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侦的笼中美人》越山阴

92、第九十一章

　　福泽谕吉正端坐在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前。

　　笔尖没有像平时一样流畅的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摩挲声，此时难免就显得有些安静。

　　往常的这个时候，福泽谕吉该是要先将当天需要解决的任务安排下去，再处理前一天社员们提交上来的任务汇报。但他现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宗三左文字，任由手中停留在纸张上的笔尖处的墨水肆意漫开。

　　“你又要出门了。”福泽谕吉看着坐在沙发上收拾着衣装的宗三左文字，突然开口道。

　　并不是在询问自己，宗三左文字转头看向福泽谕吉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意外的从福泽谕吉陈述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细小的不满。

　　虽然不知道福泽谕吉是为什么而感到不满，但宗三左文字还是点了下头，“有些事要去做。”

　　约定了的事总是要完成的，更何况这次的事，本来一开始就是他主动去找一期一振寻求合作的。而每一步的事情，也确实都需要他完成或协助完成。

　　注意到了福泽谕吉的眉眼更加禁蹙，宗三左文字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捋了两下袖口，而后不紧不慢地向福泽谕吉走了过去。

　　“你在不高兴？”宗三左文字左手撑上了办公桌，整个人微微前倾看向福泽谕吉的眉眼，“为什么不高兴呢？”

　　宗三左文字等着福泽谕吉的答案，可福泽谕吉却只是沉默着没有应答。

　　看来的确是很不高兴了，宗三左文字想，或许和自己也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社长……”宗三左文字轻轻唤道，随即视线下垂落到了桌面上，“如果你不告诉你在想什么，我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说着，宗三左文字顺势用右手抽出了福泽谕吉笔下那张已经漫开了大片墨渍明显不能再继续用了的纸，举到眼前叹了口气，“这份报告看来是得重写了。”

　　随着宗三左文字的动作，福泽谕吉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心不在焉的时候，笔尖的墨水早已经毁了这份报告。

　　不自在地用拳头捂嘴低咳了两声，福泽谕吉搁下了手中许久没有使用过的笔。再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宗三左文字低垂的眼眸。

　　四目相对，最先感到不自在的，总是福泽谕吉。

　　“……你最近总是出去。”良久，福泽谕吉还是忍不住先移开了视线，抱怨道，“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陪我上班了。”

　　没有想到福泽谕吉居然会像这样抱怨自己，宗三左文字有些诧异的用手中那份被告遮住了半脸，“你是在担心，笼中鸟离开牢笼后，便不再飞回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并不是很喜欢宗三左文字这个比喻的福泽谕吉皱了皱眉，解释道，“虽然只是挂名，但你名义上毕竟也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所以一直不上班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可没有收到工资。”宗三左文字眨了眨眼睛，反驳道，“而且我每次出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都是提前说了的。”所以这才不算旷工。

　　福泽谕吉哽了一下，却是问道，“你想要工资？”

　　“抱歉，之前是我没有想到。”也不等宗三左文字回答，福泽谕吉先行致歉，“之后我会给你开工资的，你安心工作就好。”

　　宗三?平日的工作也仅仅是制作便当加陪福泽谕吉上下班?左文字愣了愣，终于是没有忍住轻笑出了声。

　　“我可没说我想要。”宗三左文字低头将手中作废的报告对折了起来，他大概已经知道福泽谕吉这么反常的原因了。

　　将折叠好的纸放至桌角，宗三左文字绕过办公桌来到福泽谕吉的面前，“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会在意我在做些什么的。”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和自己一样的宗三左文字只是上百个刀剑男士中的一员，稀有度不高，没有极化短刀们的敏捷也没有太刀大太刀们的数值，性子也不像加州清光他们那样更受审神者的喜爱。

　　在大部分本丸里，像宗三左文字这样的刀是不会被在意的，即使有，也不过是那小部分的审神者分给了大家同等的在意与任用。所以宗三左文字是极少出现在第一梯队的刀剑，即便极化后也一样，更不用说与审神者接触最为紧密的近侍之位。

　　福泽谕吉只不过是没有成为审神者，只拥有他这一柄刀剑，所以才对他那么在意罢了。自动忽略了福泽谕吉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柄佩刀，宗三左文字倒是突然开心了起来。

　　是啊，福泽谕吉，只有自己这一柄刀。

　　观察着福泽谕吉的神情，宗三左文字又开口道，“你不仅在意我在做的事情，还不喜欢我一直出门去做这些事情？”

　　“我不太习惯你长时间不在。”没有否认宗三左文字的话，福泽谕吉十分干脆地承认道，“但最近你总是被人叫出去。”

　　“……这算是，你对自己刀剑的占有欲吗？”不知怎么的，宗三左文字突兀地从福泽谕吉的语气中想到了现世中人类的一个名词。

　　“社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什么，大男子主义？”顿了顿，宗三左文字调笑道，“他们说这样的人可没有女孩子喜欢，要是不改，可能就要一直娶不到妻子了。”

　　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偏到这里，福泽谕吉一点也不想和宗三左文字争论自己究竟能不能娶到妻子这件事。

　　反正江户川乱步早就在这件事上往他心口上插了无数箭，每一次都是肯定且坚定地表明“大叔你这辈子大概是娶不到女孩子的了”。

　　娶不到就娶不到吧，反正福泽谕吉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很着急成家这件事。而且暂时，他也想象不到如果家里多出了一个女子……总觉得会很不自在，不管是乱步他们还是自己。

　　只是看着宗三左文字带笑的眼睛，福泽谕吉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驳一下：“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什么？”福泽谕吉说的话太过简短，宗三左文字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习惯了在意你。”不假思索的，福泽谕吉回答了宗三左文字的问题。

　　没有发觉宗三左文字那一瞬间的失神，福泽谕吉自顾自地回忆道，“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我是说，对你自己很危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说法有歧义，福泽谕吉补充道，“你太自艾自怨，也太患得患失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哀叹，就好像如果哪一个瞬间你错误证实了自己不被需要……”

　　福泽谕吉没有继续说下去，宗三左文字也没有接话，他们都明白未尽之言代表着什么。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战场上，误入战场迷失了方向的宗三左文字选择跟随福泽谕吉离开，后来却变成了一路同行。最开始那几天，福泽谕吉不止一次被宗三左文字突然而来的悲伤哽住，却又发现在那悲伤下，宗三左文字的那一颗渴求着什么的心。

　　一个可能会和自己同行很久的怪人，彼时的福泽谕吉这么评价宗三左文字。

　　也正是因为担心宗三左文字的状态，所以福泽谕吉开始关心在意他。因为在福泽谕吉这里得到了关心在意，所以宗三左文字开始渐渐不再一直说那些曾经一直说的话。

　　再后来，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宗三左文字知道了福泽谕吉是个很有名的杀／手，福泽谕吉也知道了宗三左文字其实是个刀剑付丧神。那时，福泽谕吉已经习惯了关心在意宗三左文字，宗三左文字也习惯了被福泽谕吉关心在意。

　　没有人开口的安静氛围中，是宗三左文字先做出了动作。

　　他俯下身子，单膝半跪在福泽谕吉两腿间的座椅上，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直直地盯着那双眼睛，然后柔声说出了那句他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除了您的身边，我无处可归。”

　　如果说曾经宗三左文字说这句话时，所表达的是妥协与自嘲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一句，宗三左文字所表达的却是选择与承诺。

　　福泽谕吉嘴唇微张，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宗三左文字却又开口打断了他，“不过我今天还是得出去的，已经答应一期君了。”

　　看着福泽谕吉一下子又变了的脸色，宗三左文字无奈地笑出了声，而后提议道，“我是不能陪你一起上班了。要不，你陪我一起出门？”

　　福泽谕吉显然是有些心动这个提议的，但是当目光瞥到桌上那一堆还没有处理的文件时，他犹豫了，“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宗三左文字顺着福泽谕吉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些文件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也没有需要很着急处理，于是他再次开口道。

　　“那……”宗三左文字拉长了语调，“能不能同意已经好久没有休过假的福泽谕吉请假一天陪我出次门呢，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