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81、八十一、

　　卢掌柜被莫汶折腾了两日后，身心俱疲，他的身体本就有些怯弱，平日里又思虑过度，脾肾虚弱，又遇上天气渐渐转凉，难免适应得艰难，至次日，众火攻心，便添了些咳嗽流涕的症状，头痛欲裂，筋骨乏累，不得不躺在家里休养，这回是真的卧病在床了。

　　可他即便生病，也依然放心不下莫汶在外的调度，唤了自己店里最伶俐的伙计，吩咐盯紧了外头几家掌柜，又四处打听夫人近日又做了什么什么。

　　小伙计每日回来报告一通，一忽儿回说：夫人今日似乎去了‘故旧里’，找那李掌柜闭门聊了许久，出来时是被李掌柜毕恭毕敬送了出来，只见两人言笑晏晏，李掌柜更是满面春风，脸上都要笑出一朵牡丹花来！

　　一忽儿回说：李掌柜今日去了大靖茶舍，在店里耽搁了一下午，吆五喝六地指挥着大靖茶舍的伙计干了会子活儿，至晚膳前后方离开铺子……

　　卢掌柜听得心里大惊，咳咳咔咔狠咳了几声，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他老婆连忙递过来一条湿毛巾，帮他擦了擦黄瘦的脸颊，又递过来一杯晾得温热的大红袍。

　　卢掌柜就着他老婆的手喝了两口茶，方气喘着问那伙计：“不对啊，夫人怎会去找李掌柜？若说为着给大靖茶舍招募掌柜的事，那也当是去‘春秋苑’找孙掌柜，他们两家离得最近，‘春秋苑’平日里又不算忙，最合适便是孙掌柜兼了这两家的掌柜之职，怎会绕个老大圈子去找那李掌柜？！何况这姓李的是吕谅直那老狐狸身边第一狗腿子，夫人既看不惯吕谅直，又怎会先去重用他的狗腿子？！”

　　那伙计哪里能回答他这么高深的问题，只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皮，支吾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但我确实看到夫人从‘故旧里’出来的，又见到李掌柜兴高采烈的，第二日，去大靖茶舍找他们店那个小毛聊天，他确实跟我抱怨了半天李掌柜，还说以后若摊上了姓李的那么个掌柜，好日子就算到了头了！比起他们大柳掌柜人性可差得远了！”

　　卢掌柜不再言语了，慢慢靠回到床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喃喃自语道：“夫人这般调度，难道，是在向吕谅直……示好？原来，她始终还是要想将北边的经济们放到品茗居这样的大店里调教啊……”

　　他算聪明了，从莫汶找李掌柜谈话一事联想到了莫汶的最终目的，但依然浅了一层，并未看透莫汶的真正用意，但只这一层意思已经让他心里忐忑、浑身发冷了！

　　他本以为上次夫人与大家伙见面时，她已与吕谅直闹僵了脸，之后她又频频接触小邱、大柳、老闻，这些个素日与吕谅直不大和睦的人，便以为她是彻底绝了重用吕谅直的心思。

　　众人之中，除却吕谅直，便是自己分量最重，他便得意地以为，夫人必当拉拢重用自己，这才有恃无恐地在家中装了几天病秧子。

　　谁想到，自己过于大意，也小看了夫人的心性，这竟是个有些心高气傲的女子，竟是一副自强自立不求人的性子，他这才有些慌张，又赶忙着寻了两天莫汶，却阴差阳错地未能见上夫人一面。

　　如今自己这假病秧子被折腾成了真病秧子，夫人大抵也是重新衡量了此事，觉得还得需要大店掌柜的配合，可自己正病着，也不好来求自己，只得软下身段向吕谅直等人示好！

　　卢掌柜一声长叹，心道：夫人啊夫人！我老卢只是着了些风寒，又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只要您愿意用我，我必赴汤蹈火、披肝沥胆在所不惜啊！您怎们就不先来找我商量商量呢？！
　　……

　　卢掌柜这边卧在床上长吁短叹，那边厢莫汶已经说动了李掌柜，安排他暂时代大柳掌柜掌管着大靖茶舍。

　　一人兼两职，多得了大柳掌柜拿份工钱不说，比其他掌柜还涨了身份，以后各家掌柜聚首时，自己再不只是那个吕谅直身边的小跟班了，谁人见到自己不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叫一声李掌柜！本就对名利热衷的李掌柜如何能不高兴，每日里兴高采烈地两头奔波，亲历亲为打点着两家店铺。

　　过了两日，莫汶诸事已安排妥当，琢磨着卢掌柜这两日身体也应当好转些了，这才吩咐高掌柜，将众掌柜再次聚在了品茗居。

　　她这次胸有成竹，倒不急着早早赶在众人之前到品茗居等待，吩咐车夫稳稳当当赶着马车，一边浏览着街边各式早点小吃，一边同秋月撒娇抱怨总也不得机会品尝，巳时整，方赶到了品茗居门口。

　　进了店门，莫汶一愣。

　　不同于上次来品茗居时，自己在楼上坐等了半天人才到齐的局面，今日这些掌柜们人倒是齐整，粗粗看去，竟无一人迟到，都穿得整齐光鲜，只是气氛却压抑得很，各自沉闷无语，互不理睬，竟无一人交头接耳，闭目的闭目，养神的养神，气定神闲的气定神闲，独自个儿憋着生闷气的生闷气，只见到莫汶进来的一瞬间，众人方才打起些精神，齐齐看了过来。

　　莫汶心觉好笑，险些笑出声来，连忙调整好脸上笑容，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走在最前列，引着众人款款上了二楼雅座。

　　众人如上次一般地围坐在地，楼下几个伙计屏气敛声给各人上了茶盏，莫汶带着大家伙边饮茶，边絮絮说了几句家常，方进入正题：“今日召齐大家来，有几件重要事要向大家伙宣讲：

　　这第一件，便是关于小邱和大柳掌柜的调度。想来大家伙这几日已经有所耳闻，我请了小邱掌柜做咱们魏家茶叶生意的总分析师。咱家茶叶除却这京城十来家铺子外，在北边还有几个省份也有几家分号，若将来在江南的分号雨后春笋般开了出来，必得有人帮着统计分析所有茶叶铺子的出入流水，也好让南边茶园的采种有个方向；

　　其二，大柳掌柜以后也不用再管大靖茶舍的铺子了，北边的经济们回来后，他便专职辅导教习这些经济们，安排这些经济们在京城的饮食起居分配，待将来放出去南边，他还需要跟着过去，指导这些经济们开店、帮着选址择位，将来还要带人在南边的其他城市里开出些‘分销商’来，帮着分销咱们魏家的茶叶；

　　这样一来，茶缘坊和大靖茶舍一下子空出了两个掌柜职位，我也征求了几位掌柜的意见，便定了咱们‘满店香’的老王掌柜，调回京来管着‘茶缘坊’的生意，他在郊野那家‘满店香’说不得，就得辛苦闻老，帮着代为照顾一段时日，等来日重新物色了新掌柜，再叫他接下满店香，您看如何？”

　　莫汶语气谦谦，看向闻老，这已是私底下都商议好的事，闻老头自不会说个不字，笑着点了点头。

　　莫汶便又道：“至于这大靖茶舍，便定下由‘故旧里’的李掌柜代管，那大靖茶舍的生意不算太出众，平日里也不算太忙乱，店里两个伙计来回倒着，李掌柜隔三岔五去监督着，想必也无大碍，只是要辛苦李掌柜了，‘故旧里’的生意您也要照顾到了，这样两头奔波着，若实在盯不住了，您也请说话，我会再想办法，再找合适的人手！”

　　那李掌柜一听这话，心想：还要再换掌柜？那可不成！兼着两家店铺的掌柜，除了德高望重的闻老，谁又有我这份体面，况我这两家的分量可比郊外那两家店重多了，吃进肚里去的大肥肉哪能再叫我吐出去？这差事又讨了彩头，又钱多事少，不过离家忽远忽近罢了！

　　他连忙欠身表态：“夫人尽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必不负夫人重托！”

　　莫汶收到他尽忠的眼神，满意地笑了笑，低头又呷了口香茶。

　　这李掌柜也心满意足坐定到位子上，嘴角噙笑，朝周边几个投来艳羡目光的掌柜们得瑟地点头示意，却不妨收到了两道冰到极点的寒芒。

　　他一惊，不由回看过去，却是吕掌柜和‘春秋苑’的孙掌柜，正眼睛里含着尖刀般的冰凌，欻欻着自己。

　　那春秋苑的孙掌柜自不必说，打从后知后觉听说了大靖茶舍掌柜的差事落到了李掌柜头上起，肺里就跟炉火上浇了一鬼脸盆的烧刀子似的，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半夜做梦都是拿着刀子往李掌柜脸上比划的情景！

　　因此，他看着李掌柜的目光里燃着熊熊火苗，再添一句堵能当时喷射出一条火龙来！

　　不过李掌柜倒并不畏惧他，从前两人也不过是平起平坐的身份，甚至在吕谅直面前他李掌柜还要更得宠些，便是被孙掌柜深深嫉妒仇视也不觉多害怕！

　　他怕的是吕谅直。

　　吕谅直眼里没有孙掌柜那般直白□□的恨意，他肥肉纵横的脸上似乎还浮了一层笑意，只是太过阴森，脸色也是阴森的，笑也是阴森的，眼睛里说不清楚寓意的光芒也是阴森的，直直射进了李掌柜的心底，冷得他瞬间打了两个寒噤！

　　他素知吕谅直的为人，明白自己这下子算是彻底把丫得罪了，已无转圜可能，无法，既上了夫人的贼船，从此后，便只得更加搂紧了夫人大腿，免得再被她一脚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