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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西雅图。

      凌晨两点三十分。

      罗云锦从浴房里出来,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肩上。浴袍显得过于宽大了。她不记得尹少侬那件是多大尺码。这么多年,她们俩的衣服总是混着穿,叠起来也是混放在大衣柜里。根本不知道哪件是谁的。

      落地的窗纱敞开着,对面街区的公园还亮着灯。这个时间,就算是流浪汉也早已入睡。温润的雨季,对于这座翡翠之城的许多新成员来说,美好才刚刚开始。比如说,雪季来临。但技术不好的游客很容易受伤,手脚的开放性骨折骨裂还算是小事,颅脑或者脊柱的问题就严重得多。

      九层楼。够高了。

      罗云锦看了一眼街对面的那盏路灯,坏了好几个月,不知道是哪天修好的,比其他几个旧的路灯要亮得多。算来有大半个月没在露台上看夜景了。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件大事,太费脑子,还好事情办得顺利。容易出纰漏的几个环节都处理得圆满。

      那个高速弯道,每年都会有一两起游客受伤事件。大卫确实不太走运,不该每年都换新的装备。雍尔雅打电话来说,大卫脑颅大出血,能救回来的概率不高。还有一个消息不算友好。警方开始调查大卫在滑雪弯道受伤的这起意外事故,因为他在几个月前给自己买了一个巨额的意外保险。

      做了贼总是心虚的。罗云锦高挺的鼻骨里冲出一声冷笑。她喜欢雪季,但她讨厌高速滑道飞溅出来的冰珠,弄脏了她的防护头盔。那是尹少侬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是很少见的杏粉色,映着雪场的光就像是珍珠的莹光,罗云锦没舍得戴过,今天是第一次。刚才洗了好久才算洗干净,脖子都垂得痛了。

      罗云锦把头发裹在浴巾里,镜子中还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高鼻凤目,标致的鹅蛋脸,皮肤透白如雪,乌黑浓密的发髻盘在头顶,像传统意义上的高句丽美人,是罗云锦给大多数人的印象。再有两个月就四十八了,皱纹不多,保养得不错。用惯了定制的珍珠粉,罗云锦从来不买美国货。

      夜里在脸上厚敷一层珍珠粉,是罗云锦的护肤秘方。调制粉蜜的玉碗玉匙是古董,尹少侬在拍卖会上为她拍下来的。梳妆台的左手边缺了一角,罗云锦把妆凳移到另一边坐下。去年中秋节,尹少侬过世那天,站在这里直挺挺地摔下去,撞坏了,血浸了一地。罗云锦端了月饼进来时,人已经不中用了。

      “放着吧,不用找人修补了。”罗云锦后来关照女佣阿秋拿红锦把桌角裹起来,“缺了阿少,怎么补也补不全了。”前些时,阿秋把红锦撤下去洗,忘了还要拿回来裹着。罗云锦几次想提醒她,转身自己也忘了。都是奔五的人了,记性不像从前那么好。

      妆台上给律师的信写好封妥,字迹尽量工整,但横平竖直是做不到了。右手抖得厉害,有两年了。吹风机的风暖暖的,没什么噪音。罗云锦的头发白得晚,到现在都还是乌云堆成的一样,难得能看到几根白头发。这一点,随她的父亲,当年长春最帅气的军官,娶了首长的千金。

      罗云锦是罗家最小的女儿,滑雪是父亲手把手教会的。罗云锦本可以在长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从冰天雪地移居烟雨江南,父亲给出过解释,但她已经记不得了。陌生的水乡也不过是她们全家的暂居之地。

      黄浦江边的十六铺码头是罗家长途跋涉的中转地。罗云锦记得,母亲和哥哥、姐姐最先登上了轮船。父亲带着她等之后的一班船。就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她和父亲失散了。

      罗云锦拿起梳子,头发吹到七八成干就可以了,这是她多年养发的心得。人上了年纪,总能想起小时候的事,有时罗云锦自己都怀疑,这些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想像出来的。谁知道呢,反正几十年之后,在西雅图滑雪,罗云锦毫无生疏之感,驾轻就熟。

      那个失散的冬天,乱糟糟的人群,臭烘烘的气味,闹哄哄的街道,被邋遢的人贩子抱走,倒手转卖去好几处人家,最后被一个老太婆留下。那是一个收拾得干净体面的百乐门老牌舞女,和现在电影里扮的旧上海舞女完全不一样。罗云锦笑了笑,老舞女对她还不错,算是她的贵人吧,栽培她成了自家舞团的首席。

      说是舞团,也不过是十几个人的老派沙龙。永嘉路上的老花园洋房里,每周有两天下午茶派对,来的都是温文尔雅、山青水绿的绅士淑女,年纪长的都是老舞女的旧相识,大多留过洋,聊起来的都是罗云锦听不懂的旧掌故,兴致好的时候也会带了年轻的晚辈来见见世面。咖啡的香气里,优优雅雅地跳几支舞,曲子用的都是黑胶。

      发质还是那么柔顺,光泽也很悦目。罗云锦的梳子上都有“少锦”两个字,请老师傅刻的,以前在苏州有他们家的铺庄,罗云锦和尹少侬亲自去看过,签了长期的合同,专供少锦的用度。梳柄顶端裹着云纹,仙气得精致。

      “少锦”两个字放在一起,有三十多年了吧。尹少侬的少,罗云锦的锦。圈里人都知道这两个字的份量,少不得称呼一声“阿少姐”和“阿锦姐”,这两个名字又曾经是多少男人和女人的梦中伊人。罗云锦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

      尹少侬,是她至今想起来都会心头一颤的名字。

      尹少侬从重庆的山里出来,读书不多,人天生得像水葱似的,给一个女客人做跟包。罗云锦遇见她的时候,老舞女刚用手段把尹少侬弄到永嘉花园来。因为这件事,尹少侬吃了不少苦,虽然时时骂老舞女,最后也还算把这老太婆的后事料理得体面。

      她们的爱慕者从来不缺,两个人,一个明如秋水,一个娇若春花,都不是认头服低的性子,并不用靠嫁男人过生活。见识到的不过是靠人人倒,靠山山倾,天长日久,经的事多了,琢磨得透了,也就不再于嫁人的事上用心,而是暗地攒下不少压袖的钞票。

      知道女人也会喜欢女人,是后来的事。

      尹少侬和罗云锦本来只知道男人追求女人,各种手段,各种套路,直到尹少侬跳了几回男步。她的轮廓本来就有些西洋人的味道,换上男装更显得英气逼人,被一个官太太、两个贵小姐、三四个女学生爱得死去活来,这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种“爱情”。罗云锦常常替尹少侬解围,总以为那些女人不过是胡闹,时间久了,才晓得原来是自己吃醋。

      最开始,尹少侬和罗云锦在一起,是两个人私底下发了誓约,一生一世,明面上只说是姐妹,一直瞒到老舞女去世,为的是不能坏了永嘉花园的规矩。尹少侬从此改跳男步,沙龙里的女客都看得懂,捧场的更带了捧场的新女客,男客们摇头说可惜,渐渐的也不来了。罗云锦看她待她全当作那一半。

      料理完老舞女的后事,尹少侬闷闷地坐在花园里,既没有自己亲生的一儿半女,早晚得过继一个子嗣,将来有个养老送终的孝子,才觉得心安。尹少侬比罗云锦大两岁,说到底还是心疼罗云锦,将来如果先走一步,罗云锦一个人怎么料理得过来,老了又有谁送她。

      尹少侬选了本族远房兄弟家的大卫,骨骼宽大,体格健壮,从重庆接出来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送进最好的学校念书,又请了家教,读完大学又供他出国留学,命他学医或者做大律师。大卫如果能出人头地,我们老了也就有依靠了。说起以后,尹少侬总是兴致浓浓。

      立“少锦女团”这块牌子,主意是罗云锦拿的。大卫几时能反哺,还看不到端倪,坐吃山空是没有指望的,她劝尹少侬从收学生身上打主意。尹少侬晓得她的苦心,由她定了规矩,只收十岁以下的女孩子,能随她俩最好,到了年纪,想结婚,少锦就不留了。

      雍尔雅,是少锦的开山弟子,她母亲是尹少侬的爱慕者,学费交得爽快,尹少侬教得也用心。罗云锦当了师娘,眼里自然不揉沙子,十年里收了三班学生,规矩成了噱头,少锦也成了真正的舞团。少锦的金主都是女人,爱看少锦的女孩子在台上扮的男孩子。

      罗云锦闭着眼睛都可以数出来,在少锦红过的女孩子,能像她俩这样走下来的,不多。这得是天性。尹少侬后来也说,圈起来养总还是会走的,拍拖,结婚,生子,这才是绝大多数人走的路。

      天生的,总是极少数。罗云锦又叹了口气,最近手抖得厉害,眼线总是画不好。她把台灯调得亮一些,一下子看见脖颈里的皱纹,又赶紧把灯光调弱。

      “呵,我就是被段小正给气的。”罗云锦嘀咕着,换了一枝段小正送给她的眼线笔。

      段小正,是尹少侬最宠爱的T崽。到少锦来的时候,刚念高中。人还没长开,瘦瘦白白的,头发扎成一个不成型的鬏,书包耷在后背上。下午放了学,自说自话跑进少锦的练功房。

      尹少侬蹲在角落里听黑胶唱片。段小正脸上木讷讷的,反应又慢,没想到角落里会有人,多少吓了一跳。

      “有事?”尹少侬喜欢这孩子的眼睛,大胆,却又懵懂。少锦的当家阿姐就在眼前,这个孩子却认不出。

      “我学跳舞。男步。”段小正把书包换了个肩,动作很利落。

      “少锦只收十岁以下的女学生。”尹少侬告诉她。她胸前的校名徽章出卖了她的年龄,而且她的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得多。

      “噢。”段小正慢吞吞地转了身。

      “除了跳舞,演戏会吗。”尹少侬问她。

      段小正回了半个头,想了半天,“唔,不会。”

      “男步,跳给我看看。”尹少侬站起来后发现,段小正只比自己矮半个头。

      之后,段小正跳了少锦当季新剧里的一段台步。学的是尹少侬。

      “男主是新婚,你还可以带一些柔和缠绵的感情。”尹少侬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段小正想了一下,回答她,“不会。”

      “跟着我。”尹少侬把段小正的手拉在自己的手里,搭在自己的腰上,“感受一下我腰腹的力度。”

      段小正的脸一红,手臂僵得像铁。

      “我爱上这孩子了。”尹少侬告诉罗云锦,当作笑话,“就那么几步。”

      “呵,你也是女人嘛。”罗云锦有点不大高兴。

      尹少侬对着罗云锦像块铁,对着段小正就很绵柔。罗云锦气了几个礼拜。论年纪都能当人家妈了,想什么。还好,常规撩,但从不出手。后来,尹少侬这么评价段小正。

      尹少侬和罗云锦都以为段小正会接少锦的班,不到三年,段小正走了。不是拍拖恋爱,是去准备高考。尹少侬连当初签的合约都没拿出来就放段小正走了。罗云锦一句话也没说。

      再后来,少锦没有再收过像段小正这样有性格的弟子。伤的是少锦的元气,也伤了尹少侬的心。没事的时候,尹少侬还是一个人在练功房听黑胶唱片。曲子换了,总是蓝调。

      尹少侬第一次病危,是脑溢血。大卫放暑假,从美国回来,假期结束的时候,雍尔雅被大卫拐跑了。雍尔雅已经是少锦的首席男步,处在舞台上的白金期,人设是尹少侬第二,多少金主的钱都押在她身上。

      罗云锦骂不得大卫,却打得雍尔雅。打狠了,雍尔雅也发狠,横竖是要和大卫结婚的,两个人签证机票早就弄好了,孩子也在肚子里了,只瞒着她和尹少侬。什么少锦,什么演出合约,什么师徒情份,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眼看着这一对速战速决的活宝扬长而去,尹少侬一病不起。在ICU门前,罗云锦连在家属栏签字的资格都没有,心气儿被灭得一败涂地。养儿千日不及电光火石,继子带走了弟子,连根拔得连泥都不给你剩,竹篮打水,空得不得再空。

      等到尹少侬身体略好些,罗云锦下了狠心,要走大家都走,移居西雅图。去了才知道,雍尔雅和大卫住北部,离得不近不远。听说西雅图的滑雪场不错,罗云锦才答应买了这层公寓,不高不矮的九楼。

      罗云锦选了尹少侬最喜欢的石榴红的唇膏,配那件米白的小香风。就算是打电话,罗云锦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妥妥帖帖。

      女佣阿秋早早睡了,这一季她也辛苦,好在快熬出头了。阿秋的养老金,罗云锦分批存到阿秋在上海的两个户头上。阿秋总是说老了还是要回去的。弄堂的几间老房子还在,收拾收拾还可以住。

      时间不多了。罗云锦点了一支烟,尹少侬最后病危还是因为大卫。毕竟是她自己名下的儿子,一声“妈”喊出来,天大的仇也没有了,何况雍尔雅做事一向也贴心。但罗云锦看大卫,他骨子里总脱不了那层接近地皮的苔髓。

      尹少侬嘱咐大卫买两块紧挨着的墓地,一块是尹少侬,一块是罗云锦。大卫寻了很久,终于找到相宜的,带着尹少侬和罗云锦两个人都去看过,风水实在不错。签了合同,付了钱,尹少侬以为大卫这件事办得很尽心,归宿就算是定了。

      罗云锦一向不认为大卫可靠,尤其是当了律师之后,说话做派更是滑头。买墓地的钱很不少,合同却是中文的,罗云锦不放心,暗中又托了自己的律师去查,异国他乡,人地两疏,万一有什么差错,将来哭都没地方哭。

      尹少侬高高兴兴让大卫带雍尔雅来过中秋节,大卫推脱不来,罗云锦的律师信却到了。墓地合同是假的,钱转了两手,进了大卫一个欧洲银行的户头。至于那两块墓地,已经有人落了葬,镌了墓碑上的字。改是改不了。

      罗云锦气得心口疼,抖着手把信藏起来,生怕尹少侬看见。一整天昏头昏脑的,只想着这件事要怎么瞒得过,身后事又得怎么办,连尹少侬最爱吃的芝士莲蓉月饼都忘了从冰箱里拿出来。

      磨到黄昏日落,尹少侬追问月饼的下落,罗云锦忙着给她去找,阿秋做完羹汤也跟去帮忙。留了尹少侬一个人在房间里,偏偏就被她翻出律师信来,一字一句看的明明白白,一气一急,人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该打电话了,罗云锦把妆凳挪开。该嘱咐的事,她都写在给律师的信里。罗云锦这一辈子最喜欢把账算清楚。大卫欠她的是一条人命。

      尹少侬死后,罗云锦拿着尹少侬的遗嘱,告诉大卫她的主意又改了,想要叶落归根,葬回上海,先前托大卫买的墓地仍请他转手卖掉,让雍尔雅陪着自己扶灵回了上海。

      办好尹少侬的事,雍尔雅陪着罗云锦又飞回西雅图。因为罗云锦从来不问墓地转卖的事,大卫对她也客气,推荐了不少优质的保险产品给她理财。上周去大卫家,就是谈买保险的事,刚好快递公司把新一季的滑雪头盔护具送来,大卫得意洋洋地试戴了好半天。

      罗云锦就是在那个时候下手的。在长春的滑雪场里泡了几年的她,当然知道在头盔和护具的什么地方动手脚能置人于死地。这些是父亲当年拿来警示罗云锦的,就算是玩,也要玩得小心、仔细,不能被玩给玩了,赔了性命。

      如果大卫没买巨额意外险,警方没有如此神速地介入,罗云锦是准备当天就飞上海的。这一点,是她疏忽了。装备上动过的地方,内行一查就门儿清,而且罗云锦当时就在现场。那个弯道是她执意要去的,雍尔雅是证人。本来她应该避嫌,但她实在不想错过亲眼看着大卫恶有恶报。不出意外的话,警方很快就会找到她。

      人,到了这一刻,总有些舍不得。

      早知道就事先买把枪了。罗云锦又笑了笑,把手机拿起来,现在的人都喜欢打语音电话,而罗云锦不喜欢那些莫名其妙的头像,不写名字都看不出是神仙老虎狗。她和尹少侬的照片都是在淮海中路的照相馆拍的,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何况是少锦的女人。

      罗云锦坐在法兰绒沙发里,拨通了电话。

      “嗯?”鼻音浓重。

      “又感冒了?”罗云锦总不习惯段小正这么冷的温度。

      “阿锦姐,”段小正像是暖和点,“戴着口罩,在开车。”

      那是按了免提了。这个时间在上海是晚高峰,车会堵在高架上。

      “最近好吗,”段小正问候她,音色沉沉的,“是不是又美了好多。”

      “从小美到大,还用问。”罗云锦从玻璃窗里看见自己笑出皱纹来,尹少侬喜欢这个T崽,自己又何尝不是。

      “回来吗,我去接你,大闸蟹味道蛮好了现在。”段小正在笑了。

      “优优呢,你们好吗。”罗云锦也笑。

      “在我旁边。”段小正的声音偏过了话筒。

      “阿锦姐好呀。”林优优的音色永远是柔柔的,很配段小正,“是回来吗,我们去接你,浦东还是虹桥呀?”

      罗云锦的眼角忽然湿了,“阿少的墓,你们去看过吗。她只喜欢百合,白的就好,不要粉红的。”

      “去看过了。每个礼拜都会换新的花篮。下次去拍给你看。”段小正答应她。

      尹少侬葬在上海西郊。费了很多周折,从西雅图运回去。罗云锦请段小正每周末给尹少侬的墓前添换鲜花,从前,尹少侬房间里的百合都是罗云锦亲自选、亲手换的。

      “好呀。”罗云锦对着玻璃窗,理了理额边的发丝,远远的有警车的声音传过来,再迟一会儿,她怕自己会后悔了,“你们好好开车,先挂了。”

      “你那里现在几点,天还没亮吧。”段小正在电话那头让林优优看时间差,“早些睡,美美的。”

      罗云锦狠狠心,挂了电话。

      九层。这层楼是尹少侬看中的,她们这些年都在这里度过。最后那两天,尹少侬坐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想心事。

      “阿锦,我们晚生几十年,就能好好做一世夫妻。”尹少侬握着罗云锦的手说。

      警笛啸叫,旋转的警灯晃眼地照亮了整条街道,窗纱逆着风飞出去。

      罗云锦从九层露台一跃而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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