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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游乐场事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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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沫沫被带到一辆货车前,白色的车身,紧闭的货仓大门。
架着她的一个男人走到货仓前,伸出手礼貌地敲了敲:“参士大人,女人已经带到。”
男人在说到女人两个字的时候显然迟疑了一会,沫沫还能感受到他从黑色墨镜里投来的一瞥,当下心里不快。虽然她没有祁黎凹凸有致的身材,但至少也是有胸有腰,她也不是特意长成一张娃娃脸来误导众生。
货车仓门被打开时,祁沫沫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她对熏香没什么研究,单纯地觉得现在的味道实在太过呛人,便抬手挡了挡鼻子。
等祁沫沫适应了那股浓郁的味道后,她看向仓门里头,灯光灿烂,车仓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开启的红酒,旁边是一个盛着小半杯红酒的高脚杯。车仓里唯一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身着优雅的白色礼服,手中握着一枝玫瑰,看见沫沫后,他的嘴角弯起弧度,双眼像蓝宝石般发出晶亮的光芒。
他说:“你们都下去吧,女人,你进来。”
对于“女人”这个称呼,祁沫沫始终不能适应。不过这样一点小小的情绪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行为,她走到男人的面前俯视着他,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这个被RV人员称为参士的男人应该就是这场游乐场事件的策划领导者了。
多么无趣啊,祁沫沫想,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应该和雷米哥哥在鬼屋里闯荡了,她还可以假装害怕,趁乱趴在雷米的身上。当然,不出意外的话,也包括那个不知好歹的大灯泡艾利克斯。
可是这个男人他偏偏存在,还那么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祁沫沫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过来,坐。”男人做了个手势,示意祁沫沫坐到他身边,嘴角的微笑自沫沫进来后就没有消失过。
祁沫沫瞥了眼他身边的空位,并不领情。这样的情况看来,那几名男子将她带来并非因为踹人的动作,而是别有原因。
“找我来什么事?”她开门见山。
听到她的问题,男人的微笑一直扩散到眼眸。将手里的玫瑰放在桌子上后,他对祁沫沫说:“你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
“怕。”
“可你的态度明明就是想要我对你怎么样。为什么?”
“不知道。”此时的祁沫沫是难得的干脆,难得的诚实。
男人叹了口气,朝祁沫沫走去。祁沫沫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她的脚却不听她使唤,一抬头,男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我叫苏,你呢?”
浓郁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恍惚间,祁沫沫发现站在面前的男人有着很好的皮肤,就像祖母留给自己的一只陶瓷猫咪,毫无瑕疵的白色陶瓷,在灯光下可以折射出绚烂的五彩光芒。
慢慢地,慢慢地,祁沫沫就在那层绚烂的光芒中闭上了眼睛。
接着是一片黑暗,祁沫沫在那片混沌的世界中不断地朝前走,身体很轻,好像只剩下灵魂。她的视角里偶尔会有些东西朝她闪来,可是一旦她努力想要看清些什么,那些东西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没出现过。她就这么不断地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光点。她快走几步,光点扩大,直到走出那片黑暗,等她再回头时,身后什么也不剩。
满眼都是苍翠的绿色,光亮的这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草地上开满了野花,一株株簇拥着,在灿烂的阳光下绽放,清晨的露水还停留在叶子上没有干透。祁沫沫弯腰,伸出食指轻点一下叶子,那片叶子上的露水便滚到了她的手指上,冰凉凉的一点。她为什么这么做?很熟悉的动作。
祁沫沫直起身,四下张望。明明刚才还站在那个狭小的车厢里与那帮恐怖分子的头子瞪眼,为什么现在她就站在这么大片的青葱草地上漫无目的?虽然风景的确不错,但是现在祁沫沫只想回家,回到雷米的身边,即使有艾利克斯在,她也无所谓了。
视线停止在草地中央的一棵大树下,那边似乎坐着什么人。祁沫沫想了想,决定往那边挪过去。
一直到走近后,她才发现那棵树真的很大。
茂密的枝叶就像蓬松的头发,笼罩在粗壮的主干上,给她一种松软甜绵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托了那些枝叶的福,大片的树荫出现在草地上,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影子跟着摆动,草地就像波浪翻腾起来。
这使得祁沫沫有种舒心的感觉。
树荫下的确坐着两个人。
三四岁的小女孩趴在地上翻着一本图画书,两根羊角小辫随着她双脚的晃动上下跳跃,树干上靠着的是六七十岁的老奶奶,一副慈祥的模样,此刻正闭着眼,似乎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在看到老奶奶的模样的一瞬间,祁沫沫开始发怔,不知道自己该要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是每天都能在照片上看到的容颜,现实中再也无法相见的人。
祁沫沫走到她的身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抚上老奶奶的的眉角,指尖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然后微笑,对着祁沫沫微笑。
“SOLA,你在看什么?”她问。然后祁沫沫知道了,那个微笑并不属于她。
*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雷米愈加地焦急,担心祁沫沫的心愈加得乱。他动了动肩膀,身上的艾利克斯转醒。雷米瞥了一眼走远的RV人员,低声说道:“你究竟什么打算?”
“我?”艾利克斯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迷茫,“我有跟你说过我有什么打算吗?”
雷米一愣,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艾利克斯赶紧拍拍雷米的肩膀,说道:“不要那么担心,我的小雷米,我们只要等到他们谈判顺利结束就行了,这并不是什么费神费力的事情。”头再次靠上雷米的肩膀。
“那如果谈判破裂呢?”雷米有些生气。
“那么那丫头就自求多福,你可以替她祈祷一下,只要上帝肯帮忙。”
“艾利,你说过沫沫不会出事的。”
“我也说过,如果臭丫头出事了,他们一个都活不成。小雷米,你放心,我言而有信。”肩膀上的人再次闭目养神。
雷米无话可说,只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滋生开来,像一株藤蔓,缠绕在脖子间,痒痒的,让人难受,有时勒紧,让他窒息。
“艾利。”他低头,“如果沫沫出了什么事,你可以把我的血全部吸干。”
艾利克斯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继而恢复懒散,他闭着眼睛,将头靠近雷米的耳朵边,轻声说道:“我的小雷米,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让你死掉?”
“那么沫沫不可以有事。”雷米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这是威胁,任谁都听得出来。
伏在他肩头的少年低声笑了两下,身体略微地发抖,然后那顺滑如丝绸的声音再次传入雷米的耳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威胁我。”
雷米不发一语。
艾利克斯终于舍得支起身子,他眯着眼睛看着雷米,低声说道:“雷米,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说完这句话,艾利克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立刻就有两个RV人员跑到他身边。
“喂,你在干什么?”其中一名男子开口喊道,周围坐在地上的人群偶有几个向这边看来。
艾利克斯不急不缓地说道:“先生,我想去趟洗手间。”脸上是一贯的职业笑容,虚假成分居多,但很是自然。
“想去洗手间?”
艾利克斯点点头。
站在一边没有开口的另外一个人小跑至游乐场的咖啡吧中,没一会又跑了回来,他对艾利克斯说:“我带你过去。”
艾利克斯并没有去看雷米,就跟在男人身后离开。
雷米顿时紧张起来,沫沫的安全,他全部压在了艾利的身上,希望这只吸血鬼能够抛开成见,送还给他一个完整的祁沫沫。
*
“奶奶,奶奶。”Sola从草地上爬起来,奔奔跳跳地跑到老奶奶的身边,她的脸上笑容满溢。
祁沫沫往旁边移了一下,让出位置给她。
奶奶伸出手揽过Sola,将她抱在怀里,笑着问道:“Sola,怎么了?”
“奶奶,快看快看!”Sola将画册送到奶奶面前,伸出肉嘟嘟的手指着上面的一张图问道,“奶奶,这是什么?”
祁沫沫凑近俯视Sola的画册,随后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Sola指着的那页纸上画着一名六翼天使,几道圣光环绕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张开的六翼耀人眼眸,几只白鸽围在他的身边,纯洁而美好。
“那是天使。”
“天使?奶奶,天使是什么东西?”Sola抬头靠在奶奶的身上,眨着眼问道。
“天使呢,就是一些纯真美好的人,生前与人为善,死后升入天堂,成为上帝身边不可或缺的伙伴。也有些天使,他们是从一出生便在上帝身边,不老不死。” 奶奶抚摸着Sola的头发慢慢地解释着,“他们有些会弹竖琴,曲子会像水流般清脆动听;有些会跳舞,舞步踩在地上会生出鲜花;有些会唱赞美歌曲,会使听到的人感到安宁平和。他们都拥有漂亮的翅膀,可以自由飞翔。”
祁沫沫安静而又认真地听着,身旁的Sola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将画册翻到另外一页,同样指着上面的图画问道:“那,这是什么?”
祁沫沫再次弯腰,这一次她彻底地愣住。
那页纸上画着的人多么地像艾利克斯!
同样黑色夹杂着红色的长发,同样美丽而妖艳的面容。可是那张画上的人又是多么地不像艾利,少年的脸上没有微笑,只有彻骨的寒冷。相比起画上那双冰蓝色的双眸,沫沫觉得艾利那双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更让她舒服一些。而图画上少年嘴角边那两颗突兀的牙齿,画者似乎故意将它们磨得尖利而修长。
“那是吸血鬼。”
奶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祁沫沫抬头,一晃眼看到了她眼里忽然闪过的神色——幸福?还是惋惜?
“吸血鬼?那又是什么,奶奶?”Sola继续问道。
“吸血鬼,他们是和天使对等的存在。同样的美丽,甚至更为美丽,他们却属于黑暗。”
“那么说,吸血鬼就和真的鬼一样,白天是不能出来害人的?”
奶奶抚摸着Sola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她轻轻问道:“为什么说他们,吸血鬼会害人?”
“因为他们是和天使对等的存在,天使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所以吸血鬼就是邪恶的。”Sola理所当然地回答。
奶奶笑了笑,说道:“这可就难说了。Sola,他们属于黑暗是上帝的安排,就像有些人必定领导光明,黑暗却是衬托光明必要的存在。”
“哦,是这样啊……”Sola仰着小脸,看向蔚蓝的天空,“奶奶,问你哦,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奶奶想成为什么?”这似乎不是这样年纪的孩童能够问出来的话,可就是这样的问题从Sola的嘴中吐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祁沫沫的视线从Sola身上移回去,映衬着树叶下点点的光芒,奶奶的面容很安静,沫沫听到她说:“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我希望我依旧是人类。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很久以前与他相遇,然后很久以后,我和我的Sola坐在树荫底下聊天。这样的时光或许对他来说很短暂,可是Sola,奶奶很快乐。”
祁沫沫听得有些糊涂,他?是爷爷吗?还是奶奶结婚之前的恋人?
Sola歪着头,更是听不明白,隐约觉得再问下去自己也不可能弄得明白,她就索性不再多想。
Sola将画册抱在怀里,冲着奶奶微笑,说道:“如果是Sola的话,我一定要成为天使,然后弹世界上最好听的竖琴给奶奶听,跳世界上最美丽的舞蹈给奶奶看,还要唱世界上最美好的赞歌给奶奶听。Sola想让奶奶一直安宁和平,一直快乐下去。”
想让奶奶一直安宁和平,一直快乐下去……
祁沫沫的脑海里忽然重复地浮现着这句话,再抬头,小女孩微笑的脸颊已经模糊,抚摸着女孩头发的奶奶的身影也变得模糊。祁沫沫忽然觉得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子扎进了心脏,没有要了她的命,却在每一下的跳动中折磨着她。一直到她痛得晕倒在地,再没有声响,再没有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