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聊斋那些年》了酌衣去

30、第三十章

　　不过，这车家县地方虽小且闭塞，酿酒的技艺却很不错。

　　宋倏和燕惊寒放下包袱没多久，店小二便端来了两人的晚饭，顺带附赠一小坛子酒。

　　店小二与有荣焉的说：“我们县里这酒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酿造法子，不对外边人卖的，只县里人自家酿自家喝，顺带赠个有缘人。我们县偏僻，过路的外乡人少，今儿个我们客栈难得住了个满，二位公子也是有缘之人，这酒是赠与二位的。别看只有一小坛子，我们车家酒后劲儿可大，这坛子够让二位公子醉上一醉了，两位饮酒时还请慢慢品尝。”

　　一路走过来，宋倏也喝过好几个地方的酒，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晋宁城喝的时节酒，其他地方的酒水多少有些寡淡，比喝清水好不了多少。听小二如是一说，宋倏来了兴趣：“那我们可要好好尝尝，多谢了。”

　　小二离开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宋倏和燕惊寒面对面在桌前坐下，宋倏拿起酒壶先倒了两杯酒，推了其中一杯给燕惊寒。

　　燕惊寒端起酒杯浅尝了口，正想出声提醒，就见宋倏已经习惯性仰头将一小杯酒都喝了下去，然后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燕惊寒失笑，抬手倒了杯茶水给他，道：“正想与你说这酒比先前喝过的那些都要烈，没成想你已经呛住了，这次可莫要贪杯。”

　　宋倏喝了清淡的茶水漱口，因着方才那几声咳嗽，脸上都被呛得有几分红意。

　　不过他回味了下，意犹未尽道：“初入口时确实有点呛人，但咽下去后倒觉得唇齿留香。第一杯是没设防，后面不要喝得太急应该也没事。”

　　燕惊寒只好嘱咐他别光喝酒不吃菜，又说：“要是醉了也无妨，在此处多留一日罢了，只是嗜酒伤身，初识那会儿倒不曾想到你还有这喜好。”

　　宋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这次他吸取教训，只端着酒杯慢慢喝。闻言，他笑道：“我从前也不好酒，只是先前路过晋宁在那儿尝过后，每到一个新地方便总有些好奇当地的产物。喝过一次尝尝味儿便差不多了，以后倒也不会念着。”

　　“这倒是。”燕惊寒颔首。

　　宋倏又忍不住说：“你说起初识那会儿……不瞒你说，我那时候觉得你是个好清静、话少且仿佛游离于世事之外的人，相处久了又觉得你和我原先以为的样子有些偏差，除了喜欢清静以外，旁的熟悉起来倒也并不寡言少行。”

　　这大抵是燕惊寒第一次面对面听人说起对自己的印象，他笑了笑：“原来我是这般模样的。”

　　宋倏慢吞吞喝酒吃菜，一小坛子车家酒喝过半后，燕惊寒明显感觉到宋倏有了醉意——抬手夹菜的动作变慢且有些不稳，说话时语速缓慢甚至张嘴就忘，有的一句话说到一半便停下去说其他的了，面上也渐渐红了起来，还不自知。

　　封了酒坛口，燕惊寒对上宋倏疑惑的目光，平静道：“你已经醉了，再喝下去明日一早该头疼了。”

　　“我醉了？”宋倏觉得自己很清醒。

　　燕惊寒肯定道：“你醉了。”

　　“这样啊。”烛火映在眼中，宋倏偏头盯了眼烛台，然后点点头，“那我就醉了吧，你应当不会骗我。”

　　燕惊寒蓦地想笑：“这么信我？”

　　宋倏正认认真真在夹面前的肉丝，好不容易夹起来放到碗里了，他才慢几拍子说：“信啊……唉。”

　　“既然信我，又叹什么气？”燕惊寒问道。

　　正如店小二所说，车家酒后劲儿大，这时候慢慢发散开，宋倏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一片，下意识答道：“不出意外，还有两天就能见着我曾祖了吧。”

　　燕惊寒点点头：“……你不想见？”

　　“那倒不是，我这趟远行，最初本就是为了我娘的遗言叮嘱，还有封信要交给曾祖。”宋倏懒洋洋的吃了碗里的菜，顺手便要摸酒杯，发觉杯中是空的，就有些失望的收了手。

　　燕惊寒装作没瞧见他这一动作，接着问道：“那你叹气，是在头疼见过你曾祖之后的事？”

　　宋倏单手支在桌面上，微微打了个哈欠，说：“算是吧……你送我见到曾祖后，我们是不是就该道别了？”

　　燕惊寒笑笑，不答反问：“待见了你曾祖，日后你还有什么打算？回京，或是继续游历四方？”

　　宋倏开始犯困了，眼睛不自觉半阖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啊……我还不确定，不过大抵是继续四处走走吧。”

　　燕惊寒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作祟，他道：“自己一个人习惯吗，途中万一再遇见妖魔鬼怪，不会害怕？”

　　宋倏揉了揉眼睛，想清醒一点：“你问了什么？我有些困，没听全。”

　　燕惊寒便又重复了一遍。

　　宋倏再次打了个哈欠：“……多半是会不习惯的，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迟早都得独自一人。妖魔鬼怪……那么多，怕也没用。幸好，单道长给的符我还留得好好的，没用完前都还算安心……对了，惊寒，你能教我一两招……嗯、逃跑或者藏身的法术吗？”

　　说着，宋倏自己倒笑了起来：“听上去我好没用……普通人能学吗？算了，我大概是真喝醉了，玩笑话，别当真。”

　　燕惊寒随他笑了笑，说：“暂且不用学。见到你曾祖后，你若是还想游历四方，又不嫌我不解人情世故的话，我们继续搭伴同行也未尝不可。”

　　宋倏神思清明了一瞬：“真的？”

　　燕惊寒点头，又想着宋倏此时多半看不清他的动作，便开口道：“当真。”

　　于是宋倏挺高兴：“你不嫌我累赘的话，我自然乐意继续一块儿走。对了，单道长呢？他与瑶台仙子去善后安乐窝犯下的罪孽，这都一个多月了。”

　　“兴许所需善后之事太过庞杂，还要些时日罢。”燕惊寒并不着急，“无妨，不必为他操心，若有意外他自会求助。若无意外，待善后结束，他也自会找来。”

　　燕惊寒说完，便发现宋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倒很是安静。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燕惊寒起身把宋倏扶到床上躺下，然后叫来小二将碗碟剩菜都收了出去，抬手灭了屋内的烛火后，燕惊寒坐在桌边阖上了眼。

　　睡眠与日常吃饭一样，对燕惊寒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形式。这会儿他靠在桌前，半分履行形式的意思都没有。

　　思索了一阵儿，燕惊寒给自己解了惑——虽然他喜好清静，并不热衷于与人结交，但宋倏并非聒噪之人，相反还十分有趣，一路上同行下来彼此也已经算是相熟的友人。所以，在目的一致的情境下，率先提出继续同行，并不反常。

　　考虑完这个问题，燕惊寒的神思便放了空。

　　直到忽然间听见滚雷似的巨响，燕惊寒才回过神、睁开了眼睛。

　　巨响从地底传来，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整体自东南方向往西北方向去。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屋内的桌椅便剧烈晃动起来，摆在桌上并未被小二收回去的车家酒酒坛随着震动而摔落在地，酒坛碎开，浓烈甘醇的酒香迅速飘散在空气之中。

　　床上的宋倏睡得很沉，丝毫没受到影响，连个翻身都没有。

　　燕惊寒站起身，在脚下的地动山摇中平稳走到床边，俯身喊了声宋倏，又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宋倏？”

　　宋倏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而屋里的横梁、椽子、柱子已经接连不断的发出断裂声来，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燕惊寒不做犹豫，随手将宋倏那装有换洗衣裳的包袱拿起，俯身便把睡得正熟的宋倏抱了起来，接着直接从半掉不掉的窗户跳了出去，平稳落到了客栈后院的地上。

　　他们甫一落地，整座客栈便吱吱呀呀像个垂暮已久的老人一般，霎时倒塌成了一片废墟，扬起无数的灰尘。

　　远处近处，小儿啼哭、男女悲号，争相逃命的惶恐、舍与不舍家财的争执怒骂，伴随着楼阁房屋的塌陷、满城的鸡鸣狗吠……喧嚣又嘈杂，人声鼎沸。地面还在不停的前后颠簸，整个车家县活像一锅煮沸的开水。

　　是地震了。

　　燕惊寒面色平静。

　　天灾人祸，后者他可以插手管管，前者则需视情况而定。地震这种一旦发生、人力便无法阻挡之事，即使燕惊寒能制止，他也不能动手。

　　后院地上有一把躺椅，此时正随着地面的频次而晃动个不停。燕惊寒指尖微动，躺椅便从地上慢慢飘浮起来。

　　燕惊寒将熟睡之中的宋倏送到了躺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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