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惘然》陌小栈

2、天人

　　下课了，王一晶跟几个同学往宿舍楼走。
　　服装系的女生走在一起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一晶，别忘了晚上的天人啊。”在宿舍楼门口王子悦跟王一晶打了个照面就急匆匆往外走。
　　“知道了，姐，你那么急干嘛，抢钱呢。”
　　“一边呆着去，记得通知小四。”
　　王子悦是王一晶的堂姐，比王一晶高两级，当年王一晶学模特考这个系还是王子悦一手促成的呢。
　　王一晶赶紧掏出手机：“喂，小四，又翘课了是不是。晚上别忘了天人啊！哈哈，知道，你忘了上课也忘不了天人…..”
　　天人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PUB，晚上会有一些层次还不错的演出，王一晶她们的走秀在每个周二和周六都有。
　　王一晶在后台紧张地准备着。第一套服装是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她褪下左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的珍珠手链，在手链拿下的一刹那，一条蚯蚓般的伤疤触目惊心地显露出来。王一晶赶紧套上一个宽宽的波西米亚风的木质大手镯，冰肌玉骨的手臂又完美无缺了。
　　“等我攒够了钱，一定先找最好的整容师把这个给做掉。”王一晶恨恨地想着，踏着重金属音乐的节拍款款走上T台。
　　那是青春叛逆期在她身上留下的最让她悔恨的伤痕。
　　还在上幼儿园时她的父母就离异了，从懂事起就游走在父亲和母亲各自又成立的家庭里。在外人看来，两边的父母对她都很好，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没有家的感觉。她有两个家，但哪个家也不属于她，在哪个家里她都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于是她早早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曲意逢迎见风使舵。
　　初二那年她爱上了比她高一级的男生，那是个学校出了名的混混，但她觉得他给了她最大的宠爱，觉得他为她撑出了一片没有任何委屈的天空。于是她爱了，爱得昏天黑地。压抑多年的个性在一刹那迸发到不可收拾。她扔掉了功课扔掉了乖乖女的一切面具，也扔掉了处女之身。任何人都无法劝她回头。
　　一年以后，他身边又有了别的女孩，王一晶彻底崩溃了，她决绝地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划下了那一刀……
　　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王子悦给了她最大的帮助。同龄人到底好沟通，虽然没能让王一晶完全解开心结，最起码让她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后来，王子悦带着她开始在模特学校上课，也在考大学时给了她很多的帮助。

　　王子悦在这一节的最后一个出场。
　　同是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王一晶是一种狂野不羁的味道，王子悦演绎出来的感觉又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自然流露的清丽温婉的气质，衣饰的狂放和她气质的婉约相映成趣，竟然是别样的浪漫风情。
　　演出结束，王子悦收拾东西急匆匆催王一晶走。她是个乖乖女，演出结束后从来不在这种地方逗留，这也是她的父母答应她可以在这种地方演出的条件。在她的要求下，王一晶也一直跟她一样演出结束就离开。
　　“一晶，先别急着走吧。上次那个董哥约我喝杯酒，你陪陪我吧。”小四拖着王一晶的手恳求着。这个小四倒是在PUB里混得有点熟套了。
　　王一晶没说话，看了看王子悦。
　　“子悦姐，你就让一晶陪我一下下嘛，我一个人不太敢呢。”小四转而恳求王子悦。
　　“一晶，你自己决定吧。别忘了我以前说的话。我得回家了，再见。”王子悦看了看王一晶，转身走了。
　　“哎呦，你这个堂姐比你妈管得都宽。”
　　“别胡说，她是为我好。”王一晶跟着小四走了进去。

　　于安和陈欢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欢把苹果削好皮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端给于安。多年的老习惯了，于安不爱吃水果，只有像这样送到嘴边才会吃几口。
　　这是个挺难得的场景，平时他们经常有各种应酬，像今天这样早早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的机会还真不多。
　　气氛有点沉闷，于安刚想找点话题，手机响了。
　　“是刚子。”
　　“又是找你喝酒。”陈欢一脸不快。
　　于安走到一边接电话。
　　刚子那边很吵。“大哥，出来喝酒吧，三儿今天过生日，哥几个都聚齐了，就差你了。等你啊，在天人，快过来啊。”刚子扯着大嗓门喊完就挂了电话。
　　刚子和他说的那几个哥们都是当年大棚里的“战友”，刚子还是他的发小，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大哥这个称呼是当年他在同行里慢慢崭露头角后这帮小哥们给他冠上的名号。这几年这帮哥们都小有成就了，毕竟他们是当年最早下海的。不过发展最好的还是于安。
　　“刚子跟三儿他们在天人，叫我过去。”于安收了电话坐下来。
　　“都快十点了，还出去喝啊。”陈欢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快，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些。
　　“三儿今天过生日，聚了好几个了，我不过去也不好。”于安知道陈欢不高兴，以前他们曾经为这些事吵过很多次，最近几年倒是比以前稍好了些。可能是因为吵也没吵出什么结果吧。
　　陈欢知道反对也没用，沉默地看着电视。
　　于安慢慢地开着车，想着陈欢的不快和沉默，心里隐隐的有点不痛快。
　　其实他也并不太喜欢跟刚子他们这种喝酒的场合，互相吹嘘，砸钱摆阔，想想有时就觉得空虚。可这么多年这些哥们一直拿自己当大哥敬着，还真不能随便推脱不来。再说，那种做大哥的感觉还是让他有小小的得意的。
　　一进天人，服务生就很殷勤的迎上来。于安是这里的熟客了，偶尔天人的大老板过来碰上于安俩人还会一起喝一杯。
　　刚子一帮人正喝得兴起，三儿已经有点醉意，歪在他身边的小女友肩上。三儿前两年离婚了，女友换了又换，越换越小。
　　刚子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旁边的女孩花枝乱颤。这个女孩于安面熟，应该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大学生模特。刚子说话幽默风趣，很是会哄女孩子开心。
　　看见于安，刚子赶紧招呼，三儿也精神起来。
　　“不是哥几个都到齐了吗，怎么就你们两个？”
　　“嘿嘿，不那么说你怎么能这么痛快出来啊。不过三儿过生日是真，他刚跟家里人吃完饭过来。”刚子笑嘻嘻地打着哈哈，于安拍了他肩膀一下，没再说什么。
　　“来来，大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四，你上次见过的。这是她同学王一晶，都在天人演出的。”刚子殷勤的介绍着。
　　　“小四？三儿啊，不是你妹妹吧。”于安打趣三儿。
　　“我倒是想啊，可哪有那福分啊。”三儿一边说着一边抵挡着身边小女友的粉拳。
　　“不过三儿啊，你这名字咱哥们以后还是不叫的好。”刚子坏坏地看着三儿。
　　“怎么了，叫了几十年了，多亲切啊。”于安知道刚子又要挤兑三儿了。
　　“现在这名可流行着呢，小三小三，就是二奶的意思啊。”
　　“那感情好，我做不了二奶做个二爷还是可以考虑的。”三儿摇晃着二郎腿说着，又换来一顿粉拳和大家的哄笑。
　　王一晶坐在小四旁边，有点拘谨，这种场合她还是第一次参与。
　　这几年她跟着王子悦一直做着乖乖女，家人也慢慢对她放下心来。但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对感情的渴望越来越深切，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归宿，能有个可以依靠的人让她的人生不再孤独。
　　初二的那场初恋确实给她留下了太深的伤痕，所以这些年来对感情她还是很回避很谨慎的。因为不错的外貌和高挑的身材，一直不乏男生对她示好，只是她总觉得这些同龄人太幼稚，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复杂的家庭环境和那场惊天动地的初恋让她比同龄人老成很多。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也慢慢清晰起来，那就是找一个能给她安定富足生活的男人做自己的依靠，这个男人要成熟、有能力、有阅历、有财力，像那种找一个同龄人只谈纯纯的感情然后并肩为柴米油盐打拼的爱情她已经不屑一顾。
　　王子悦带她来天人演出后，她陆陆续续知道了很多学姐的故事，钓到金龟嫁入豪门或者成为某头面人物的情人似乎成了不少服装系女生的归宿。王子悦总是对这些很是不屑，她经常对王一晶说她理想中的爱情----遇见与自己心心相印的白马王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在王一晶看来，这种老套的爱情也就是像王子悦这样传统得有点迂腐的女孩子才会向往。所以对于每次演出结束王子悦不让她在天人逗留，她虽然也都听从，但心里还真是不以为然。
　　小四就很是看得开，演出了没几次就在天人认识了不少人，这个被叫做刚子的董哥就是上次搭上的。今晚王一晶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小四跟刚子打情骂俏的样子，心里有点瞧不上。那个刚子一看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情场老手，有钱是不假，可这样的人太不靠谱，就算是棵大树也是棵招蜂引蝶的花树。
　　“花树，哈哈，真是个不错的比喻。”王一晶心里想着，忍不住一抿嘴笑了。一抬头，正和于安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她赶紧收敛了笑容，把眼神移到别处，心里有点发窘。
　　看见对面女孩微微发窘的样子，于安在心里笑了。一定是想到什么可乐的事了，还真是个小孩子，心里笑脸上也能露出来。
　　于安是在这种场合话不多的人，那些俏皮话都被刚子和三儿这样的话痨说了。于安听着这两个人的俏皮话，喝着酒，有一搭无一搭地插科打诨几句。
　　乐队弹奏着欧美的经典老歌，几个人在中间的舞池里慢慢地晃着。
　　于安招了招手叫过服务生：“今天这位先生过生日，一会给他演奏一首《月亮河》吧！”
　　“还是老大记得清楚啊，当年三儿真是酷爱这首歌呢。”刚子感叹着。
　　《月亮河》的旋律响起来，三儿拉着小女友刚子拉着小四晃进了舞池。于安看了看王一晶，觉得这么晾着也不太好，就站起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其实《月亮河》也是于安喜欢的。当年歌舞厅刚刚兴起的时候，正是他跟陈欢热恋的时候，他经常带着陈欢去跳舞。那时的陈欢年轻漂亮，长发长裙旋转起来真是最耀眼的风景啊。
　　女孩子的几声娇笑把于安从回忆里拉回来，扭头一看，小四已经笑倒在刚子的肩上。
　　于安心里一笑。刚子从小就这么个毛病，喜欢招惹女孩子，这些年有钱了更是变本加厉。他老婆为了这事跟他狠狠吵过几年，后来也就认命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他不动真格的把这个家赔上，就这么过吧！”还别说刚子玩归玩，真的就没动过真格的，身边的女孩走马灯似地换，都没个长久的。
　　于安虽说跟刚子他们来往密切，身边很多有了钱的朋友也都是这小三那小蜜的换，他还真的对这种逢场作戏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其实说穿了是看不上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