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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宋倏记得自己原本在和燕惊寒说话,只是随着醉意翻腾,再加上燕惊寒说话时清清淡淡的、仿佛催眠般的声音,他在神思清明了一瞬后,困意加倍涌上来,于是他彻底阖上了眼睛。

      再睁眼,宋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似乎正站在一个周围阴暗漆黑的大殿之中,面前不远处是点了香烛、摆了糕点水果盘的供奉台,抬头往上看了看,这台上供奉的是一身着繁重黑袍、面目严厉、手抚胡子的塑像。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了先前莫名被抓到安乐窝那次的遭遇……上次好歹有个兰若寺作为前情提要,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宋倏回想了下,确定自己和燕惊寒到了车家县之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和事。而且这次他和燕惊寒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要是他莫名其妙消失了,燕惊寒又不会眼睁睁看着,多少闹出点动静来。宋倏觉着自己应当醉得也没有那么死,怎么会半点感觉都没有,一睁眼就跑到这阴森古怪的地方来了。

      宋倏的眉头始终皱着,左思右想,他喊了声:“有人吗?”

      无人应答,倒是因着大殿有些空旷,他这一喊便越发显得四周寂静可怖。

      整座大殿的光源只有供奉台上幽幽的烛火,宋倏抿了抿唇,大着胆子上前。

      他认不得这供奉的塑像到底塑的是哪方神鬼,不过他认识供奉台上摆放的好似灵位的木牌上的字。

      借着幽暗的烛火,走近些了后,宋倏确定自己看到了“城隍爷”三个字。

      城隍爷……?他们进了车家县后,似乎压根就没瞧见有什么城隍庙,宋倏有些头疼,自己怎么就到这城隍爷跟前了。

      ……等等!城隍爷!

      宋倏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过两天就要去见的曾祖就是一位城隍爷来着……不会面前这位就正好是吧?

      “有人吗?”宋倏不抱希望的又喊了一次,还是无人应答,他便干脆在供奉台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一直站着也挺累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得等着,选个能让自己轻松点的方式也挺好。

      坐下之后,宋倏又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情况。这个大殿像是密不透风的一个空间,不知道是门窗丝毫不透光还是根本就没有门窗的存在。

      宋倏苦中作乐的想着,幸好香炉里还点了几根烛火,要不然一睁眼满是漆黑一片,他会以为自己瞎了的。

      正当时,供奉台上的塑像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光芒,宋倏抬起头看过去的下一瞬,一位打扮得和塑像差不多、年纪大约过了半百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唉呀,忘记给我的乖曾孙点灯了。”

      突然出现的城隍爷笑道,然后抬手一挥,四周接连不断的亮起了烛火,很快便将原本阴沉骇人的大殿照得亮堂堂的。除了依然空旷得很之外,倒没了先前黑暗中那么渗人得慌。

      宋倏一愣,下意识要站起来,城隍爷却笑眯眯按住他的肩膀:“别起别起,坐着便好,曾祖也来陪你坐下。”

      看着城隍爷坐到了身边的蒲团上,宋倏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很意外,不过被他现在这个身份的曾祖找来,总比像上回薛锦瑟那次那样莫名叫不认识的抓了要好很多。

      城隍爷塑像上的面容虽然严厉,当下却是笑得分外慈祥。城隍爷道:“孩子,你现下心中定是疑窦丛生,且听曾祖我慢慢说来罢。我生前名讳宋焘,族谱上是你的曾祖,如今是统管河南地界的城隍爷。我离世那时候,你爹才不到九岁呢。”

      “想那年,我将将过了五十的寿辰,便生了一场重病。卧床大半年,有一日一个公差带着公文、牵着白额头的马,让我去参加考试。我稀里糊涂跟着去了,写完了题才明白过来,我那考的不是寻常试,而是用来选拔城隍爷这个差事的。那日看我答卷的考官里,有位的名号是关圣帝君。关圣帝君与其他神君商议后,钦定了我去补那城隍的缺。”

      “不过那时候我上有七十老母须侍奉,下边还没看到你爹出世,再不敢推辞,也惶惶不敢接任。关圣帝君听了我的顾忌,便让人查了我母亲的阳寿,说是还有九年。于是关圣帝君便让我回阳间再待九年,奉养老母安享天年后,再召我接替。如今我管着整个河南地界,地府的阴官鬼差多少给我几分面子,我也有些交情好的阴差说得上话。”

      “前几日,有位鬼官差人来与我说,在孟婆那儿见着了我的孙子孙媳。我便掐指算了算,如今宋家果真儿的只剩下了一支独苗,与我当年接任河南城隍时所知的一样。”

      宋倏讶异道:“您早便知晓了?”

      城隍爷笑笑:“关圣帝君看重我当年答卷上写的‘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对我算是多有关照。那年看我老母的寿籍时,关圣帝君便将我宋家全族上下大致查看了几分。待召我正式去接任城隍时,关圣帝君隐晦提了些许,嘱我可些微关照家中一二。”

      “神鬼皆有情,亦有私心。宋家到你爹一代,已是五代单传。我听闻宋家会败落于你爹之手,你爹娘都是短命命格,而你的命数难定……旁的我也干涉不得,思来想去便留了一个小鬼在家宅中,待你爹成婚了,若是你娘的品性是好的,便将我留下的口信与书信交由她,让她能在家中退无可退之际来找我。我已知晓了宋家这些年来的境况,没想到你娘虽是弱女子,脾性却硬气,生生扛下来也不与我求助。想来若非是她要离去了舍不得你受苦,也是不会将书信之事说出来的。”

      城隍爷说罢,宋倏点点头:“这般说来,我娘的确给了我一封书信,叫我见到曾祖您之后交给您,难不成便是您当初叫人留给我娘的那一封?”

      城隍爷摸了摸胡子:“正是。此番也是因着你将书信带在了身上,那上头有我的印章,进了河南地界后我便能准确感知到你的方位,这才有了今夜你我祖孙二人于梦中相见。”

      原来是梦境,难怪他先前一点异样都没察觉,睁眼便是这里了。

      宋倏问道:“那曾祖您特意与我梦中相见,是有什么打算要对我说吗?”

      “我知道你还有两日路程便能到我那城隍庙中,既想早些见见我曾孙,也是不愿让你再平白多赶两日路。”

      城隍爷的目光落在宋倏的脸上,似叹息似释怀:“孩子,这段日子可过得习惯?”

      宋倏只当这是城隍爷作为曾祖对晚辈有感而发的关怀,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接连丧母丧父,又奔波了漫漫长路而来。不做多想,宋倏笑道:“习惯的,曾祖不必忧心。”

      城隍爷微微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来拍了拍宋倏的肩,他道:“你这一代,是我们宋家六代单传。曾祖再如何大公无私,眼睁睁看着自家只剩下你一个,也很是动私心,便叫人翻查了你的生死簿……我早先便知晓你这一代是命数难定,却不曾想到会到如此境地。孩子,生死簿上,你的命数只记载到你娘离世那日,其后再无踪迹。曾祖不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这段日子你并不好受。”

      宋倏一愣。

      他就是那天穿过来的。

      只是这真话不知该怎么说,又当不当说。面前这城隍爷是他如今身份的曾祖,说起话来很是和蔼,可说不准城隍爷知道自家曾孙已经换了芯子后会是什么反应。

      宋倏犹豫之际,城隍爷又平静道:“不必多想,不用多说,你如今平安无事即可。来日如何,但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今夜特与你相见,还有两件事未与你说。”

      宋倏颔首:“曾祖请讲。”

      “一则与你带着的那封书信有关。待你醒了便可自行拆看,上头写了我当年为宋家后辈留下的后路,兴许对你有用。”城隍爷说,“二则与我往年与友人的允诺有关。”

      宋倏认真听着。

      “方才我跟你提起过,我考过城隍试后,关圣帝君允我可迟九年再上任。而那九年期间,则由当日考试的第二名代掌印信。第二名是位张姓秀才公,我与他初次见面交谈便引彼此为知己,分别时定下了儿女亲事。”

      宋倏突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城隍爷接着说:“只是可惜,我膝下唯有你祖父一子,那时你祖父已成亲,亦只留下了你爹一脉。直至你爹及冠,张家一辈也未有女儿出世,尔后两家始终未有适龄儿女,亲事只得再搁置了这许多年。张家祖籍山东长山,与京城离得山长水长,待你祖父离世后,尤其是你爹越发流连赌场之地之后,宋张两家的联络便少之又少,直至十五年前已是再无联系。我翻查咱们宋家过去这些年的境况,唏嘘不已。念及当年承诺,便又查看了张家后辈的处境。”

      “万万没料想到,张家这一辈于十三年前生了个女儿,名唤如许,身上还佩戴着那年我与张兄交付的定亲玉佩。我便想着,不论如何这门儿女亲事都得落定才行。孩子,这之后你须得前往长山一趟,寻那首富张自明张员外一家,将此事与张家共议。”

      宋倏也万万没想到,这种事还能落在自己身上。

      ……

      地震的动静延续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天色大亮,车家县的熙攘嘈杂才算消停了些。

      躺椅已经重新落回地上,稳当当的停在那儿。

      宋倏睁眼时,被刺眼的阳光照得一愣,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宿醉醒来,头倒不怎么疼,只还有点晕。反倒是睡了大半宿硬邦邦的木头躺椅,难免有些不舒坦。

      “醒了。”燕惊寒的声音不远不近的。

      宋倏清醒了些,撑坐起来的同时用手垂了垂后颈。他看向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更懵了。

      “这……”宋倏揉了揉太阳穴,“发生什么了?怎么我醉了一觉,睁开眼便跟到了荒郊野外似的?”

      燕惊寒看着客栈的废墟,轻声道:“夜里地震,车家县多处房屋损毁塌陷,客栈未能幸免。那时我还醒着,你醉后睡得沉唤不醒,我便直接将你带了出来,只顺手拿了你的一个包袱。”

      “地震?!”宋倏诧异,紧跟着注意到,自己的包袱之一此时正挂在躺椅扶手上。

      “你又救了我一次。”宋倏感慨万千,“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一句谢谢实在单薄。”

      燕惊寒平静说:“不必道谢,你我既是朋友,顺手帮之也是平常,亦不用挂怀。”

      宋倏笑笑:“的确是朋友,可有的事不能这么算。我如今回报不了你什么,但是再如何也应该惦念在心。对了,车家县地震后伤亡如何,惊寒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我将你带出来后并未离开过。”燕惊寒说,“地震起初逃出不少人,地震过后车家县的百姓们便开始救援,我听着也陆陆续续救出了一些被埋的人。客栈小二瞧见了我,过来问过,我听他说昨夜住在客栈中的人都已救出,受伤的有,不过尚未危及性命。想来县中其他地方也相差不大。”

      闻言,宋倏点了点头,手上还在无意识的按压着脖颈给自己放松。

      车家县地势平坦,木质建造的房屋也大多矮平,地震冲撞后造成的局面看似难理,但论起救人来倒没那么难。救得及时,诊治及时了,伤亡数并不惨烈。

      燕惊寒突然轻笑道:“说起来,你昨夜醉得的确很沉。大街上人来人往呼呼喊喊的,你却连个翻身都不曾。”

      “……”宋倏轻咳了声,“对了,我梦见我曾祖……不是,应该说是我曾祖通过梦境找过我了。兴许并非是我睡得沉,只是陷入梦中想醒也醒不了。”

      宋倏将与城隍爷曾祖的交谈大致说了说。

      说到婚约之事,宋倏语气微妙。

      燕惊寒微微挑眉:“婚约?你要去履行?”

      宋倏赶忙摇头:“不不不,张家女儿我又不认识,且人家才十三岁,于我而言只是个半大孩子,光是想想便觉得分外罪恶。我亦尚未有娶妻之意,即便来日要成家,定也要那两情相悦的。只是曾祖既说了这事,我身为宋家后人,便理应去一趟长山,与张家长辈说清这事儿,总不能叫人姑娘家平白戴着那定亲的玉佩荒废年华。”

      “你要退婚,你曾祖和张家两边可会同意?”燕惊寒若有所思。

      “曾祖并不逼我,只叫我一定与张家共议,最好是莫伤了两家情分。张家那边我尚且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届时再看吧。”宋倏有点头疼,“若是张家不曾宣扬有婚约之事,两家私下里说清楚应当也还好。只怕……唉,罢了,到了那边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出自《聊斋志异·考城隍》
    我回来了,我还活着0_0
    抱歉,预估不准确,昨天才开始码字,然而昨天码得太少也没更……回来太晚了。
    另外需要跟大家道歉的是,之前承诺的至少日更三千我实在履行不了了,这篇文真的是好艰难,明明大纲也写好了,剧情走向也在脑子里,然而卡文卡到疯,越写越慢,这章的手速已经落到了三百个字每小时(然而其实也没写什么的样子,就是慢到头疼。。)
    这样下去实在崩心态,一整天强行码字久了甚至会产生厌烦心理,但是我真的想把这篇文好好写完,所以认真想过之后决定这篇文就慢慢更,写完一章就更,但频率不敢保证了,只能说绝对不会坑文,也不会卡解v线更新
    真的很抱歉,这篇文的更新一直都很对不起大家。更新的事已经放到文案上了,这之前买了v章的盆友们如果想退v的话可以在这章留评让我退币,很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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