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会》露浓

13、3. 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天微微亮的时候，铁手一行人终于看见了河间府的城墙。回头望去，却不见两个少年的身影。铁手握住那个白衣公子塞给他的火信筒，心下暗忧，一时间竟有几分不知所措。可是…他暗抚胸口；这一夜奔走，伤势没有恶化已是万幸，而戚少商一行人也是伤累交加。他们现在太需要外援了。铁手咬了咬牙，按下圆筒上的机关，看那一缕白焰冲天而去。

　　戚少商在他身边站定了，犹豫地看着他，问道，“铁二爷，那两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他见两个少年和铁手似乎颇为熟悉，只道是铁手的朋友。没想到铁手叹了一声，答，“我不认识他们。那个与戚兄长相相似的少年叫陆小凤。另外一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戚少商愕然。铁手微皱着眉头，反问道，“倒是那个年纪较小的少年，他和戚兄生得一模一样；戚兄对他可有什么印象？或许是戚兄家人？“

　　戚少商缓缓摇头道，“在下十六岁时家门剧变，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剩下？多半只是巧合罢了。”顿了一顿，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究竟是什么人？”

　　铁手犹豫片刻，终于道，“我猜那位不知名公子多半是江南花家之人：他随身带着千金难求的百花散。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戚少商惊道，“说的可是那个‘若无江南一枝花，何来钱粮满天下’的江南大户花家？”

　　铁手点头。戚少商瞬间脸色白了两分，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低声道，“花家党同傅宗书，为非作歹，与连云寨更有旧怨，为何会出手相助助我们？”

　　“戚兄何出此言？”铁手不解道，“花家专心商运，以商护民，世叔每每提到花家俱是赞不绝口，说但有他们至少大宋内里便还撑得住。花家不染朝政，更不涉足江湖，却是如何与戚兄结怨？”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戚少商冷然道，“他们只是善于伪装罢了。铁二爷试想，若是花家只是一般的商人，何故在河间府这宋辽边界的极北之地也安置产业？便是这花家每年将不计其数的粮，油，铁，盐送入辽疆。”他叹了口气，又道，“我连云寨也取过不少不义之财，唯独奈何不了这家奸商。不瞒铁二爷，有一次连云寨曾夺了花家北运的粮油，不想两天之后花家便借助傅宗书兵权，调河北东路西路大军来袭，生生逼我们吐出了那批货。”

　　铁手骇然道，“素闻花家可一手遮天，却不道权倾朝野如斯！只是…”铁手顿了顿。他隐隐觉得戚少商的故事并没有说完，却不知该如何问下去。见戚少商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好声安慰道，“那两少年不顾自身安危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想来定无恶意。如今几班人马穷追不舍，我们也极需暂避风头，好生盘算今后对策。”

　　戚少商应了一声，没有说话。提到花家，他无法不想起当初那个号令千军的花家四小姐：铁甲银盔中的那一抹天水绿的纤细身影，从大军中策马上前仿佛穿花拂柳一般优雅娴静；斗篷下一张清丽逼人的脸，眸间嘴角都是洞悉一切的微笑，照得他心头发寒。戚少商很难想象便是这样一个纤纤女子让他输的如此彻底。虽然说河北东西两路的铁骑最终决定了对手的绝对优势，但是花四小姐的用兵不可谓不奇：两百里奔袭动如脱兔，化整为零无影无踪地逼近连云寨；强攻拿下防守最薄弱的山头，然后借着地形将连云寨隔成几块，各个击破；最后逼着他交还夺去的货物。事后“赛诸葛”阮明正曾感叹若是由他布置河北铁骑强攻连云寨，也只能做到那个地步了。想到昔日的兄弟，戚少商只觉心里一阵抽痛，气息顿滞，忍不住咳了起来。

　　铁手正想开口，突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唤道，“小凤哥哥！”

　　众人一愣，还未及反应，就见一个水红的影子从远处飘了过来，瞬间就到了他们身前。众人大惊；息红泪的绳镖几乎出手，却在最后一刻发现那身影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水红短褂，雪白洒裤，大红绸缎束着乌黑的头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无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的娇美可爱。小女孩直扑到戚少商怀里，搂着他的手臂嚷道，“小凤哥哥，你怎么才到河间呀？你这样能准时到会宁府才怪！陆姨说了，你们要是误了，她连七哥都要一同治罪…”

　　小女孩似乎没有停下的架势。戚少商尴尬之极，又不知该怎么打断她。突然听到铁手喝道，“小心！”戚少商一惊，猛然见小女孩的袖子里乍见一道银光，刀锋已经贴到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个时候，六百里之外的京城，傅宗书刚刚收到了黄金麟的飞鸽传书。他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大笑。文张正站在傅宗书的身边，忍不住问道，“大人何故发笑？这花家颇有权势；若他们相助戚少商，这件事岂不棘手？”

　　“花家？助戚少商？”傅宗书又忍不住笑了，抚须道，“这件事上花家根本和老夫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他们能助戚少商？你去城南花庄走一趟，把黄金麟这信拿去给花三公子瞧瞧。你告诉他，别以为他们做的好事没人知道；如今这个戚少商很有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捅出来。啊，再转告一句，老夫还请三公子好生盘算着。”

　　傅宗书抬起茶盅子，悠闲地抿了口茶。“卷入了花家，戚少商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