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笔记》音勿

52、五花山2

　　2019.04.23 23:00 五花山
　　雨天，道路湿滑，山路更是泥泞难行。
　　易邪撑着伞，和赵阿米走在阴湿的茂林中，黑袍刮过雨后的湿叶，沾上了细碎的枝叶。

　　闷雷夹杂着簌簌的穿林打叶声，赵阿米扬声才听得见自己的声音：“这么糟糕的天气，其实你不用来的，我已经治好病了，可以自己收魂了。”
　　易邪不以为意道：“方彦那家伙，能行吗？”他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盖了一半，赵阿米勉强猜出了意思。

　　虽然是易邪坚持要过来的，可赵阿米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办法，易邪不亲眼见到，估计不会死心。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易邪这人也没有那么娇贵。
　　赵阿米就带着易邪一路踩着泥水啪嗒作响。

　　浓重的夜色中透不出一点光亮，雨滴在伞面无序地打着节奏，像泼出的豆子。易邪听着耳边的鼓点，深深吸了一口腥甜的泥土气息，语气倦懒道：“你这时间和地点选得倒是特别。”
　　赵阿米点亮了一张符纸，昏黄的火光勉强能照亮眼前一小步路，幸而死神夜视能力极佳，一路上不怎么磕绊。
　　赵阿米小心捧着那簇火苗，道：“我们意外组，越是这种天气，就越是容易成功。这次往生名单上五个人都在五花山，今晚应该可以全部拿下。”

　　易邪笑了，“看起来条件艰苦。”
　　“还好，也不是每次都遇到这种。不过和你们相比，我们工作算轻松了，毕竟不用和别人交流。”
　　男人眉梢微扬，“你不喜欢？”

　　赵阿米轻轻叹息，微弱的火苗不安地窜了几下，她连将符焰往上送了几寸。“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好吧，是不太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有点抗拒和人类交流，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没什么安全感……”赵阿米声音越说越小，逐渐被雨声吞没。
　　可易邪却听得明白。

　　“你是死神，没什么好怕的，何况，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没有任何情绪，易邪的语调平静得像没有风的湖面，毫无波澜。
　　两人俯身穿过一棵矮树，枝叶扫过伞面，几滴雨珠从手背划过。
　　易邪仍是淡淡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就像现在的我，所有的精力都在找回碎魂，只要她一天不完整，我就一天没有安全感。又何况，在人世，在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属于我，一颗心四处漂泊，没有归属。我好像比你惨一点。”他笑了一声，像是玩笑般。

　　因为雨声太大，赵阿米只能时不时侧头，试图从唇语半猜半听推测出意思。她看着淡弱的黄光温柔扫过男人的下颌，冷峻的线条也柔得化开了几分。“你喜欢她？”
　　易邪仍看着眼前的路，唇角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我爱她。”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可她却偏偏听得清楚，甚至能感受到他言语中饱含的深情。

　　赵阿米不解，“爱是什么感觉，和喜欢不一样吗？”
　　“不一样，我的一切都属于她，我的心，我的魂，我可以为她而死，也可以为她而复生。”他的语气平淡，可又笃定得让人无法反驳。

　　他脸上那片温暖的光突然变得刺眼了不少。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赵阿米垂眼，就不该多嘴。

　　“她对你又是什么感觉？”赵阿米硬着头皮，又添了一句。
　　易邪那弯天生含笑的唇角弧度逐渐变小，下一刻，火灭了。

　　赵阿米又点燃了一张，易邪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轻佻，仿佛熄火前无事发生过。可赵阿米总觉得有那么一刻，易邪有什么难遣的心事，以至于一个想法偷偷冒了芽—一切都是易邪的一厢情愿，碎魂主人并不领情。
　　这么想想，她突然好受了一些，尽管易邪可能会难过一阵。

　　她十分合时宜地没有追问下去，看人脸色的本事也学了一点。

　　易邪没有不快，仍如先是语气淡漠，问了句：“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赵阿米斟酌了语句，应道：“尊敬。”

　　易邪：？？？
　　他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什么？”

　　赵阿米也不由得跟着他笑了，身体放松了不少，怕易邪听不清，稍微提了嗓子道：“组长说你是蒲城‘总指挥’，也算是我半个领导。当时你全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语气却散漫无边，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那时候半夜我把你拉了过来你也没发脾气，想来就算凶也凶不到哪里去，却是我忽略了，现在才发现。”
　　“那现在呢？”易邪看着她，问道。

　　“吃苦耐劳，是一个劳模。本来不用和我一起出来，却冒着这么大的雨，也不怕感冒。”赵阿米刻意避开了对他的主观评价，有意无意划清了一些界限。

　　易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语调缱绻，“看来我得向上面反馈一下，多申请一些奖金。”

　　提到这个，即使赵阿米再有私心也很想瞪一眼这个男人—海华挣得钱还不够吗，这么在意这点奖金，还不够海华的零头。
　　反观她自己才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可怜。

　　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几缕亮白的线条在黑暗中穿过，赵阿米吹灭了符焰，“到了，就是他们。”

　　一个粗犷的男声道：“就是这里了，喏，标记还在，探过了，墓穴足足有百来平，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有几样压箱底的像样货。现在管制越来越严了，咱们小本生意，也就只有这种档次了。”
　　另一人道：“管他多少呢，先下一铲子挖出来是垃圾是宝贝不就全知道了。”
　　剩下几人应和了几句开始动手，湿土一铲一铲往外扬。

　　易邪笑了，“现在的景气不好，地下带来的不能放在明面上交易，也挺不容易。”
　　两人在一旁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易邪问道：“准备怎么做？”

　　赵阿米关于这些专业问题回答起来还是相当自信：“一开始有几个备选方案：一是失足掉落坑中摔死，二是困进去饿死，不过现在有了更合适的选择。”她看着漆黑的洞穴，语气凝重了不少。

　　“通了通了！”一个人丢下铲子立马跳下去，用仪器探了空气成分，“氧气浓度正常。”
　　几个人听言挨个跳了下去，洞穴只有半人高，他们躬身往里进了一段距离。

　　易邪道：“要进去吗？”
　　赵阿米摇头，“不用了，快了。”
　　几个人没走一段距离就开始有些迷糊，越进入墓穴越觉得不对劲，在失去意识之前连忙往外撤，这时洞穴路突然飞出了一群吸血蝙蝠，几个人在尖锐的嘶鸣中挣扎声越来越小。赵阿米掏出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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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开，男，32岁
　　死亡时间：2019年4月24日，00:53:33
　　地点：五花山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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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合，男，35岁
　　死亡时间：2019年4月24日，00:53:33
　　地点：五花山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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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半半
　　死亡时间：2019年4月24日，00:54:33
　　地点：五花山
　　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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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易邪举着火，看着赵阿米低头记录。赵阿米特地解释道：“这气体本来没什么毒性，最多就是眩晕致幻，真正夺命的是吸血蝙蝠。”

　　“嗯……”易邪随便应了一句，目光扫过淡黄的纸页—每条记录都是以33结尾，这个习惯和他挺像，他不禁来了兴致。
　　“怎么都是33？”

　　赵阿米不假思索道：“我有强迫症。”

　　易邪听言蓦地一顿，目光从笔记纸移到了女孩低头认真记录的脸上，有些愣神。
　　“好了。”赵阿米收笔，易邪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凝滞的目光。

　　女孩带着笑意：“我可以自己收魂了，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劳模也可以得空休息几天。”
　　“嗯……”易邪有些迟钝地应了句。

　　赵阿米觉得奇怪，心想：“让你休息你还不开心了？难道收魂收上瘾了？难不成还想评个年度最佳劳模？”

　　“回去吧。”易邪的嗓音有些沉了下来，但还算温和。
　　通常这个气氛，这个对话，下一秒易邪就该不声不响地消失，然后丢下一把伞仍在原地，或者是带着伞一起消失，让她淋成一个落汤鸡。

　　赵阿米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雨水拍打我的脸颊，涤荡我的心灵！
　　她甚至想扬起手臂痛快地接受。

　　易邪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疑惑地转过身，“还不走？”
　　男人温沉的话语声传来，赵阿米的幻想骤然破灭，像一盆水扣在头上，真丢人。
　　她收回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真是破天荒了，易邪居然没走。
　　赵阿米余光看向眼前持伞的分明指骨，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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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阿米承诺了易邪收完魂就去帮他，不敢怠工，加班加点一连几天都在忙着收魂的事。可易邪从来没有问她工作进度，就好像她永远收不完往生者的魂，易邪也不会催她似的。
　　易邪安静地太不像话了，导致赵阿米这几天的工作失去了一半的乐趣—这么优秀的意外组死神，怎么就没人看到她闪闪发光的业绩呢！
　　她看着桌上摆地齐整的炼魂瓶，十分不情愿地一胳膊扫进怀里，带去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