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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八十七、 ...

  •   魏晏同莫汶跳上了马车,待马车行了一段路,离开了影儿胡同,心里那点子莫名高涨的情绪不由冷清下来。再细一琢磨,心里便百般不是滋味,还多少有些后怕。

      子蕴毕竟不如子峻那般不拘小节且散漫不羁。三殿下他心中怀有天下,魏晏知道,他心中对金銮宝殿之上的那把龙椅也是虎视眈眈、觊觎良久的。因此,虽自己与之并肩多年,子蕴也视自己为好友,但自己心中却始终当他未来天子般,敬着,也多少远着,恪守礼道,轻易不肯逾距。

      今天,自己的举动却是僭越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因马上要品尝到京中名小吃而兀自兴奋的莫汶,那玉一般白皙盈透的笑脸上全未对刚才之事有一丝担忧。

      魏晏便将心底的那丝疑虑压了下去,管他呢!说到底,莫汶是自己夫人,是自己这些年来唯一放在了心尖尖上的女人,且不说朋友妻不可欺,就是子蕴他若欲成大事,心底便不能藏了这些龌龊,更不能有非分之举,伤了自己左膀右臂的心!

      君不夺臣所好,子蕴不是个糊涂人,就即便他真对莫汶有些好感,估计经今天一事,他也会清醒过来,从此撂开手去,不会再有逾距之举吧……

      魏晏心里细细咂摸着,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紧紧握住了莫汶的手。

      冯家爆肚坐落在远离长街的一处清净民巷里。这条胡同名叫蓝瓷胡同,只因这里确实藏了好几家古董瓷器铺子,买卖量虽不大,但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每日来此游逛的客人不多,且都蓝衣锦袍,腕子上皆带着不扎眼的串子,腰间系着不知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有来历却不显眼的古玉,背着手悠悠哉静悄悄地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细看着。

      只有胡同尽头的冯家爆肚店门前,停着几辆马车,掀开门帘子,能听得到里面嘁嘁喳喳一片喧哗声,多少为这清净巷子带来几分人气儿。

      小店由民居改造,里头一间套着一间,这会儿已过了饭口,但依然有好些慕名而来的食客,热热闹闹着。

      魏晏嫌吵,领着莫汶在仅里头一间屋子找了个二人的小桌坐下,也并不征求莫汶意见,轻车熟路为之点了几样这儿的招牌,什么肚仁、肚芯、百叶、厚头、叶尖儿的。

      这种小店,这些东西都是一概现成的,没一会儿功夫便都端了上来,配了两个破了口的粗瓷白碗,碗中盛着满满的蘸料。

      莫汶凑到碗边嗅了嗅,果然蘸料才是吃爆肚的关键,闻着就香得人食欲大动,她也不跟魏晏客气,立即拿起筷子,夹了肚仁,沾了酱料,送进口中。

      冯家爆肚在京中火了这么多年,果然有些道理,这肚仁入口鲜嫩无比,嚼起来很有些嚼头,蘸料的味道也刚刚好,不腻不过。莫汶前一世在帝都也是尝过几次这种吃食的,不知是那一世的羊都跟着亚健康了,还是饭店里都用的地沟油的缘故,总觉得吃什么都吃不出食材本身的鲜味儿,不似大靖朝这里,好些后世做饭用的香料都还未传到这里呢,这蘸料也明显并没有那么多花头,但这肚仁嚼在嘴里,却依然鲜香无比,莫汶不知不觉就一个人消化了小半盘下去。

      魏晏见过的世面可比莫汶多,不似她这般饿死鬼投胎,只慢条斯理有一搭无一搭地吃着。

      他本未用午膳,原有些饿了,可刚才被子蕴这样一搅和,一时间满腹心事,倒没了食欲,只是见莫汶吃得又香又专注,看着像只剥壳吃松仁的小松鼠般可爱,这才跟着吃了几筷子。

      待莫汶停了箸,喝了口茶清了清口,魏晏才伸手在她嘴角处轻轻一勾,温柔道:“瞧你这般嘴馋的,倒似我平日里虐待了你似的,嘴都噌脏了,哪里像个富家夫人的样子,快拿帕子擦一擦!”

      莫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三殿下借给她的“蚕丝棉”的帕子,摁了摁嘴角。

      这间屋子只有墙边一扇小窗子,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线。莫汶手里的锦帕边缘用银丝绣着的图案,在这幽若的阳光里闪烁着一圈水银般流动的光彩,若蛟龙游走浮现。

      魏晏盯着这块熟悉的锦帕,脸上那抹温柔的笑意消逝了。

      早些年三皇子还未担着部里的差事,只是个富贵闲人时,常常与魏晏、子峻二人混迹一处,处得久了,三皇子近身所用之物魏晏便都熟稔了,自然也认识这块子蕴从不离身的蚕丝棉巾帕。

      他另一只手从莫汶柔弱无骨的手背上收了回来,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瞧了一眼小窗子外头对面那间民居的屋檐。

      莫汶握着帕子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她觉得今日可真是有些不走运,好死不死就今日忘了带帕子,又好死不死被自家厨子调出来的果茶呛吐了一身,还好死不死借了一名不相熟男子的帕子来擦嘴,接着又好死不死表示要替人家洗干净帕子,最好死不死的是,此人竟与自己夫君相熟,而且看样子,魏晏已经认出了这块帕子!

      她虽问心无愧,心里却不自觉升腾起一股不安,如梦魇里身体漂浮在空中般没着没落的。

      手里绞着这块手感奇佳的帕子静默了半晌,莫汶方忐忑地解释:“老爷,这帕子……,是适才我与三殿下用午膳时,因呛了一口茶水,彼时秋月她们又未在我身边,我今日又未随身带着帕子,三殿下他,才把帕子借我用的!”

      魏晏回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一些不明不白的光芒,不知为何,莫汶竟觉得他眼中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焦虑,看得自己心惊。

      魏晏问:“莫汶,你为何与三殿下一同去了寻寻觅觅,是,碰巧遇到,还是事前便约着了?”

      莫汶愣了愣,连忙解释:“老爷您别误会,我只在寻寻觅觅开业那天,见过三殿下一次,那日里下着大雨,店里也只得他一个客人,想他也是进来避雨的,我当日不知他身份,便请他在店中的‘留言板’上题了一笔字。今日从品茗居出来,凑巧碰到了,便随口相请他来寻寻觅觅。本以为就是客气一声的,哪知他……”

      莫汶顿了顿,有些解释不清为何自己一句客套话竟换来对方认真以待,她咬着嘴唇看了看魏晏,好在魏晏一直幽幽地看着那块蹭掉了皮的桌角,并未注意到她忐忑的神色。

      良久,魏晏才轻声问:“莫汶,三殿下与你一处吃饭,席间,可与你说了些什么不曾?”

      莫汶纳闷,魏晏这话问得不清不楚,两个不太相熟的人一起吃饭,为了不显尴尬,那席间是一定要说些什么的啊!难不成就一直默默无语,各自闷头吃饭,那成什么了!别说三殿下没少说话,就是自己为了调剂气氛,也引着三皇子说了不少话。

      左不过是些天气冷暖、菜的口味咸甜酸辣尔尔,又聊不出什么花来,不知魏晏究竟想听这里边的哪一句。

      大概魏晏见她神色茫茫,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无从回答,便弃了这个话题,慢慢重新握紧莫汶的双手。

      他直视莫汶的双眼,诚恳道:“莫汶,你切莫嫌弃我多疑,我问你与三殿下相交之事,并非是疑你与他有些什么瓜葛,我,我只是……”

      魏晏不知该如何向莫汶解释三皇子似乎对她很有好感、而自己在皇权面前又担忧自己无力保住妻子的恐慌,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

      倒是莫汶,冰雪聪颖,一点就透,慢慢从魏晏的踌躇中想通了什么,她的手开始渐渐变冷。

      原来魏晏并非是不信任自己,而是担忧……

      倘若三殿下不是皇子,那这朵烂桃花最多不过夫妻间情趣的一抹调味剂,茶余饭后用来互相调侃打情骂俏整合适。如今她和魏晏两人正你侬我侬中,感情如胶似漆得很,魏晏也很信任自己,并不会真把此事此人多放在心里。

      但,若这个人是皇子,那情势便大有不同了!

      莫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压低了声音问:“老爷,当今天子虽然身体康健,但到底年事渐高,却始终没有立储,您跟宫里的人多有来往,依您看,当今五位成年的皇子,倒是哪一位更得天子的青眼?”

      魏晏眼睛里精光一闪,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激赏:莫汶的确聪明,一眼便看透了问题本质。子蕴虽然身份贵为皇子,但他魏晏也毕竟是京里有名有姓的皇商,大靖朝政治也较为清明,并不是你一个皇子便可胡乱妄为、强抢民妇的。

      但,若子蕴倘有一朝成为天子,手里便握住了天下苍生的性命,自己又是他功成前的心腹股肱,知道的、做过的,都太多太多,保不齐子蕴登基后便会左右看自己碍眼,终有一日会动手除掉自己这个钉子……

      这些事,自己早在决定与子蕴子峻联手,助力子蕴争储时,便已想得明白了。只是那时节,自己心无挂碍,无挂碍故便无有恐怖,把这些生死荣辱都看淡,一心只想借助子蕴为父母报仇。

      可如今,魏晏凝视着对面这双充满关切和紧张的杏眼,曾经的坚定已经完全动摇了。

      不,仇要报,命也要保!他心已有所属,他有他心爱的人,他有要倾力保护的人,他有要共度一生、与子偕老的人!

      自己为自己挖了个大坑充作坟墓,可现在,他已经不想就这么视死如归地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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