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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   见她郑重的脸色,魏晏稍感安慰,以为她终于能吐露点实情了。

      话题已被自己拽到了正轨,魏晏心中笃定,凭借自己这些年历过的人情,就算莫汶想打哈哈编瞎话,以自己的老辣也定能听出点儿破绽。

      他连忙几步走回炕边,重新坐了下来,一脸殷殷望着莫汶。

      莫汶叹了口气,开口道:“老爷您也知道,葛姨娘前些日子打发了一些下人,已经让好些人不满,又和我商量了一个‘考绩’的法子,行了俩月,也不知这法子得用不得用。

      今儿我们姐妹几个,便在小议事厅那儿,召了那些管家婆子、媳妇们,想听听她们对这个‘考绩’制度,到底是个什么主张。”

      魏晏点了点头。

      好极,竟自己提出来‘考绩’这事,这倒省了自己打听了,且听她如何说。

      莫汶接着说:“先头是余瑞家的,她是个聪明人,人活泛,对待下头人也大方,她倒是连声夸赞这法子好,说行了俩月,自己手下的小丫头们做事时也不磨磨蹭蹭了,也不左顾右盼了,干活越来越有劲头!

      这倒是,她们针线房这俩月出的活确实是好,几处给的考评都是‘优’,又节省了不少线头布料的,所以至月底,分得的奖励也多,她自然是高兴!”

      魏晏微微皱了皱眉,他对余瑞家的考评是优还是差不感兴趣,但又不好打断聊兴正浓的莫汶,只得干笑一声,赞道:“那不错啊,古往今来,上至朝廷,下至平头百姓家里,最难的便是改变二字,需知人皆有惰性,习惯于安耽现状……”

      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好像…….,啊,是了,这话可不正是莫汶说给葛姨娘听,葛姨娘又再说过给自己听的吗?

      他赶紧顿住话头,捂唇咳嗽一声遮掩过去,换了个话题:“你且说这刘嬷嬷的‘顾问’,还有你这‘考绩’,究竟打哪儿学来的。”

      莫汶才不顺他的意,上他的当呢。

      她不慌不忙,笑意盈盈道:“老爷,您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啊。结果这余瑞家的说着说着,那刘嬷嬷就突然跳了出来,说她不赞成这个制度,她觉得这制度不好。”

      “我们便问哪里不好,她却支支吾吾缠夹不清。先说上头卡住了厨房的银钱,供应的东西又按各房各处各人所需,因恐小厨房备的东西不齐全,怕主子临时有需要时做不出东西来。

      又说了上次芙蓉阁为小少爷点过一次浇花生碎的酥酪,结果小厨房正好没有存货,便只得回绝了芙蓉阁。

      葛姨娘一听就起了疑,老爷您想啊,小少爷体质易敏,您早就吩咐过不许给小少爷吃花生之类的吃食,芙蓉阁又怎会要求在酥酪上浇花生碎呢?”

      魏宴闻言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

      莫汶接着说:“我们都以为是刘嫲嫲此话不真,但是您猜怎么着,原来倒也不是她在撒谎,芙蓉阁确实点了浇花生碎的酥酪,只不过——,”

      她拉长声音,一脸饶有兴味地看向魏宴。

      魏宴被她看得先是一愣,但瞬即反应过来,这八成又是那饿死鬼投胎的柳姨娘借小少爷之名要的酥酪。

      魏宴心里好笑又好气,不过这柳姨娘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又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他着急想知道的是,刘嫲嫲这顾问到底顾的什么问,还有这‘考绩’,到底莫汶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可莫汶罗里吧嗦这半天,把刘嫲嫲下午晌的事几乎一个场景不露的重新描述了个遍,绕得魏宴脑袋都嗡嗡了,却还没一个字提到过主题。

      好家伙,她们白天在花厅里议事得有几个时辰之久了,若都照这种方式学舌,听到明天这个时辰也未必能听到重点啊!

      魏宴心里不免起了不耐,再次敦促莫汶,道:“这酥酪八成是柳姨娘自己吃的。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且不必说这些细节,就说这刘嫲嫲这个‘顾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汶心中偷笑,暗道:想听这个啊,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她语气越发温柔,声音软糯地:“正说呢,您别急啊,我说给您听!”

      于是,慢条斯理、事无巨细,将下午刘嫲嫲发难后,所发生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武嫲嫲、吴婶子各自的表现,刘嫲嫲的反应,葛姨娘的愤怒,马姨娘的轻视,柳姨娘的谨慎,甚至连在场众人各自的神态、动作、连脸上的微表情,这些细节都不放过,一一不漏地加以描述。

      莫汶声音本就柔软,又故意放慢了语速,又刻意尽把那些细枝末节、碎芝麻烂豆子翻出来说。有时自觉说得不对,本着尊重事实,不能添油加醋、断章取义、曲解冤枉在场每个人的原则,还倒带回去,重新再说一次。

      魏宴几次打断,想把她拉回正途上都未果。自己晚饭又吃得过于饱腹,夜色又浓,又一身疲惫,中途似乎秋月还给添过一次茶水,喝完之后不知怎得,非但不醒神,反而倦意更加上头,最后在莫汶一阵阵的家长里短柔言细语里,像儿时伴着母亲唱的催眠曲似的,晕晕乎乎就睡着了。
      ......

      再醒来时,窗外夜色深静,亥时的梆子都已经敲过,已是二更天了。

      魏宴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次间炕上,只是炕桌已被撤去,自己的靴袜也被人脱掉,只穿着一身中衣,身上还搭了一条大红撒花缎面夹棉薄被。

      大概是莫汶的睡前故事催眠效果太好,他被莫汶叨咕的,这一觉竟睡得十分香甜。起来后扭动了两下脖子,打了个哈欠,缓了好一会儿神。

      一转身,突然惊悚地发现身边竟还躺了个人。

      莫汶正半蜷着身子,枕着手肘躺在自己一臂之隔处,身上松松搭了一条薄毯,闭着眼睛,安稳地睡着。

      她的脸正对着魏宴,白日里一双多情含俏的眼睛眯成细长一线,至结尾处微微上挑,眼角睫毛也愈显浓密,随着她和缓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晚饭时饮过酒,次间里又有些闷热,两颊便洇出一抹淡如烟霞的红晕,更显得肤若凝脂、眉若翠黛。

      这样静静地躺在魏宴身旁,柔软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弯出美好的曲线。

      比之自己印象里那个聒噪无脑的莫汶,莫名就添了三分妩媚、七分春色。

      不知是不是‘饱暖思叉叉’,魏宴突觉得喉咙里一阵发干,小腹处一股热意上涌。

      他心中骇然,手一撑炕,腾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去。

      落地时发出‘咕咚’一声响,把也还没睡得熟透的莫汶吵醒了。

      莫汶揉着眼睛坐起,半睁着惺忪睡眼,呆呆看着正在地上转圈找鞋的魏宴。

      半晌方才沙着嗓子哑哑地唤了一声:“老爷?”

      魏宴转过身,看了一眼莫汶,耳根子红了红,尴尬道:“啊,你醒了,抱歉,我吵到你了?”

      魏宴声音低低,神情歉然,脸上还浮着一层类似羞臊的红云。

      就好像自己初进公司时,还未与自己势成水火的魏海一样的和善温柔。

      莫汶心中猛地一阵涌动,不自觉用手指捋了捋鬓边掉落下来的碎发,一臻首,轻轻地:“不曾,我自己醒来的。”

      说罢,便用手抚弄碎发,不再吭声。

      魏宴也觉尴尬,更觉得今晚的自己简直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面对美色竟有些难以自控。

      也可能是平日里太过克制,家里如许娇妻美妾,自己却总是顾及这个矫情那个的,搞得自己活得也不比和尚快乐多少,这才导致今夜在莫汶面前频频失态。

      魏宴呆呆望着莫汶,心中暗想:她,虽是莫家女儿,但她却也是我魏宴的妻子,虽然鲁钝,但本性却也不坏。我这些年如此冷落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或者,今夜......我就留在明萃堂?

      刚想到这里,突然哗啦一声,秋月掀帘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站在地上发愣的魏宴,和还在炕上发呆的莫汶,惊叫一声:“老爷,小......夫人,您,你们都醒了?”

      秋月这一声叫唤,把尚在春潮里漫步的二人瞬间惊醒,并不约而同‘咳咳’两声,同时呛了一口。

      莫汶忙以袖遮口,低声吩咐:“秋月,去,给老爷倒杯热茶来。”

      魏宴也尴尬,忙道:“不必了,秋月,我再问夫人两句话,你去吩咐墨烟,叫他准备一下,等下与我一同回书房。”

      秋月应声出了里间,莫汶这才抬头,诧异道:“老爷,您还要问什么?”

      魏宴收了收心神,思索了片刻,突然发现,他折腾了大半宿,想知道的事还没听到过半句答案。

      他不甘心,清清嗓子,道:“就是刘嫲嫲那个事......”

      莫汶望着他,眨了眨眼,赧然一笑:“哦,老爷是说顾问这事,妾身刚才讲到一半,见老爷睡着了,就没敢继续打扰,若老爷还想听,莫汶再讲给您听。只是,”

      她为难地蹙眉,“妾身有些记不清适才讲到何处了,要不,容我再给老爷重头说起?”

      魏宴一听竟要重头说起,脑袋又是一阵嗡嗡,困意上涌,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他忙摆手,“罢了罢了,改日吧!刘嫲嫲本也年高迈了,厨房的差事原也有些辛苦,你们这么处理倒也未尝不可。至于‘顾问’,待我白日里有时间,再问吧。”
      ......

      他在莫汶这里又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待墨烟为他取来斗篷,披上,这才准备离开。

      莫汶低眉顺目将他送到门口,见他在门槛处回望自己,一脸的欲言又止,怕他这会子清醒了,又要盘问自己,忙摆上一脸笑容,殷殷道:“老爷,您是还有话要问吗?若不然,您再回屋坐坐,我再重头为您说,这次我必讲得再细一些,必无偏颇遗漏!”

      魏宴一听,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

      他脸上笑容难看,忙忙回绝:“不必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并没有甚要问的。”

      说罢,逃也似地走掉了。
      ......

      暮春的夜里有些凉,魏晏与墨烟二人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穿过一处夹道时,一阵凉风袭来,穿着单衣的墨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揽了揽衣襟,低声嘟哝:“这天儿,想不到夜里风还挺大,少爷您听,那边可是芙蓉阁的竹林在沙沙响,听上去倒像您说的那句,什么,什么‘松涛竹海’的。”

      魏宴并未接话,只看着远处竹林呆了片刻,突然一个转身,揪住墨烟的衣领,低叫道:“不对,我有话要问的。魏海,那个魏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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