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上神有点怂》绿如蓝

12、第十二章

　　湘琴姑姑收了记忆，继续道：“收养他之后，我才发现他非同寻常，竟是半神半魔之体，天生拥有驱使妖魔的法力，亦是一些旁门左道炼制上乘法器的最佳引子。我担心他招来灾祸，便在他身上施了咒，封印了他的法力。

　　他四百岁时，恰逢我五千年一次的大涅槃，也是封印法力大为减弱的时刻。便赶在涅槃之前将他藏在一位妖界长老的洞府中。不想还是被佘决的爪牙发现了踪迹，引来佘决。佘决打伤长老，解除妄婴封印，妄图将他吞噬入腹、滋补自己灵力，岂知妄婴挣扎中，体内被压制已久的魔气瞬间爆发，煞气大增，反倒出其不意将佘决打伤。佘决大怒，正欲祭出法宝收了妄婴，又有长老率一帮小妖赶到，佘决负伤逃走。妄婴却未能就此停下，在妖界大开杀戒……我寻着他时，他正跪在一堆小妖的尸首旁哭泣，嘴里念叨着：‘我不是成心的，对不起，对不起。’看见我，他哭着跑过来，对我道：师父，求您救救他们，妄婴不想他们死的。’

　　一个个都死透了，还怎么救呐？

　　念在他本性并不邪恶，年纪也太小，我不忍将他交与妖族长老们处置，只能负荆请罪，求他们放过妄婴，一切责难由我担当。妖族长老们商议后，决定不予追究妄婴的罪行，但要我答应他们一个条件，便是以我神之力守护妖界五万年，一旦妖界有难，我务必助他们度过难关。

　　我答应了长老们的条件。随后施法抹去妄婴的记忆，迫出他的元神禁锢在铜人里。如此，叫那些觊觎他灵力的各路势力无从下手，也叫他不再记得自己是如何催动魔气暴增的。

　　自那时起，我居无定所，带着妄婴四处漂泊，同时开始修炼火阳神术，只为净化他体内的魔气。一旦净化彻底，便可将他元神归位，助他修成正果。

　　可惜我修炼得太晚，加之难以参悟火阳神功复杂的心法口诀，每次试着为他净化魔气，效果总是不尽人意，魔气如同割韭菜一般，净了一茬，又长一茬。而我自身也在这一过程中遭到魔气反噬，功力减弱不说，容颜竟也改变。妄婴痛苦，恨我折磨他。我也痛苦，恨自己修炼不得法，耽误了他。

　　如今你出现了，姑姑开心之极。可是尔旦啊，你既修炼了火阳神术，就要竭尽所能及早突破三成功法的限制。我估算过妄婴体内的魔气，你达到六层功力便可彻底净化之，到那时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得这番话，我十分感动。“姑姑，你为他付出这许多，他非但不理解，还想……”

　　“还想杀了我。我知道，我都知道。若能彻底净化他的魔气，使他得以升仙，我死了也无妨。”

　　湘琴姑姑越是宽宏，越是衬出妄婴的大逆不道。我后悔在铜人里时没能好好教训他，居然还送他仙丹止疼——疼死他才好！

　　“虽说妄婴是我的徒弟，但在我心里，早已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了。你说，天底下哪有母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在困境和险境之中却不管不顾的呢？”

　　听了姑姑这番话，我感慨万千，那个坏家伙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我姑姑这样的师父。

　　“姑姑早已错过修炼火阳神术的最佳年纪，如今再炼，委实力不从心，这才自私的将你牵扯进来。尔旦啊，你不会怨姑姑吧？”

　　当然不会怨，只是——感觉有些为难。

　　“……想来族规与天规，姑姑比我更清楚，但妄婴之事特殊，将他视作魔道中人有失公允。况且在铜人里时，我也答应过他会帮他摆脱困境。我看不如这样吧，此事就当做我和姑姑之间的秘密，不叫我爹和天界知道便是了。”

　　“尤其你祖父。”湘琴补充道，”他若知道我没死，却是躲着他修炼火阳神术，怕是要气得将我封印起来。”

　　原来她尚不知炻翎上神已过世，想来带着妄婴颠沛流离，许久都没关注九重天上的事了。

　　我不得不实言相告：“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世。离世前，将自己毕生修为和灵力封印在金狸山，只等遇到合适的后代自动承载了去。我爹生了二十个女儿，天晓得为何选中了我这么个没用的废柴……”

　　为了让湘琴姑姑明白，我将肩头的紫焰印记露给她看，并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与她听。

　　湘琴姑姑吃惊不小，却没因为父亲的离世露出悲痛之色。或许历经世事沧桑，早已看破了生死吧。

　　片刻后，只听她呓语道：“竟然都是女娃娃……莫非诅咒成了真？” 眸子里泪光浮现。

　　正欲问姑姑此话何意，却见她身子猛然前倾，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姑姑！”我吓一大跳，急忙抱住她。

　　“无碍，姑姑只是累了。关于王太后一事，还要与你说说，想必你心中也早已有了疑问。王太后其实是个谪仙，待阳寿满八十年，便可重列仙班。

　　只是她这凡人做得有些特殊，竟带了部分仙家记忆。四十年前我带着妄婴和沅惜来到西瓦国境内，巧遇当时还是贵妃的王太后，她认出我是炻翎上神之女，便邀我入宫，举荐我做了国师，求我保护好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大王。

　　作为报答，她将龙气最旺，又有御魔剑阵藏于地下的泽世宫辟出来，供我和妄婴，沅惜两个徒儿栖身。至于兆麟，我最小的那个徒儿，是王太后最为疼爱的小外孙，火麒麟转世。聪颖纯善，颇有修仙资质，四岁时便送来我身边拜师学艺。至今已有五年。”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湘琴姑姑为何甘愿做凡人的国师。“但是姑姑啊，论天条，您可是触犯了不止一条，万一……”

　　天界都以为湘琴上神死于三万年前的伏魔大战中，且她本身容颜已改，要捉她的短处很难。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发现，恐怕就不是挨天雷之刑这么简单了。

　　“尔旦，你要记住，仙规是死的，是天庭用来维护天界秩序，巩固天界地位的法则。但仙规之外还有侠义真情在，盲目恪守仙规，只会将自己变成一个高级法器，失去了神仙之所以成为神仙的根本意义。你现在年纪还小，尚未经历过风浪，可能不理解姑姑的话，待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会明白。”

　　“哦。”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觉姑姑是见过大世面的上神，她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我当好好记着才是。

　　湘琴姑姑突然身躯一震，又吐了一口黑血，我尚未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姑姑，你去妖界一趟，莫非又遭魔族暗算了？速速坐好，我替你疗伤。”

　　她却冲我摆摆手。“无碍，姑姑要单独待会儿，你两个时辰后再来，姑姑为你重新做个男儿身，顺便教你凤舞天涯之术。你离开后，还需替姑姑多留意宫里情况，谨防有异动。”

　　我担心不已，不敢就此离开。她却将小鼻子小眼睛的道童唤了进来。“兆麟，带尔旦哥哥出去，莫要影响为师休息。”

　　兆麟立即拖了我的胳膊。“师父要休息，你快快随我来。”

　　我犹豫之际，湘琴姑姑已隐身不见。而兆麟见我不动弹，干脆将我拦腰抱起。“你不听话，我只能这样啦。”

　　我就被这小家伙抱了根木桩子似得抱出了屋，然后随手丢在院子里。

　　我又看见了妄婴。此刻他面朝墙站着，正拿手指头抠洞呢。墙上已经被他抠出好多洞眼儿。抠得深的，几乎透了亮。

　　“大师兄，师父没责怪你，真的，你就放过那堵墙吧。万一被你挖塌了，麻烦。”兆麟小大人似的背着双手，眼里净是无可奈何。

　　妄婴似乎偷偷揉了下眼睛，这才缓缓转过身子，脸上明显带着泪痕。

　　他看了兆麟一眼，随即看向我，看着看着，目光突然往下一掉，直愣愣的落在我胸前。

　　我赶紧抱起双臂，掩住胸口，“告辞，后会有期。”大步流星往外走。

　　踏出宫门时，只听妄婴说道：“那个沈尔旦可真奇怪，初初见时胸是平的，这会儿又鼓得高了。”

　　“那是他胸肌！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哪个小哥哥胸肌如此发达！”

　　我的脸颊烫得厉害，大概已经烧成猴屁一般，红艳艳的了。

　　急忙寻了个僻静角落，隐去身形，变出一尺宽的白布，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胸口箍个严实。

　　收拾妥帖，飞去半空中，俯瞰王宫，监视各处动静。

　　一个匆匆行走的带刀侍卫引起了我的注意。只因他两眼不看路，总往高高的宫墙上瞟。

　　宫墙外，有个拉酒桶的汉子，已经坐在车把手上抽了会儿旱烟袋，抽着，抽着，右手从下方捞出来一个包裹，又稳又快的朝头顶后方的宫墙扔去，落在宫墙内一片草丛中。

　　侍卫听见动静，急转身，奔向包裹落地处，蹲下之际四处看了看，随即打开包裹，取出一把小弓.弩，一袋药包。他迅速将药包和弓.弩藏进后腰里，裹布又扔去墙外。

　　有点儿意思。

　　我飞落地面，尾随这个侍卫一路走下去，只见他进了厨房，将药包交给一个脑门上扎着汗巾的厨子，然后转身出来。整个过程没说过一句话，全靠眼神交流。

　　想了想，我变出三只蝴蝶，一只尾随侍卫，一只飞去王太后那里，一只飞去大王那里。我自己继续留在厨房监视这厨子。

　　厨子隔着厚布揭开一个正冒热气的瓦罐，麻溜儿的盛了一小盅红枣莲子羹，偷偷的掏出侍卫交给他的药包，撒了些粉末进去，搅匀，盖上盖儿，放到一旁。

　　不多大会儿，一个宫女进来问道：“太后娘娘的红枣莲子羹可做好了？”

　　厨子立即应道：“已做好，缀儿姐姐尽管来拿。”

　　稍后，这盅红枣莲子羹便出现在王太后的眼前。

　　“祖母，您尝尝，闻着可香甜了。”一个模样端丽的少女端了它递到王太后嘴边。

　　王太后闻过之后，乐呵呵的点头。“茹丫头，老身自己来吧。”

　　舀了一勺正欲送进嘴里，一只绿莹莹的大头苍蝇不偏不倚掉进盅内，挣扎着爬上一颗红枣，忙不迭的清理自己粘哒哒的双翼……此景皆被王太后看在眼里，登时倒了胃口，勺子一丢，道：“撤了吧。”

　　候在她跟前的茹丫头急忙接过小盅，却见苍蝇已死，通体焦黑，惊道：“羹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