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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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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觉第一次坐上这龙椅,十分的新鲜,这万人臣服的感觉真好。
所有的大臣全部跪倒,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护收了剑,冷笑道:“来人,把拓跋廓带回大司马府。”
几个年轻力壮的人会意,把拓跋廓五花大绑地带了下去。
宇文邕低下了头,不忍再看下去。
“众爱卿平身吧,朕刚登基,局面还未稳,所以特命中山公辅政。”宇文觉把他早就准备好的词讲了出来,却念得磕磕巴巴的。
本来大家都没什么异议的,然而这时候却有一个老者站了出来,是一路跟随宇文泰走南闯北的老臣,独孤伽罗的父亲独孤信。
独孤信朝二人行了个礼,道:“臣略有异议,中山公虽然军功赫赫,但资历尚浅,陛下还是应该谨慎确定人选。”
他这话一出,连宇文邕都为他捏了把汗。
宇文护的目光里似乎暗含了冷箭,刺向独孤信:“司马大人在这时候说这种话,是想重蹈废帝的命运吗?”
“臣......”独孤信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虽然对宇文护不服,但眼下还是活命要紧。
这时他身边又站出来一个人,是宇文护的亲信于谨,他瞥了独孤信一眼,道:“当年孝武帝逃来关中,危急时刻,是谁化解危难的?是文公!如今世子幼弱,中山公又受了文公所托,自当理政,诸位不必有异议了。”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宇文护跟前,躬身下拜:“中山公执政,于谨等岂有不服?”
他这么一拜,众大臣也齐刷刷地跟着他拜了下去。
独孤信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退了回去。
早朝就这么惊险地结束了,宇文邕和宇文毓结伴走了出来,脸上惊魂未定:“看来这个年是没法好好过了。”
宇文毓停了下来,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说道:“四弟,陛下刚登基,变数还有很多,你我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知道了,谢谢长兄提醒。”宇文邕笑着拍了拍长兄的肩膀。
当宇文邕一字一句地给李娥姿讲起早朝上那扣人心弦的一幕的时候,李娥姿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这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很佩服独孤信的勇气,怪不得能教出独孤皇后这么厉害的女儿来。
宇文觉花了大概一天的时间把拓跋廓的党羽全部肃清,在大年初一这天正式改了国号为“大周”,称“天王”,并设宴于皇宫中。
因为国丧期还没有过去,这个年过得格外简单,连丝竹管乐都没有,大家也没什么胃口,不到亥时就散了。
后面的几天无非就是走亲访友,宇文邕记挂三兄年纪轻轻就要登上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心中烦闷,大多数时间都闭门不出。
叱奴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旁敲侧击地让李娥姿想点办法,好让宇文邕开心一点。
转眼就快到上元节了,李娥姿想做一点花灯,来点缀这死气沉沉的郡公府,便让人买了材料过来,自己在那儿捣鼓。
“小娘子,你在做什么呀?”云霞好奇地拿了根木棒在手里把玩着。
“在做花灯。”李娥姿回答道。
“我记得小娘子你在江陵的时候不怎么爱做这些东西,怎么今天这么勤快?”云霞无意地说了一句。
李娥姿心里一紧,勉强搪塞了过去:“觉着好玩就突然想试试了。”
云霞是个心思极其简单的人,也没有多想,而是兴奋地坐了下来:“我也想试试。”
“好啊,那你就帮我把纸裁一下。”看云霞没有怀疑,李娥姿才放心下来。
李娥姿的爷爷是个手艺人,她小时候就坐在他的工作台旁边,看他做一些灯笼、花瓶、花圈等玩意儿,不知不觉就看会了,只是自己还没实践过。
不得不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李娥姿自己做了之后才知道有多么麻烦,两根木棒捆啊捆,愣是捆不好。
“姊姊又在折腾什么呢?”头顶上有笑声传来。
李娥姿不用看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宇文邕,因此笑意盈盈地说道:“我想做些花灯点缀一下郡公府,要不然看着一点生气都没有。”
“好啊,怎么做?”宇文邕挨着她身边坐了下来。
“要不你试试把这两根木棒捆在一起吧。”李娥姿抓准时机,把最麻烦的活丢给了他。
宇文邕也没有拒绝,用手指费力地把棉线在木棒之间绕啊绕,可惜他毕竟是习武惯了的,手哪有那么灵巧,捆了半天也没捆成。
“罢了罢了,你还是帮我把木棒放在火上烤一烤吧,稍微有点弯就行。”李娥姿无可奈何地接过了缠成一团乱麻的线,重新给他分配了任务。
这活宇文邕倒是干得很好,只见他双手捏着木棒的两端,稍微在烛火上转了转,那木棒就弯成了桥一样的形状。
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三个人终于做了一个还算像样的兔子灯,不过让李娥姿感到欣慰的是,宇文邕今天的笑容比他以往的几个月都多。
“我来挂吧。”宇文邕自告奋勇地爬上了梯子,把灯上绳子系在了横梁上,还打了好几个死结。
“小心啊。”李娥姿替他扶着梯子,无不担忧地说道。
“我没事的。”宇文邕三下两下就从梯子上下来了,挑了挑眉说道,“姊姊这是担心我?”
“担心是在所难免的。”李娥姿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抬头看那盏兔子灯,橙黄的烛火把整个玻璃纸都照得透亮,衬得兔子的那双红眼睛更加鲜艳,煞是好看。
接下来几天,三个人又如法炮制地做了其他样式的灯,把整个屋檐都挂满了。
上元节当天,宇文邕本是不想出去的,打算在宇文泰的灵堂前守上一夜,但叱奴氏却特意过来,郑重其事对他说道:“邕儿,你在屋里闷这么久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你阿父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过分劳心伤神。”
“可是......”宇文邕有所顾虑。
“别可是了,快去吧,和娥姿一起去。”叱奴氏轻拍了他一下。
“那姨娘你......”宇文邕话说了半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了。
“我留在这里就好。”叱奴氏平和地笑了笑,“人老了,不想走动了。”
宇文邕还想坚持,却敌不过叱奴氏的再三要求,便找到了李娥姿,两人一起上街。
平时女子在深闺里是极少有机会出门的,唯独上元节这一天不一样,许多大户人家的娘子都由丫鬟或者夫君陪着,到街上看灯。因此整条街人流不停息,几乎挪不动步子。
李娥姿正费劲地从两人中间挤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手心上传来一阵温热,仔细一看原来是宇文邕牵住了她的手,不由得微微诧异。
“我怕姊姊丢了。”宇文邕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李娥姿即刻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击道:“我倒担心你要丢了呢。”
宇文邕大笑一声,拉着她在人群中穿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边的店铺之间都拉起了绳子,上面挂满了花灯,将天空染上了一抹橙红,各家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传家宝拿出来,各式各样的灯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李娥姿相中了一款宫灯,拉着宇文邕到店门前停了下来。这款宫灯呈六角形,分两层,上层矮而扁,六个长方形的面都画了各式各样的花卉,下层长而细,每一面都画着衣着不同的侍女,顶上和底下都用镂空的木头进行装饰,可谓巧夺天工。
掌柜的对着来客笑道:“要想买我这灯,必须得猜对灯中的灯谜。”
“好,猜就猜。”宇文邕从灯下面取出了一张黄色的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清风无水波,心上自有人,打一字”。
李娥姿也拧着眉头想了起来,刚有点头绪的时候,宇文邕却快她一步:“我知道了,是‘情’字。”
“哦?怎么解释?”掌柜的问道。
“清风无水波,那想必就要去掉水,心上自有人,有心的话,那不就是情字吗?”宇文邕分析得有理有据。
“好啊,这位公子的反应果然快。”掌柜的带头鼓起了掌,“这灯就当礼物送给二位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果然自己又碰上了一个八卦队队长。李娥姿心里无语,坚持付了钱后才和宇文邕一起离开。
“早知店家会做得更好,直接买就是了,何必费那么大力气自己做呢?”宇文邕晃荡了一下手中的宫灯。
“做出来的成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感觉。”李娥姿振振有词地说道。
“好了不说了,我们去放花灯吧。”宇文邕也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拉着李娥姿向河边走去。
河边已经挤满了不少人,一盏盏莲花灯飘荡在水中,烛火照亮了河面,碎开了万点金光。
两人问岸边的小贩买了灯,各自拿起纸笔写了起来,期间宇文邕还想偷看李娥姿写的是什么东西,被她一个转身机灵地躲过。
事实上她的愿望很简单——但愿人长久。
这是三毛在《梦里花落知多少》中说的,李娥姿刚看的时候还不理解,现在可算明白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是最好的。
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李娥姿轻轻地把莲花放入水中,然后虔诚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
殊不知宇文邕盯着她的面庞看了许久,随后笑着把自己的莲花也放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