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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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晚上确实没什么好吃的，除了几样清淡的小炒素菜，就只有包子馒头米糕这类，看似花里胡哨，实则寡淡无味的主食。然，方晚知天生就少根挑刺的筋，又或者是对生活太有情怀，面对这样的食物，也像在五星级酒店吃自助餐一样，认真、庄重，在两人盘子里放上一式一样的白馒头，并各盛了两小份菜。
一个人端两个盘子，打两份饭，有点手忙脚乱。但涂觅不欲搭手，他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方晚知着实不是东西，这时候理当赔罪。
方晚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两个盘子摆在餐桌上，涂少爷跟着就坐下了。
没筷子没勺，饭自然没法吃。但涂觅满心不爽，坐下之后跷二郎腿，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方晚知无奈地看他片刻，泄了气，转身去取来两副餐具，并端了两碗米粥。
涂觅大爷似的接过筷子，闷声吃饭。
两人沉默下来。
这顿晚餐，涂觅光看就觉得痛苦——馒头凉了，还发硬。白米粥有点米香气，就是稀薄，跟喝水差不多。两样炒菜，一样是青椒炒藕，一样是青椒炒豆皮，青椒估计还是中午剩的，横竖都是难吃。
又不聊天，又跟人怄气，没吃几口，胃就在隐隐作痛。
涂觅挑挑拣拣，嫌嫌弃弃，青椒全扔，藕也不沾，光吃了几片豆皮。米粥倒是喝得快，馒头咬了两口，留下个大牙印。这样就算齐活了，感觉实在吃不动，筷子一扔结束了痛苦地进食。
可是一看方晚知，完全是不同光景。
他低头认真地嚼着馒头，可能确实难以下咽，每一口都咬半天，间隙喝几口白粥缓缓。他好像很喜欢吃藕，餐盘里白色的藕片很快被挑完了，接着开始挑青椒，从切得整齐观感还好的下手，慢慢青椒也没了，剩下一些沾着菜汁的豆皮。他用筷子翻挑几下，好像在迟疑，但最后仍然夹起来送进嘴里了，两片唇抿住，慢慢咀嚼，然后吞咽。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加上白发，简直像个老人。
然而涂觅看着他逐渐清空的餐盘，叹为观止：“靠！就这些玩意，你也能光盘？你怎么吃下去的？”
方晚知垂着头，听见他说话，就抬眼，透过镜片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的餐盘，咽了嘴里的东西，皱皱眉道：“别浪费食物。”
涂觅甘拜下风：“方晚知，我服了……你真是伟人。”
方晚知自知说也没用，听他这带有嘲讽意味的吹嘘，却不像听郭花生说话那样生气，心情还有一丝微妙的快乐，于是只淡然解释了句：“我觉得不错——藕很好吃。”
“你喜欢吃藕？”涂觅闻言，迅速把自己餐盘向他推去，邀请道，“那你吃我的！我这还一份。”
方晚知：“……”他实在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这种事，且对涂觅的任性感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别把你剩的给我吃！”
涂觅顿时恼了：“这藕我一筷子也没动，是新的，不是剩的！你是不是就喜欢把人好心当驴肝肺啊？我帮你那么多，没听你一句好话，你有毒吧？”
方晚知愣了愣，看着他餐盘里的青椒炒藕，抬起筷子，停顿两秒，又把筷子放下。
“我吃饱了。”最终这样说。
涂觅鼻孔出气，只剩冷笑：“嫌弃就直说。”
两人起身去交盘子，涂觅依然不依不饶，撒泼耍赖：“你他妈就是嫌弃小爷！我真是看透你了。”他胡搅蛮缠的功夫，方晚知见识得多了，并不上当，闭上嘴走在前面，装聋作哑。
涂觅得不到回应更来劲，亦步亦趋，一路念经：“呵，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跟那个郭花生就是一类人，拐弯抹角的，装什么圣贤啊？本质上就是个伪君子……”
方晚知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停步，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来，眼神带着杀气。
涂觅天不怕地不怕，这一瞬间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方晚知垂眼，冷淡地看着他。两人目光方一触，他就收回了眼神，低下头，同时迅速伸手，把涂觅盘中被咬过的，剩的半块馒头捏起来，一把塞进嘴里。
涂觅：“？”
涂觅吓了一跳：“握草，你干嘛！”
方晚知把馒头嚼完咽了：“伪君子？装圣贤？”
涂觅：“……”
方晚知带着浑身寒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涂觅震惊地回忆刚才那一幕，整个人陷入混乱，心里狂叫：方晚知这个人是真的有猫饼啊！他不懂什么叫开玩笑吗？即便如此，也不用这么证明吧！！
是个狼人。
两人又一前一后回了教室，方晚知一言不发，像跟他冷战一般，径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后埋头书本后方，享受学习，再不抬头。涂觅浑浑噩噩，在自己的位子旁边坐倒，大脑还在死机中。
李瑶跟小姐妹吃完晚饭，说说笑笑地回到教室。一抬眼，就见到涂觅愣坐发呆，很是反常，忍不住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涂小觅！你魂给勾啦？”
涂觅一个激灵回过神，望着李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向来大喇喇的，有话直说，李瑶头回见他这样，更感到事情不简单，连忙坐下，认真问他：“你怎么了？”
“瑶姐，你先等等，让我静静。”涂觅捂着额头，心想这事可不好说。要是告诉她方晚知啃了我剩的半个馒头，不知道她脑子会拐到那个车道上去呢。
“静静”一词从涂觅嘴里说出来，就像个炸弹似的。李瑶顿时紧张起来：“你、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再说，学委大大也帮你呢！”坐在另一侧的朱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听到自己接戏的地方，主动凑上来：“觅哥咋啦？捂着头干嘛？晚饭吃撑了？”
“不是……”涂觅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终道，“也没大事，就是我跟方晚知一块吃了晚饭。”
朱岩震惊了，李瑶惊喜了。他俩异口同声问：“你跟方晚知吃饭了？”
涂觅：“我靠，你俩小点声——”这两人原本声音不大，但完美叠在一起，加上教室里人也不多，音量就显得有点大。涂觅下意识地往后排瞟，见方晚知还在闷头写作业，似乎没留意其他的事，这才松了口气，“有什么好惊讶的，他特喵的是能吃人啊，不能一起吃饭？”
朱岩道：“你俩下午体育课刚吵了一架，还动过手，晚上又和好了……我就是觉得有点玄幻。等等，你是不是觅哥啊？别是被魂穿了吧？”
“滚！”涂觅对哥们一向没有好脸色。
李瑶嘻嘻捂着嘴笑，特别开心：“学委大大，这你不懂了吧，这□□头打架床尾和。”
“？”朱岩无语，“那不是说夫妻吗？”
李瑶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朱岩：“纠缠这些细节干嘛，黑板打架饮水机和行了吧？总之他俩和好了呗。”
朱岩艰难地理解这个事实，又看向涂觅：“觅哥，和好了？”
“啊，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涂觅想着和方晚知在食堂的遭遇，陡然叹了口气，深沉道，“班长挺可怜的，你们不晓得内情。”
朱岩却说：“有什么不知道内情的，他那点事，我看大家都心照不宣得很，就觅哥你吧，跟人不对付，不知道内情罢了。”
涂觅：？？？
涂觅顿时怒了：“什么东西？！你有事瞒着我！”
“就方晚知考试的事啊……”朱岩跟涂觅对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莫名找到优越感，像李瑶先前看自己一样，用嫌弃的眼色看涂觅，“你不知道？”
涂觅：“我上哪知道？”
朱岩立马来劲了，拖了凳子，在他们桌边坐下，凑头跟涂觅挨在一块，悄声道：“他上次期末语文考试时，桌肚里有一个语文笔记本，被人报告老师了。最后虽然没算作弊，但也没给他机会重考。语文两个半小时，满打满算他就写了一个小时多点吧，成绩没考起来。后来臧老找谈话，似乎又有些不愉快，听说他俩在办公室大吵一架，声音隔着俩屋都能听见。成绩没考好，本来情有可原，但闹成这样，当然在1班呆不住啊，所以趁着这次分班，就给他‘下放’了。”
“……”涂觅目瞪口呆，转头又往方晚知的方向瞅过去，有些不敢相信，“他跟班主任吵架了？他的脑子是不是……”说到这里，忽然卡壳，张着嘴，又泄了气，“害，我蠢了，他脑子确实有猫饼，这我早就知道。”
“可不，所以你俩一有风吹草动，我心都要炸了。”朱岩抱怨道，“你能不能少招惹方晚知，他真发疯怎么办。”
李瑶闻言，立马横眉，抬手推朱岩：“少说班长大人坏话！你们这些臭直男，真是气死人了。走走走，别在我这切切查查，惹人讨厌。”
“这怎么叫切切查查？”鲁迅用来形容农村妇女的词汇，朱岩可不会接受，立即梗着脖子分辩，“我说的没一句假话，这可都是老刘告诉我的重要情报！”
李瑶生气地说：“片面真相，就是谎言！单一个涂小觅就够没良心了，怎么学委现在也不懂事了。”
涂觅心想听这意思，还有内情？于是立即伏低做小，央李瑶道：“瑶姐，我俩这情报网，当然比不上您老厉害。方晚知到底惹了多大的事，要不请您给指教一二呗？”
李瑶“哼”了一声，嘀咕一句“这还差不多”，接着便扁着嘴，露出委屈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