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戏锦衣卫指挥使的108种方法》暄南

2、章二

　　章二

　　“那个杯子我喝过。”

　　“噗——”

　　这话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应无求就眼睁睁地看着石小环低下头，迸发出一声重重的咳嗽，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直接喷了出来，洒在地面上。她又咳了两声，好一会儿才狼狈地抬起手擦拭着嘴角，黑色的薄纱晃荡着，隐约露出一个尖而白皙的下巴，以及一瓣带着些许水光的湿润红唇。

　　说是看了就要死，自己却也收得并不怎么好。

　　将这画面尽收眼底的应无求此时眯起双眼，不着边际地想起他们初初见面时的场景，比起初识的样子，石小环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他猜想那层黑纱下面的脸颊现在一定涨得通红，无论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呛着了，那尽管面目模糊却吃瘪的样子让他的心情微妙地变好了一点。

　　“你开玩笑吧？”像是终于缓过来了，纱帽后面投出一道略微沙哑的疑问，应无求没有回答，只冷哼一声，看着石小环上上下下地忙完，重新把自己的面容包藏地一点不露后又突然抛出一句：“装够了？”言下之意是嫌她无聊。

　　“这不是看你演技够好，跟你玩两下么？”石小环干巴巴地一笑，她就是看应无求方才在离歌笑面前演得那么欢，临时兴起想配合对方演一演看看他的反应，只可惜很显然没讨得什么好来。

　　不过……她抬眼向应无求看过去，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对方立刻摆出一副“我们很熟么套什么近乎呢”的死人脸。但是她懂，严格说起来她是属于严家严大人手底下的人，应无求不仅不能拿她怎么样，还得为了不得罪她勉为其难陪地她玩，唯一能干的也就只有朝她甩甩脸子了。

　　这么想想还真可怜。说句实在的，刚刚那几下，要不是她早知道这人什么德行，还真就差点被唬住了。

　　“哦，对了。严大人让我再三提醒你——”说起正事，石小环不禁也变得庄重了几分。她脑子里一边想着严嵩之前交代下来的话，心里把它过滤了一遍，一边顺手又倒了杯茶。刚抬手想把杯子往嘴巴送去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发生过的小插曲，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严大人提醒什么？”也许是蒙着一层纱，石小环的动作不太明显，应无求倒像是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似的，轻轻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石小环仍旧盯着手里的杯子出神。瓷白色的杯子里盈满了浅褐色的茶汤，这路边小摊的茶叶质量自然是不怎么好的，茶味淡而薄，在嘴里过了一遍以后，只剩下了淡淡的苦味。“那个杯子我喝过。”应无求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回响着，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的。

　　也许是早年留下的后遗症，石小环素来极其厌恶与他人过于亲密，使用同一样餐具往往让她不由自主地排斥，乃至心生呕意。她轻蹙眉头，掌心冰冷的陶瓷在茶水和皮肤的温度下逐渐变暖，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舌尖在口中不自觉地顶了顶牙齿的内侧，最后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喃喃自语：“算了，反正我也不嫌弃你。”

　　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空了的瓷杯握在手上，这才抬起头：“严大人说过，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失败了，后果……你可以先提前想象一下。”她顿了一会，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的都是些废话，于是继续补充道：“另外给点个人意见，我不觉得让离歌笑插手这次的事情是个好主意。”

　　提到任务，又或者提到了离歌笑，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应无求的神色一沉，死一般的寂静在空中蔓延开来，虽然不知具体，但应无求和离歌笑好像很是有那么点旧恨的事情在锦衣卫的那派人里几乎人尽皆知。就连石小环这个根本不属于锦衣卫的家伙和他们打得交道多了，也开始有了耳闻，心里还产生了那么点小好奇。

　　毕竟那群人都不敢当着应无求的面讨论，只能偷偷摸摸躲着在私底下传来传去，久而久之，竟然演变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令人啼笑皆非。有说应无求嫉妒离歌笑身居高位的，有说离歌笑看应无求不顺眼故意打压的，有说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后反目成仇的，甚至还有说应无求对着离歌笑求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的。

　　听到最后一个说法的时候在人头顶上偷听的梁上君子石小环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去用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好半天还是控制不住漏出了两声轻咳。那几个八卦碎嘴说得正欢的一下子被吓了一跳，纷纷像被惊扰的鸟儿一样四散溜走。石小环趁着四下无人了才真的笑出声来，边笑边细细一念，还真觉得应无求每次听到离歌笑那态度确实有那么点微妙，一时间竟没有第一个把那荒谬的选项从她脑海里排除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离歌笑这人以前行事这么乖张又高调——虽然大部分是其实是她听来的
　　——和谁没点仇反倒才是稀了奇了。这姓应的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光是严家那一大一小两个就已经挺人够受了，再加上个应无求……她抚抚胸口，想着不该八卦的还是不要随便八卦，为了自己的那条小命，她瞬间失去了大部分探听的兴趣。

　　石小环一边抿着嘴角一边两手握着个空杯子压住下唇装作喝水，试图管住自己生怕一放松就自说自话冒出几个不该问的问题的嘴巴。她瞥了应无求两眼，后者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继续喝着自己的酒，石小环很知趣地从他不耐烦的脸上解读出“你懂个屁”四个龙飞凤舞的狂草大字。

　　她一下子对应无求对上离歌笑之后所散发出的怨念有了更进一步以及更深一步的了解，为了表现她没有任何嘲笑之意，那其实是自己关怀他的一片赤诚的拳拳之心，石小环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补充道：“你想想，要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变数，别是仇没报成，你自己先从严大人那惹一身麻烦。”

　　她说罢便用探究的目光往应无求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了一遍去，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还能挨过严嵩的几顿毒打。

　　结果不说还好，这一说，大概是被人戳中了痛点，应无求突然怒气暴涨，愤而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凶残至极地瞪了她一眼：“谁说我斗不过离歌笑的！”石小环几乎能听见他那恶狠狠的磨牙声，看来离歌笑的确是这家伙不能踩的一个点，谁踩谁就死很惨……她刚想解释她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应无求就先发觉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改口欲盖弥彰道：“我……锦衣卫的事，不劳烦你多费心。”

　　……可疑。太可疑了。看来这家伙和离歌笑之间一定有点儿什么。

　　“啧，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不过现在并不是什么好的探听时机，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石小环心知这回是自己不小心嘴贱了，于是大度地挥挥手，表示早就习惯了他这态度，不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