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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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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有些愣神,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只觉得我若有她这副可柔可刚的俊颜,俏俏应当不会像现在这般嫌弃我——实则越来越嫌弃!
“看够了没有?”冰美人儿冷飕飕的问道,嘴角扯起嘲讽之色。
“……还没够呐。”我如实回她,骤然想起自己在她眼里是个少年……嗯,是了,她口中的臭小子。
我越发真诚的表态:“姐姐,你比我所有的姐姐都美,我纯粹欣赏你的美色,没动歪脑筋,真的。”
冰美人儿显然不信。“小色鬼,信不信我叫我师父挖了你眼睛?”
“昂?” 我被美人儿狠厉的语气惊愣住。她这般骂我,究竟是因为我靠她太近呢,还是因为我在她眼里确实长得像鬼……色鬼?
色鬼又长什么样?
这些问题困扰着我。
“喂鱼!”她越发冷若冰霜。
“昂?”
我的眼前浮现十三姐养的大锦鲤咧着肥厚的大嘴朝我摇头摆尾的样子。“……鱼喜欢吃人眼珠子的么?”
“还看!”她当胸一把揪住我,口中吐出的冰凉之气扑了我一脸。
舒爽之极!我喜欢!
她见我脸上表情,一怔,扫了我胸口一眼,猛的将我推开。
“没烫着你吧,姐姐。我体质异于常人,怕热,喜凉。”我掩着惊喜之色关切的问道。
若不考虑此际是男儿身,男女有别,我真想抱住这冰美人姐姐,使劲凉快凉快了。
突然萌生的惊喜,以及想抱却不能抱的遗憾,令我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这就好比一大筐冰糖雪梨摆在眼前,既想吃又不敢去拿,更不敢放开了吃的那种复杂。
冰美人看向自己揪过我的那只手,又看向我。“叫你离我远点儿,听不见?”
“听见了,听见了。”我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呢是因为看见你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离乡多日,也不知她们近况如何了。”
冰美人自顾自忙着捡杂碴,不再搭理我。
我搓着手,想着如何才能叫她再对我吐一口冰凉之气,却听见屋内传来一个喑哑阻涩的声音:“妄婴,叫那小子进来!”
是个女人,中气不足,似乎染疾在身。
“我师父叫你!速去!”冰美人立即催促我。
“你师父莫非就是国师大人?是个女人?”我蹙眉问道。
“有谁规定国师不可以是女人?”妄婴不屑的反问。
“呃,姐姐说的是。只不过,你师父她有病应当找宫里的医官看。我一个宫外来的少年,私自为她诊疗,恐怕不妥……”
“叫你去就去,哪来这许多废话?”妄婴扔下豆子,绕过木架,推搡着我往大屋去。
进门时,我假装没看见门槛,顺着她推的动作,一头栽了下去。“哎呀,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妄婴姐姐,快扶我起来,帮我瞅瞅我眼睛是不是跌瞎了。”
说着,悄悄在后脑勺上开了个芝麻粒儿大的天眼。
“瞎了才好!”只见她冰清玉洁的脸上不带一丝同情之色,转身便走。
不等我自行爬起,一股劲风刮至,卷起我的身子进了屋。
*****
头朝下,昏暗的光线里,我只瞧见道袍的下摆。
“国师大人,可否将在下颠倒个方向竖着?”我彬彬有礼的请求道。虽然我自己也能调个方向,但这么做无助于挽回颜面。
“你,就是小神医沈尔旦?”国师问话的同时,已隔空将我的身子转了个方向,面朝她站好。屋内也骤然亮了起来。
眼前,是个相貌丑陋的道姑,明明是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但不知为何,我竟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蹊跷得很呐。
“正是,国师大人。”我整了整衣衫,作揖行礼。“不知国师大人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你究竟是何来历?王太后你是如何治愈的?从实招来!”
“昂?”国师这语气,很不友善嘛。莫不是担心我夺了她的饭碗,非要弄清我的底细不可?
我毕恭毕敬地站着,谦逊地回话:“一介凡夫俗子,年幼时机缘巧遇一散仙,教了在下一些治病救人的方子。仅此而已。”
“靠近些。”
我站近了些。
游历凡界五十多年,我还没遇见一个能让我怕的人。就算遇见妖怪,看似凶狠,不好对付,但不等我说“呔!哪里逃?”它们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国师打量我的同时,我也在打量她。
直觉告诉我,这位国师大人并非凡人。
既然我能遮掩仙气,她亦能。只不过她遮掩的,究竟是仙气,妖气,还是魔气,就不得而知了。
“把手伸出来!”她命令道,好像我是她使役惯了的下人中的一个。
“作甚?”我警觉的看着她,堤防她拿出一把戒尺什么的,打我手心。
唔,在金狸山修炼时,我爹罚我偷懒儿,常这么干。故而我一听见“把手伸出来”,便本能的反应会挨揍。
话音未落,她已扼住我手腕,搭上我的脉搏。速度之快犹如闪电。
???
!!!
我心底惊颤。这病秧子似的女人很厉害嘛,我使了很大的劲儿,竟都没能从她手里挣脱开。
她细细搭脉,时而露出困惑之色,时而露出痛苦之色,最后化作欣喜之色。
“几岁了?”她放开我手腕,语气温和许多。
“十五了。”
依我的样貌,在凡人眼里最多也就这般年纪——这也是大泥鳅教我扮作凡人的第一步。
但我很想告诉这女人我已有六千岁,看她作何反应。
她闭目思忖片刻,再睁眼时,目露凶光。
我暗惊,速遁!
这也是敖颂临行前再三叮嘱过我的:见势不妙就逃。大丈夫嘛,能屈能伸,莫要为了脸面硬逞英雄。
地遁到一半,半截身子已经钻土里了,却被她一把拉了回去。二话不说,她一掌拍向我天灵盖。
沉沉的重压罩在头顶,浑身登时无力,使不出任何术法。脚上的金铃铛铛作响,却未能设出结界,帮我弹飞这凶女人。
唯有任人宰割了。
她却于瞬间撤去掌力,轻蔑一笑。“废物瓜娃子。”
“老道姑,我与你有仇?”我赤红着小脸儿怒道。
“老身不过试试你有无修仙潜质,并未想将你怎样。”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看破不说破,我顺着她的意思敷衍道。
但我敢说,她分明在探我内丹精元藏在何处,以便确认我的真身!
话说回来,她既能阻止金铃发挥效用,道行应当不在我爹之下。道行如此高深之辈,却窝在凡人的王宫里,甘于替凡人做事,委实叫人想不明白。
以我活了六千年的经验看,无论仙魔,都不大瞧得起凡人,通常只有使役凡人的份。不知眼前这位揣了何种目的置身此处,真叫人不放心呢。
但刚才她这一抓,又一放,也说明她并无害我之心,至少暂时没有。
国师大人闷声咳了两嗓子,朝我挥挥手。“子夜时分,莫惊动旁人,捏个隐身诀过来见我。”
“这……恐怕不妥吧。你我毕竟男女有别,半夜私会——”
“假小子,少在我跟前装!”她无情的将我揭穿。
“呃——幸会,告辞。”我心惊肉跳的离开了泽世宫。
******
一个身宽体胖的内侍官命我待在王太后的万寿宫内,随时准备为王太后复诊。
老太后调养即可,哪里还需要复诊?
若我没猜错,她这是有意挽留我。
记得为她驱邪时,伴在大王身侧的一个年轻女子,总是偷偷瞧我。
不妥不妥。须找个由头尽快离开。
耗到戌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内侍奉了王太后口谕,将我安顿在朝暮宫,并交待王宫内各处除了后宫嫔妃居所,随我走动,任何人等不得干涉。
饭毕,我打发走一旁伺候的宫女,只身四处闲逛。
隔着一道宫墙,传来女子嬉笑打闹声,夹杂着射弹弓和荡秋千的声响。
吃饱了撑的,我想。
经过一道紧闭的宫门时,里头传来三声猫叫,一听就是有人假扮的。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隐去身形,瞧个究竟。
一个内侍快速跑近宫门,贼头贼脑的四下里看了看,朝不远处招招手。宫墙的暗影处,走出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内侍,健步如飞,从刚刚打开的宫门一闪而入。
有点儿意思。
这里头是后宫嫔妃住的地方,有内侍进出很正常,可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进呐?
想不明白,便很想施个穿墙术进去瞅瞅,但我爹巫严的话响在耳侧。“不得窥探凡人隐私,不得干涉凡人朝政。”
算了,我一个上神,怎可像毛贼一般,潜入人家屋里窥探隐私呐。
沿着宫中大道,我踱着方步慢慢溜达,从东到西,再从南到北,看似在闲逛,却是在留意各处有无妖气或魔气。
溜达了好几个来回,估计宫中的巡防侍卫都认得我了。
子时也近了。
******
再见国师大人,她已换下宽大的道袍,着了身淡青色的裙服,身姿窈窕,容貌却还是先前我见到的那般丑陋。
我有些失望。原以为她是怕凡人对她生出不该有的遐想,故意掩去了花容月貌。
“尔旦如约前来拜见国师大人。”我施施然行了礼。
“不必多礼。来,尔旦,你替我瞧瞧我这病可有办法治愈。”她抬手在前额处抹了一下。
看到她印堂上散发的暗沉魔气,我登时冷下脸来。
“治不了,等死吧,告辞!”我抱拳一顿,转身欲走。
神凤族有祖训:不得与魔道中人打交道,遇到魔气四溢者,能杀即杀,杀不了绕道避之。
国师大人闪到我面前,堵住去路。“且慢。”
我早已暗暗运功,她若纠缠,我必出手——就算打不过也要试一试再说。
“尔旦,巫严是你什么人?”她柔声问道。
“昂?”我吃了一惊。她认得我爹诶!
“你是——”我不敢冒然回话。
“我叫湘琴,乃炻翎上神的长女,巫严是我小弟。”
我越发吃惊。她竟是我的姑姑湘琴上神!
湘琴的名字我早在飞纣的故事里听过,在族谱也上见过,确实是炻翎上神的长女,还是位女战神呐。可是,神凤族上一代人里,除了我爹,不都在伏魔大战中死绝了么。难道,她又涅槃重生了?
但没听说涅槃重生会毁容啊,更没听说会沾上如此深重的魔气啊。此中有何因由?
“看你这神色,应当听说过老身。”她微微一笑。
想起敖颂的叮咛,我觉得须再谨慎些才好。
转了转眼珠,我对她道:“我想看看你的真身,不知可否?”
万一是假冒的,紫焰伺候!
她又微微一笑。
下一刻,我的面前出现一只金凤凰,颈项里烙着神凤族特有徽记——丹凤眼形状的彩色凤翎。
没错了。
湘琴姑姑的真身十分华美,但不时窜出的黑沉魔气也是有损美感。
“巫严是我爹。”我这才说了实话。
“这个呆木头都娶妻生子了,难怪我感觉自己老了。”湘琴叹道,化作人形,正要再开口,印堂上的黑气又浓郁了些。她强忍着魔气侵蚀之痛,对我扯出一个笑容。“如此狼狈的姑姑,定叫侄儿笑话了。”
“姑姑,先不急说话,疗伤要紧。” 我拉她坐好。正欲推掌过去,被她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