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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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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惊寒微微蹙眉:“气息很熟悉?”
单青州点头,想了想又说:“虽然很淡,很快也散了,但我可以肯定没有感觉错。”
这师徒二人打哑谜似的,叫其他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熟悉的气息?”宋倏出声问道。
燕惊寒顿了顿,微微摇头:“抱歉,这一点不太好解释。”
连藏不住话的单青州这会儿都没多说什么,似乎事情有点复杂,宋倏不再多问,其他人也没有追问。
燕赤霞说:“那个妇人的事暂且不论,我们先来审面前的这老妖。”
姥姥身上的罪孽是真的重,养蛊一般养了二十多个女鬼为她害人性命。
除了聂小倩之外的二十六个女鬼各自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大致差得不多。不论生前是何身份,最后都是死于非命、也没有像样的丧礼,且葬身之地都在姥姥的老巢附近。至于死后经历之事,便和聂小倩那时的情况别无二致。
盘问完了女鬼们,最后才轮到了姥姥。
燕赤霞扛着剑,单青州一身松松垮垮的道袍,宁采臣坐在大殿里原有的一个蒲团上、方向遥遥正面对着聂小倩所在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自己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没有。
宋倏站在燕惊寒旁边,而燕惊寒有些出神。
相比他们这几个男子,目光所及中心的姥姥反倒显得弱小很多……表面看是如此,拼整体实力其实也是如此。
“寡不敌众,老身打不过你们,既然被你们抓了,便任由你们处置。”姥姥的嗓子粗粝,“至于其他的,你们也不用白费口舌来盘问老身,老身不是这些不知深浅、以怨报恩的贱/蹄子!”
“嗨哟,嘴还挺硬。”单青州拍出一张符,“那行,我们先来说说这些女鬼的尸骨现在何处……这个你总是知道的罢!”
符箓贴到姥姥身上后,姥姥突然痛苦的抓住了自己的喉咙,发出赫赫的声音,那张苍老的脸变形得更加厉害。
“啊——!”姥姥突然尖利阴寒的叫出声来。
女鬼们都被姥姥这模样吓得瑟缩了下。
宋倏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姥姥现在这模样,当真挺吓人的,跟那天他在竹林遇到的张牙舞爪的大蛇有的一拼。
燕惊寒看了宋倏一眼:“害怕?”
宋倏愣了下,摇头:“没有,也就是方才一瞬间被吓到了,现在反应过来,没事了。”
姥姥消停下来了,不过还是抓着她的喉咙:“那张符……你做了什么!”
单青州笑眯眯说:“你管我。赶紧的,回答问题,老妖怪。”
姥姥登时更加愤怒:“死道士……啊!我的喉咙!”
“您老人家就别折腾了,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说那些有的没的做甚。”单青州说。
看着姥姥那模样,宋倏轻声问身边的燕惊寒:“单道长用的是什么符?”
燕惊寒想了想:“许是噤声符罢。除却回应画符者所问,被施符的人但凡动别的心思、说起其他话,就会喉中痛苦难当。不过,我不曾深入研习过符箓之术,并不确定是否是这个,青州的符箓都是他自己随意翻书学的。”
宋倏:“……哦,原来如此。”
这对师徒……怎么越了解越觉得像是挂牌的名份……
姥姥终究还是没扛过单青州的符箓,说了这些女鬼尸骨所在之地:“我将她们的尸骨都封在了她们各自的葬身之地附近。就拿小倩来说,她死在这兰若寺,她的尸骨就在寺外院墙边,有乌鸦窠的那棵白杨树下。”
聂小倩双目紧紧看向姥姥:“原来、原来我的尸骨……就在我每夜都会路过之地!”
单青州又问姥姥:“她们死后让你诓着定下了契约,这约该如何解除?”
姥姥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般:“将她们的尸骨取回,重新立碑安葬了便可。”
单青州点点头,又看向他师傅:“师傅,我想将这些女鬼们的尸首重新安葬,让她们投胎去,您觉得呢?”
燕惊寒只说:“随你。”
燕赤霞两边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他问:“那这些女鬼们身上的罪孽该如何偿还?”
单青州看了一圈,说:“绝大部分罪孽归于这老妖身上,不过这些女鬼身上或多或少亦还有罪孽,她们背着自己造下的孽,去了阴曹地府自有阎王审判,能否得到投胎的机遇,转世投胎后是贫是富,甚至能否做人,都各有因果。赤霞兄不必愤懑,让她们去投胎,也算是扳回正路。”
燕赤霞迟疑点头:“单道长对阴曹地府似乎很了解?”
单青州大笑:“做道士的自然要多知道一点。不耽误时间了,赤霞兄可要与我同去,帮忙安葬这些女鬼的尸骨?”
燕赤霞短叹一声,说:“自然要的,做事应当有始有终。”
“小倩与姐妹们叩谢几位侠士道长!再造之恩,来世定结草衔环相报!”聂小倩突然跪伏在地,声音如泣如诉。
其他女鬼们也紧跟着跪地拜谢。
看得姥姥愤愤难平:“你们这些贱……我的喉咳咳、咳……我的喉咙!”
显然,单道长的符还没失效。
“你们别跪了,动不动下跪做什么。”燕赤霞说罢,用剑指着姥姥,“走,挨个去找尸骨。”
姥姥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烟熏刀刮过,突然之间聪明了,不再开口说话。
单青州眼白上翻了下:“我这里还有很多种符,老妖怪你若是不肯说话,我就干脆拿你来试符。”
姥姥咬了咬不剩几颗的牙齿:“……白日去不了,须得入夜后带上她们同去,不然我也找不出来。”
“成,那就等到太阳下山。”单青州说,“若是叫我发现你说假话拖延时间……算了,本身也没打算对你这老妖客气。”
姥姥怒目而视。
单青州和燕赤霞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单青州指了指姥姥,对燕赤霞说:“你猜这老妖会是什么下场?”
燕赤霞嫌恶的瞥了眼姥姥:“满身血债,恶孽滔天……”
燕惊寒走出大殿,宋倏想了想,跟了上去。
“这件事不太简单。”燕惊寒走到庭院里,看着漂着青藓的水缸和里面有些蔫了的野莲,突然出声说。
上午帮奉笔用竹子做拉板车,残留了一些竹片在院子里,宋倏随手捡了一片拿在手里,来到水缸边,百无聊赖的戳了戳野莲。
“嗯,单道长跟你说的那很熟悉的气息。还有,姥姥一开始说的话——其余的不必盘问她、她不会不知深浅什么的……显然受到单道长先前与你交谈的影响,她这话的意思,基本等于承认了这事不简单,她并非是完全的主谋,这事还有内情可挖。”
野莲本就要枯不枯,让宋倏多戳了几下,花瓣就掉落在水面上,看着更加凋败了。宋倏看着水缸里的莲花,莫名一心虚,然后就把竹片丢到了旁边的野草丛里。
没听见燕惊寒说话,宋倏偏头看向他,却见燕惊寒正看着自己。
宋倏疑惑:“怎么了?”
燕惊寒轻笑了下:“无事。你看人辨事很仔细。”
宋倏笑着摇了摇头。
毕竟在边上当观众似的看了那么久呢。
“待女鬼的事处置好后,再审审这老妖。”燕惊寒说。
宋倏微叹:“我这趟出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说起来,”燕惊寒道,“只知你要去河南,倒没听你说过去河南要做甚。”
宋倏:“去见我曾祖……不过我现在有些怀疑届时能否见到他。”
燕惊寒:“怎么说?”
宋倏笑笑:“我娘留遗言叮嘱我去找曾祖,说曾祖在河南的城隍庙里做城隍爷。起初我没多想,这趟出门了才后知后觉,怀疑曾祖已经不在阳间了。曾祖的年纪确实挺大了。”
燕惊寒顿了顿,说:“令尊没有在你出门前叮嘱你吗?”
“我父亲在我娘去世后没几天也去了,现在家中只有我一人。”宋倏坦然说。
燕惊寒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节哀。”
“生死别离,人生常事。”宋倏只好干干的回。
……
入夜后,几人先带着姥姥跟聂小倩到兰若寺外,果然在白杨树下向东十步处挖出了一具白骨。
聂小倩跪坐在地上哭得悲痛欲绝,宁采臣看不过去,递出一方手帕。聂小倩泪眼婆娑抬起头,道了声多谢公子,不过没接手帕:“小倩是鬼魂,碰不到人间之物。”
宁采臣有些局促的收回手帕,安慰道:“小倩姑娘不必伤心,现在你的尸骨已找到,重新下葬立碑后,你便能转世为人了。”
聂小倩苦笑:“能否转世为人还没有定数,只是小倩注定要将尸骨葬在这荒寂之地了。”
宁采臣踌躇了会儿,又开口说:“小倩姑娘,你先前说你尚有母亲弟妹在世,你可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在何处?”
聂小倩不知宁采臣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点点头:“娘亲带着弟妹应该还在外祖家。”
宁采臣:“小倩姑娘知道你外祖家的具体所在吗?”
聂小倩愣了愣:“我年幼时随娘亲去过,临死前也听娘亲又说过,是知道的。”
宁采臣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小倩姑娘……你可想去找你的家人,至少将尸骨葬在家人所及之处?”
“我、我自然是想的……”聂小倩轻声说,啜泣慢慢停下了,“就算不能葬在家人身边,我也很想再见娘亲和弟妹一面……只是,不可能了。”
“我……”宁采臣轻轻咳嗽了声,“我、我……小倩姑娘,恕在下冒昧了……如若在下说,我愿意带你的尸骨去找你的家人,你、你可愿信我?”
这下别说是聂小倩,宋倏他们在边上有意无意关注着宁采臣和聂小倩的都愣了愣。
聂小倩擦了擦脸上的泪:“宁公子……你不是要去京里考试吗?”
宁采臣说:“我早早离家,原是打算到京城后在那里住两个月准备应考的,时间很充裕。想来即使先送你去找家人,也并不耽误考试。我背着书卷,随处都能准备考试。”
聂小倩犹豫起来。
“宋兄,看戏呢?”单青州突然摁住了宋倏的肩膀,嘻笑道。
宋倏笑了笑,轻声说:“郎才女貌,挺好的。”
单青州摇摇头:“人鬼殊途,不行啊。罢了,他们说他们的,我跟燕赤霞带女鬼挨着挖尸骨去了,宋兄要不要同去?”
这个就……不必了。
宋倏拱手:“单道长慢走,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