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上神有点怂》绿如蓝

16、第十六章

　　原以为此番前来探阵，多少会费些周折，甚至要动用武力迫使剑灵听从我的旨意。没想到这阵竟是自家爷爷亲设的，顿觉轻松许多。

　　我拿出湘琴姑姑半月前采集到的装有妄婴魔气的银瓶，正要央求剑灵网开一面，莫对妄婴启用御魔杀阵，却见他眸子一凛，示意我噤声。

　　脚下的地在颤动，头顶上方悬着的九千九百九十八把仙剑躁动不安。磅礴的剑气犹如云海剧烈翻腾。似乎一声令下，便会冲出去劈妖斩魔。

　　剑灵竖起剑指，贴于额间，凝神探知地面上方动静，稍后放开，皱了眉道：“又是那魔头在附近徘徊，死不悔改的家伙！”

　　我立即想到了佘决。

　　姑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魔头对妄婴的元神志在必得，一天没得手便一天惦念着，心痒难耐。着实恼人。

　　“剑灵大哥，可否探出那魔头是独自前来，还是领了魔兵前来，数量如何？”

　　眼下我仅学会凤舞天涯之术的皮毛，就怕佘决孤掷一注，领兵大举进犯，那么我与姑姑的计策便没机会实施了。

　　剑灵又剑指贴额，凝神探了探。“不超过三个。”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剑灵看在眼里，不屑道：“有剑阵在，他们胆敢放肆，那就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快说与我听听，上次他们来犯，你是如何杀他个片甲不留的。”

　　唉，我这喜欢听故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剑灵大概守阵守得孤单，难得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便毫不迟疑的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上次那魔头闯阵，飞出去的仙剑足有一千把，可见魔族出动人数之多，魔气之盛。待仙剑回转后，每一把剑上都沾了魔族人的内丹碎片和血污，却看不出那大魔头有何损伤。

　　不久，又涌来一大堆魔怪企图破阵。我便开启第二波杀阵，并亲自守住阵眼观战。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无论我如何挥动令旗，施法催逼，仙剑就是不听号令攻击那大魔头，只是将他逼退。对其他魔族人却是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后来那魔头见损失惨重，无心恋战，带着贴身党羽撤了。留下来的大小喽啰，或化为脓血，或化为残片，如今那些残片就躺在少主人的脚底下。”

　　听得我头皮发麻，忙不迭的悬起双脚，尽量不碰到地上那些内丹碎片。

　　“少主人尽管放心，它们已被我反复净化过，绝不会污了您的双脚。若您早几日来，我还不便接待呢。那会儿这里血污满地，腌臜不堪。是我领着仆役没日没夜的净化清理，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洁净。”

　　我放下双脚，皱了皱眉。“为何不将这些碎片埋了或焚了，是为了踩着好玩，还是拿它们当萤火虫排遣寂寞？”

　　剑灵愣了愣。

　　“少主人有所不知，此乃主人的意思。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内丹碎片，将它们清理干净后，可用来打磨仙剑刃口，实乃保持仙剑灵气与锐气的上好材料。碎得不厉害的，还能修补一番，供修道者提升内力之用。”

　　“没想到祖父他老人家还懂得变废为宝，实在难得。”我嘴上夸着，心里在想，来这里一趟非常值得，大开眼界了。“倘若他老人家多设几个这样的剑阵放在魔界，魔界岂不是要销声匿迹了？”

　　“正是。早在二十万年前，主人便立志于消灭魔界。但并非大举进攻、铲平魔界那种凶蛮极端的手段，而是通过净化魔气，使得魔族人转化为凡人，作为凡人繁衍生息，再也无力与天界为敌。故而主人有生之年一直潜心研究净化之法。火阳神术便是在他的研究下拥有净化魔气之能效。此御魔剑阵也是依着净化魔气的主要目的而设。”

　　“既是为了净化魔气，为何又设杀阵？未免矛盾。”我盯着脚底下的内丹碎片，疑惑道。

　　“主人将自己意念神识注入剑阵中，并非遇魔即杀，而是有所区分。杀孽深重的魔族人，魔气浓郁，内丹色泽往往暗墨浑浊，剑阵一旦启动，必除之而后快。魔气清浅的魔族人，罪孽轻，便只捉不杀，净化了魔气之后，做完一百年苦力活，再放生。

　　十几万年间，从我这里出去，得以净化为凡人的魔族人，少说也有十万之众。其间还有少部分品性高洁的，自愿脱离魔籍修炼仙道。我当初正是被主人义薄云天之举感动，才甘愿化身剑灵，不辞劳苦守护此阵。”

　　听至此，我对祖父肃然起敬，对这剑灵亦是肃然起敬。

　　“如此说来，此御魔剑阵极具灵性，杀或不杀，皆有判断依据，绝无可能滥杀无辜。”

　　“少主人睿智。”剑灵毕恭毕敬的的回道。

　　“奇怪的是，为何杀阵启动，对那魔头却无效了？难道他也算无辜之辈，不该杀？”

　　“这——小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杀他几十遍都不为过，仙剑却对他毫无作为，难不成他身上藏了什么上古宝物，恰恰克制了仙剑的杀意？”剑灵蹙眉望向悬置的宝剑，苦恼的找寻答案。

　　“可惜祖父已过世。如若他老人家还在，定能弄清其中缘由。”我边说边看向手中银瓶。不知御魔剑阵对半魔半神之类作何反应。

　　我所担心的，是能否尽快将妄婴的魔气降到“免杀”范围之内。倘若不能，那么放他元神出来便是害他性命。

　　举起银瓶朝剑灵晃了晃。“不知剑灵大哥可有法子试出这瓶中的魔气是否会触发剑阵。”

　　剑灵凑近银瓶嗅了嗅。“不好说。但这股魔气……”说着又大力嗅了嗅。“为何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很久之前就闻到过。让我想想……”他想着想着，走到一把仙剑面前，倏地化为一道白光钻入剑内。

　　稍后，钻出来与我道：“没错。同这把仙剑上残留的气泽极为相似。”

　　“这是何意？”我心里发慌，走过去仔细瞧着那把仙剑，除了看出它极为古老，以及剑刃上有一处缺损，倒也没其他特别之处。

　　“此乃主人用过的擎天剑，神力非凡。主人与冰魔多次殊死较量都离不开它的掩护。这缺口，少主人一定想不到是如何留下的。”

　　“如何留下的？”不知为何，我心底越发慌张，竟有些害怕听他说出答案。

　　“砍掉冰魔一只胳膊时留下的。那一次较量，冰魔不知为何法力弱了许多，在主人连续攻击下露出败迹，完全不似以往那般凶猛强悍。被主人砍下一只胳膊后落荒而逃。

　　但冰魔毕竟是冰魔，落败也只是暂时的，隔了一阵子再度出现，越发的残忍冷血。主人与它再战时，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足足战了九九八十一日才分出胜负。可怜主人被冰魔伤得极重，不得不闭关休养，这一休，便是七百年。出关后发生的事，想必你早已知晓，风卷残云般，十八柱烈焰齐发，将冰魔焚灭，总算替六界出了口恶气。”

　　我呆呆的听着，手中银瓶跌落地面也忘了捡起。

　　剑灵见状，立马停止唾沫横飞的演说，弯腰捡起银瓶，递给我，忽而问道：“少主人怎会存有冰魔的气泽？”

　　我张了张嘴，一颗心砰砰急跳，脑中亦是一片混乱。

　　“少主人，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我定了定神，将银瓶收起，装作若无其事。

　　“你又不是狗鼻子，嗅觉不可能如此敏锐。再说了，气泽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不见得就是同一物散发的。”

　　剑灵憨憨一笑。“少主人，小仙恰恰是狗鼻子。化身剑灵之前本就是主人豢养的一只灵犬。”

　　“昂？”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是好。但觉体内真气乱窜，不免心浮气躁。

　　剑灵似乎瞧出端倪，小心问道：“少主人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我犹豫片刻，朝他点点头。“我爹巫严上神给我出了道难题，叫我自己凭本事成为御魔剑阵的新主人。还给了我一个瓶子，里头存了据说是某个老魔头留下的气泽。若我不运用火阳神术也能净化这股魔气，便可证明我有资格成为御魔剑阵的新主人。如今我亲自探访了此阵，敬畏之余，亦觉自己修为低下，没指望成为它的新主人。难免有些忧伤。”

　　“这有何难？”剑灵双手一摊，“巫严上神定是有意历练你，才没告诉你这阵是你祖父设的。想成为剑阵的新主人，务必与原主人神识相通，相通的条件一则灵力修为匹配，二则血脉同宗同源。第一个条件欠缺是欠缺了些，但也并非毫无办法，你的精血便可弥补这个欠缺。只需将精血滴入令旗，便可直接与主人神识相通了。”

　　我转忧为喜。“剑灵大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浑不在意我先前殴打于你。”

　　“十八万年来，小仙想被殴打还找不着人哩。少主人殴打小仙，乃小仙的福分。”剑灵黝黑的面孔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有些过意不去。“多谢剑灵大哥。这样吧，我准许你盗用我爷爷的样貌，只要你喜欢，随时可盗用，一直可盗用。”

　　话音未落，剑灵已然换上炻翎上神的面容。

　　嘿，敢情他对我如此友好，就是图的这张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