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75、重逢

　　卫坤手上的铃铛凭空消失的同时，一股强劲的气流势不可挡地将他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他感觉一只手抵着他的脖子，将他缓缓向上举起，一阵窒息感压抑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涨红了脸。

　　“五梅令，这不是五梅神的东西么。”易邪一手将卫坤按在墙上，一边漫不经心端详着从卫坤手上抢来的铃铛。
　　他冷冷看向卫坤道：“就是你？找死。”他一指抵住卫坤的眉心，将他的魂缓缓勾出了不到半寸，卫坤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只听到王婆道：“你不该动他。”

　　易邪冷笑了一声，“开个玩笑。”一松手，卫坤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
　　那些保镖见状一个个目瞪口呆，吓得不敢靠近。

　　易邪暗影般掠过来到赵阿米身边，用他的黑袍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漫天大雨，一手紧紧地搂住了她。
　　“我来晚了。”易邪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赵阿米仰起脸来看他，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豆大的雨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滑落，滴在她的脸上。好像所有的不安和紧张在这一刻都安分了不少。

　　易邪道：“我怀疑卫坤不对劲，问了王婆他的位置。都怪我，如果我能早点想到，你就不用遭受这些。”

　　赵阿米道：“不，是我大意了，让你担心了。”

　　“你们两个，淋雨有趣吗？”王婆站在屋檐下，仍是一副温和慈祥的模样。

　　两人这才到了房屋的长廊上躲雨。

　　王婆对赵阿米道：“五梅想杀你，那是不是我们就有了共同的敌人。”

　　王婆是神，赵阿米尽管对她的行为不满，可还是不可控制地敬畏她、服从她。说是她们共同的敌人，真是抬举她了。她这话更是像说给易邪听的。

　　易邪淡淡道：“和她的恩怨，我们自会解决，不劳费心。”

　　王婆道：“那你是不是该把五梅令交出来。”
　　易邪笑了，道：“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五梅神躲了你这么多年，凭一个小小的灵器就像找到她？你此番大张旗鼓过来，想必她已经知道了卫坤的事了，今后行事定会更小心。想抓她？”

　　王婆脸色微变，“你来之前就知道是她，故意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借此机会将她一网打尽？”
　　易邪态度散漫道：“如果被抓的人是你，我会考虑。”

　　王婆面露愠色，愤然离去。

　　“你好像又把她惹生气了。”赵阿米眨巴着眼睛。
　　“她如何，与我无关。倒是你，”易邪俯下身来平视她，语气带着歉疚，“有没有生我的气，这么久才找到你。”

　　赵阿米道：“没有，今天多亏秦琴，是她帮了我。”
　　“那一定要好好谢谢她。”易邪又忍不住抱了抱她，伏在她耳边喃喃道：“对不起。”

　　赵阿米看到在他身后，方彦直直杵在不远处。

　　易邪道：“我刚才探过卫坤的魂，有五梅神打下的烙印。你那天应该是触发了它的印记，在你体内留下了标记，所以卫坤能够凭借一些法器找到你。”
　　“五梅神为什么要攻击我？”
　　“她的目标应该是我。她虽有灵器却早已没了神力，应付她绰绰有余。这些日子你小心一点，我会处理，卫坤就留给你处置了。”

　　易邪什么都说了，可唯独对一个事实缄口不言——为什么利用她就能对付他。

　　她能感觉到，他还是尽可能地对赵欣讳莫如深，仿佛要把她的一切都在她身边抹去，让她逐渐忘了，曾经有这么个让他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人。好像他的心已经没有那个人了。
　　可是偏偏她又知道了，他还是有那个放不下的人，每天看着她在眼前，欲言又止地、不能诉说这些年来的不曾中断的思念。把他心底的念想深深地埋藏起来，仿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赵阿米道：“如果还找不到我，你会如何？”
　　“那就继续找。”
　　“如果我从此消失呢，你会像找赵欣一样，一直等我回来吗？”
　　“只要我在一日，就会护你周全。”
　　她看着易邪的眼睛，“如果没有赵欣，你会喜欢上这样的我吗？如果她不会再回来了，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易邪陡然怔住，“你在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将对那个人的情感、期待、歉疚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就因为我是她的一部分。可是易邪，我不是她，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你是因为她才喜欢上我，那我宁愿你从没喜欢过我。因为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她的影子，你所爱慕的所有品格在我这里从来都不存在。”赵阿米退了两步，一滴雨水从她脸颊划过。

　　易邪向她伸出手，却僵在了原地，“你说什么胡话。”

　　“昨天，我去了灵山墓园，看到了赵欣的墓。我原来一直以为是我让你喜欢上了我，可是到那时我才发现，你只是将我当成了她。我原来所认为的一切都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怎么会这样想呢。”他心里泛起了苦涩，“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承受了不该有的苦难，让你的魂灵变得脆弱不安。但请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赵阿米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为什么你总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如果你真的在意我，为什么不愿和我分担你的痛苦，不愿让我陪你一起度过？”
　　“你受了这么多苦，是我的错，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赵阿米很是抓狂，再也绷不住了。

　　她知道，他是天生的死神，从鬼域归来，世间本无他所惧怕之物。他生来孤傲，漠视世间万物，本可以从心所欲、为所欲为。可为了她，他一再妥协退让，那副意气风发的骄傲姿态、睥睨众生的孤傲之胆在她面前荡然无存。
　　她知道这样是因为爱，却不愿意他因此受到约束、为她改变。

　　“你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委曲求全，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因为你这样让我……”她的话还没说完，被易邪一把抱住。
　　“很心疼。”她低声说道。

　　易邪低低道：“如果生气的话，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只是不要再离开我了。”

　　“你……”心里的万千思绪涌到嘴边，却只因他一个动作就轻易化解，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呢喃：“让我怎么办才好啊。”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良久，她抬起头道：“和我去一个地方吧。”说着冲进了雨幕中，回过头伸出手喊道：“快跟上。”
　　易邪迎着她跑了过去，牵起她的手。她牵着他沿着红砖铺就的人行道一路跑去，眼前雨幕朦胧，甚至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的黑发随着步子不断飘舞，扬起了水花。

　　在一个粉蔷薇铺满篱笆的路口，他跟着赵阿米绕过了那个拐角，转完后突然发现，赵阿米不见了。

　　漫天大雨依然挥挥洒洒，经过了炼狱鬼火淬炼，这雨点对于他应该无关痛痒，可打在脸上像针一般。易邪失神地沿着蔷薇花篱笆缓缓前行，却发现眼前场景有些熟悉。
　　这里是复兴路，这粉蔷薇后的小院，是赵欣家。

　　“你怎么在这里淋雨啊。”一声清甜的女声响起，易邪惊惶着回过头去，一个女生为他撑着伞，笑盈盈看着他。她的双眸太过熟悉，易邪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怔怔道：“你是……赵欣。”

　　“赵欣是谁？我不认识。”那女生偷偷笑了笑，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记性这么差，属金鱼吗？我才回去取个伞你就不记得我名字了。傻瓜，下这么大雨都不懂得躲躲，着凉了可怎么办。”

　　“欣儿……”易邪现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想死死抓住她不松手。他伸手想去抱她，却抓了个空。
　　“还愣着干嘛，快走啊。”声音从身后传来，易邪转身，见她站在自己身后，撅起了嘴，“我好饿啊，你再不走我自己去吃了，你可别后悔。哎，那家青菜面真的太好吃了，味道一级棒，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她的神情充满了憧憬，见易邪愣愣地望着她，扭过头看着他道：“你到底吃不吃啊？”
　　“吃，当然吃。”易邪道。

　　“那走吧。”她把伞递给易邪，“喏。”
　　“嗯？”易邪僵着没动。
　　“撑伞啊傻瓜，你是不是没和女孩子一起走过路。”

　　“刘阿姨，一份青菜面加蛋。”她收了伞靠在店门外，找了个地方坐着，招呼易邪坐下。
　　“欣欣来啦，这么大雨还出来呢。”
　　赵欣笑道：“还不是因为阿姨您煮的面条太香了，我就忍不住过来了，还带了我朋友一起来吃。”
　　老板娘乐呵呵道：“就你小嘴甜。”

　　“你吃什么？”赵欣问道。
　　“和你一样。”
　　“嗯，有眼光，”赵欣神秘兮兮道：“刘阿姨的青菜面可是店里的招牌，清甜的汤底加上爽脆的蔬菜，就一个字——赞。”

　　“青菜面来喽~”老板娘端上的面碗碗面上铺了满满一层青菜，一个光溜溜的蛋窝在中间。

　　“谢谢。”赵欣道，“等一下！”她拦住了易邪的筷子。
　　只见她熟练地将荷包蛋的蛋黄和蛋白分开，让后把黄澄澄的蛋黄夹在易邪的碗里。“吃吧。”

　　“你不吃蛋黄？”易邪问道。
　　“对啊，所以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没点荷包蛋，但是你来就不一样啦，正好你可以多吃一点。”赵欣说完夹了一大块蛋清到嘴里，露出了十分满足而惬意的表情。
　　“那我的也给你。”易邪筷子用得不大得劲，戳了半天把蛋黄绞得粉碎都落到了汤里，留了一块完整的蛋白给她。
　　“谢谢。”赵欣的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眼神像是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