑，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
这是他的女孩，跨过万里汪洋，躲过战火连天，义无反顾来到他身边。
(后面的，我怕作话里有框框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