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47、四十七、

　　春花批了件蓑衣，撑着把伞，跑出明萃堂没多远，便见自家主子和葛姨娘等人从抱厦前的影壁后头拐了进来。

　　这一行人皆未穿蓑衣，只由秋月、紫菱各撑着两把油纸伞，四个女子挨成一团，着四身湿漉漉的夏日丽服，缩肩抱臂、模样狼狈地匆匆走来。

　　春花连忙冲了上去，将自己的伞遮到莫汶头顶，一声哀嚎：“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可了不得了！”

　　莫汶一愣，与同样莫名其妙的葛姨娘对视了一眼。

　　葛姨娘与莫汶偷溜出府，原本心中就担着十二分的忧心，一听此言更是焦急，忙问道：“发生何事？家中走水了？”

　　“......”众人。

　　莫汶挽着她的胳膊安抚：“妹妹别急，如此大的雨，就算真有哪处不慎走水，也被这雨浇得烟灰都剩不下了！”

　　她知自家丫鬟的脾气，这个春花整日里小题大做，遇到点儿小事就慌慌张张，因此，她倒不像葛姨娘般焦急，温言问：“春花，你且别着急忙慌，好好说，究竟发生何事？”

　　春花苦着脸，道：“小姐，真是大事不好了！老爷正在咱们明萃堂候着呢，他已经知道您与葛姨娘今日出府的事了，大发雷霆，刚才还差点儿砸了您最爱的碧玉茶盏！”

　　莫汶与葛姨娘脸色同时僵了僵，她们近期经常结伴出府，而且几乎都不与外院的管家报备，说起来确实于理不合。

　　不过，虽然不合规矩，但魏家只是商户，礼数上没那么严整，魏宴也不是个古板的丈夫，对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向来不过问。葛姨娘初进府时，不放心自己哥哥，时时向魏宴请假出府探望，魏宴都无有不准的，她想不出为何今日与莫汶出府一趟，却会引来老爷生这么大的火气！

　　她担忧地看向莫汶，犹疑道：“姐姐，是我不好。你今日小店开张，便是出府也没什么的，倒是我怠惰了，还是应当去向外院的刘管家说一声好了！”

　　莫汶见她如此，心中更加歉然，明明是自己嫌麻烦，不让葛姨娘去报备的，哪里就成了葛姨娘的错？!

　　何况就这么点小事，哪就至于惹得魏宴大发雷霆，竟还要将自己最心水的茶杯砸碎！也太小气了！

　　她心里有了气，沉了脸色，却转头温柔地拍了拍葛姨娘的肩膀。

　　见葛姨娘素日红润的面庞在这凄风苦雨中也被冻得发青发白，想她跟着自己折腾了这一天，遭逢暴雨、马车相撞、与人口角、又在后厨房中帮着好一通忙活。如今回得家中，还可能因自己之故被魏宴责备，心中疼惜愧疚之心顿起，伸手帮她拢了拢衣领。

　　又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柔声道：“你净说胡话，明明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去与刘管家说的，怎么是你自己怠惰？！”

　　她见葛姨娘又要说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不容置疑道：“便是这样，若是待会儿老爷问起，我们也是如此回答，是我莫汶破了这府里的规矩，而你葛春叶不过是拗不过我，又碍于我夫人的身份，这才瞒着前院，私调了马车！又担忧我的安全，才冒雨陪我一同前往的！”

　　莫汶目光镇定地望着葛姨娘，眼神里透着不容分说的笃定。

　　葛姨娘很少见到这样认真的莫汶，每常俏丽柔弱的容颜上竟有一股子不畏风雨的傲然，而这份傲然还是为了要保护自己而生。

　　葛姨娘心潮激荡起来，一股酸涩直涌入鼻尖，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周身的风雨太大，自己又累又冷，不由自主便将头靠在了莫汶肩上，带着鼻音轻声道：“好，妹妹听姐姐的！”
　　......

　　魏宴在次间炕上等了片时。

　　此时距离春花跑出屋去也就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魏宴心绪难平，也说不清自己今日为何这般烦躁不安，腾楞一下又从炕上坐起。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雨点子打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魏宴听着听着，突然又觉得这雨势其实未衰，似乎又比之前更加猛烈！

　　他皱着眉想：这么大的雨，墨雨未准乖乖呆在书房里守着，春花去了这么久，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墨雨，这个丫头看上去又不够聪明，若是她找不到人......

　　他寻思了片刻，抄起来时披着的蓑衣斗篷，召来小丫头帮着穿上雨用的木屐，疾步走出堂屋。
　　......

　　魏宴走出二门外，迎面便看到风雨中瑟瑟而立的几个丽装女子。

　　秋月紫菱正在为自家主子撑着雨伞，那个傻丫头春花也顶着把油青色的纸伞站立在一旁。

　　三个丫鬟中央，两个半身衣服都湿透的女子，他的魏夫人和好姨娘，正轻轻拥抱着。
　　......

　　魏宴透过密实的雨帘子，远远地看着。

　　天地间，被瓢泼般的大雨晕染得一片昏黄。莫汶和葛姨娘窈窕的身子在雨帘子里契合地贴在一处，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何事在哭泣，葛姨娘的身子在风雨中明显的微微发抖。

　　魏宴看着这一幕，心中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想，葛姨娘这是怎么了，她每常总像一个女金刚，向来风风火火，自己从未见她如今这般脆弱模样，竟倒在莫汶怀里发抖？！

　　还有莫汶，她搂葛姨娘在怀，轻轻拍打着安慰，这形容举止，如此温柔，如此慈暖，唇边那一丝了然的微笑，看去这样妩媚柔善，这样子的莫汶，在雨中竟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美！

　　还有，两个女人，金兰情深，互相安慰着拥抱一下，本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为何这两人的拥抱，却让自己看着这般别扭，这般不自在，这般的......古怪！

　　到底差哪儿呢？
　　......

　　魏宴看了半晌，才缓缓走上前，边走还边在雨中用力咳嗽了两声。

　　秋月眼尖，一眼发现了冒着风雨而来的老爷，连忙叫了一声：“老爷？夫人，老爷来了！”

　　几个丫鬟皆望向魏宴，葛姨娘和莫汶也各自抬起头，看了过来。

　　莫汶感到怀里的葛姨娘，身子明显一哆嗦。

　　她还道葛姨娘害怕魏宴责罚呢，忙在她背上拍了拍，柔声抚慰：“莫怕，记住，就照我之前教你的说，凡事有我呢！”

　　说罢，才松开了搂着葛姨娘的手。

　　魏宴走过来，看了眼莫汶，又看了眼葛姨娘。

　　葛姨娘青白的脸色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惶惶，眼神在与自己对上后明显瑟缩了一瞬；而莫汶，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视自己的眼神毫不躲闪，一脸的无惧无畏。

　　魏宴心中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冷冷地对莫汶道：“我在你院里候你多时了，你们二人可真不错，掌家执法之人，却自己率先越了规矩，这么大的雨，出门竟不知通报一声，若真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葛姨娘见魏宴看着莫汶的眼神冰冷中冒着火气，心下着急，也顾不得了，上前一步道：“老爷，是我擅作主......”

　　她话未说完，被莫汶淡淡打断：“老爷，因我与您说起过的那家小店选在今日开张，这几日正忙着筹备这事，也不愿为这等小事总让老爷操心，因此我才让葛姨娘给我开了特例，外出时不通传刘管家，直接叫马车出去的！我知此事做的不对，请您责怪我便是，并不与春叶妹妹相干！”

　　魏宴冷笑一声，待要再斥责她几句，但听得莫汶突然扭过面庞打了个喷嚏，他一顿，话都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皱眉对秋月道：“秋月，扶夫人回屋，我有话要与她说！”

　　又转头对“认错”态度良好的葛姨娘温言道：“春叶，你去吩咐厨房熬两碗浓浓的姜汤，多放些红糖姜片，着人给明萃堂端一碗来。你自己也喝一碗，别再得了风寒！”

　　说罢，他便转身欲走。

　　葛姨娘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老爷！”

　　魏宴回头，诧异看着她，挑了挑眉。

　　葛姨娘犹豫了一瞬，陪着笑说：“不知老爷要同姐姐说什么话，要是不甚避讳，不如春叶也跟去明萃堂，一同听听。姐姐身子柔弱，今日着了风雨，我怕丫鬟们手脚简慢、照顾不周，我跟去照看一下姐姐吧！”

　　魏宴身子顿了一瞬，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转了过来。

　　他按捺着心中更甚的疑惑，重新审视着葛姨娘，眼中意味不明的冷冷目光看得葛姨娘忍不住想要倒退两步。

　　似乎过了很久，魏宴才淡淡地开口：“不必了，有我在，我来照顾她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