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传》胖子家的学渣

27、第 27 章

　　谢广巳时歇下，申时才醒了过来。看着怀里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风采照人的老妻，心里既心酸又骄傲。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不想惊动妻子的安眠，反正家宴还要一个多时辰才开始，还是让老妻多休息一会吧。这么些年，她也是很辛苦的。
　　把自己整理齐整了，谢广习惯性的想来习武场习武，活动活动筋骨，却看到场上一个他看了十几年的身影正练着刀法，把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好！”一声叫好把张继惊了一下，转过身原来是谢广来了。把老侯爷扶上场，这两人又对打了好一会，直到老侯爷筋疲力尽了才停手。
　　张继把谢广扶到一边坐下，犹豫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开口：“老侯爷，上午末将看到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女，似乎是一对母子，跟着进了侯府。末将好奇，想问问那对母子是什么身份啊？”
　　谢广没多想，只以为是谢天逸母子穿的太华贵，让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手下有些好奇，想问清楚怕惹了麻烦，毕竟人家还有个侄子要照顾呢。
　　想了想才开口：“那女子是我的三儿媳，当今圣上的堂妹，洛亲王府的嫡女玲珑郡主。至于那年轻人，我虽未见过，不过看那张脸也知道，那应该是我的小孙子，三郎的儿子天逸，今年十七了。据说下次会试就要下场了。”
　　张继心跳如擂鼓，郡主吗？那么相像的一张脸，而且他是知道的，媳妇失忆，身上却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鱼状玉佩，他在边疆听说，京城很多贵人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会给孩子求一块寓意吉祥的玉佩供在佛前开光，给孩子当平安符的。
　　难道，他的玉娘……也是郡主？
　　“那，郡主有姐妹吗？失踪多年的那种？”
　　谢广好奇的看了一眼张继，点点头：“是有一个。玲珑郡主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七岁那年中秋被人贩子拐了，王府和皇室在京中以及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来查到幕后主使后死了好多人。玲玉没了，玲珑就成了王府唯一的嫡女了。”
　　谢广说完，正好有小厮来叫他，说老夫人有请，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找媳妇去了，没注意张继复杂和苍白的脸。
　　给老侯爷准备的宴席很丰富，请了不少姻亲来热闹一下。侯府不缺银子，下人调教的不错，厨子手艺也好。没了二房捣乱，家里一片祥和。老侯爷知道了二房作出的幺蛾子，又是皇帝下令“整顿”的，也没说什么。原本以为老侯爷回来了，二房也会起来的人家又开始不搭理二房了。
　　夜里，张继不停的喝酒，几乎是借酒消愁。侯府厚道，他们这些将士常年在边关，在京城里没有根基，侯府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个小院子，以作休息之用。
　　张清是戴罪之身，又不是有功劳的士兵将士，没有参加宴会的资格，就一个人呆在小院里发呆。好在今天老侯爷回来是喜事，他这个“客人”也没被忽略，有小厮送来饮食。
　　张清是穷人家子弟，在边关也呆久了，没享受过富贵日子，二叔打仗得了什么也没给他看过。来到侯府，见府里连丫鬟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桌上的饭菜他以前在家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点，可这在侯府却只是普通。
　　张清隐约从小厮嘴里打听，知道那位谢三爷就是当年临县的县太爷，也是奶奶要把二叔儿子送去卖掉的人家。他心里也大概清楚，也许那位气质出众，风光霁月，俊美非凡的公子就是曾经被他非打即骂的“丧门星”，他是有一瞬间是害怕的。
　　可是张清觉得，那时候他才七岁，七岁的孩子不懂事，堂弟才四岁，还是不记事的年纪，未必就记得以前的事。
　　而且，谢天逸是张家子，谢家抢别人家的孩子当自己儿子养，即便二婶是郡主又怎么样？只要他们敢认，那就得把张家一起认了，那他就一样是皇亲国戚。更何况，他今天还打听了堂弟现在在京城的地位，有这么厉害的堂弟在，他没准可以脱离罪籍，他可以科举做官，可以娶官家小姐，甚至公主他也敢想一想。
　　只要想到他也可以像侯府这样，穿金戴银，吃山珍海味，他就两眼放光，连屋里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这个时候，张清并没有想到，他以前从未叫过一句“二婶”，自己又是如何对待“堂弟”的。
　　张继醉醺醺的回来，拒绝了小厮的服侍，径直习惯性的往张清的房间走去。边疆多战事，就有敌国探子或是杀手入侵，张家就剩下张清一条根了，他已经习惯每晚去看看了。
　　进了院子，房间里没有点灯，张继以为侄子已经入睡了，虽然奇怪为什么今晚睡得这么早，但也没太在意。最近赶路赶得有点急，张清早点睡，对身子也好。
　　手指碰到张清的房门，一种特殊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预感是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救了他很多次。张继觉得，似乎他只要打开这扇门，会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张侍卫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为什么不进来呢？”一个温和的略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是张清的。
　　张继急忙打开门，果然，一道如皎皎明月般的高贵清雅的身影，正站在窗前，似乎在赏月。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子面容熟悉，正是赵玲珑夫妻两人，身边的老嬷嬷随侍一旁。自己的侄子张清嘴里堵着一块白布，脸上青红交加，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少年的左手边，身后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书童装扮的男子按着。
　　张清立刻酒醒了一半，急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郡主，三公子，小公子。不知末将侄子哪里得罪了三位，末将愿为侄子赎罪，向三位赔罪。”
　　赏月少年转过身来，果然是谢天逸。谢天逸弯成弯月的凤眸扫过狼狈的张清，说话的语气却极为冷冽：“张侍卫，你说，要为侄子赎罪。那我问你，不知殴打朝廷郡主之子，侮辱郡主，又是何等罪名啊？”
　　张清本想向自家二叔求救，可嘴里塞着白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可听到谢天逸的话后脸色一白，又安静了下去。
　　赵玲珑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看这个害了她姐姐一辈子的男人，只是用一双带着悲伤慈爱和不知所措的眼睛看着谢天逸的背影，冷冷的说：“和妈妈，你来说。”
　　和妈妈上前对张继一行礼，慢条斯理，口齿清楚的把当年如何见到谢天逸，如何发现他的身份，如何查到赵玲玉在张家的悲惨处境，母子二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何判了张家罪名，收养谢天逸为谢家子都说了一遍。
　　另外，这次除了谢天逸这个还存有幼时记忆的当事人，另一个发现者就是一直对当年害了大郡主的张家恨之入骨的和妈妈。和妈妈也把自己如何发现小主子不对劲，派人查了叔侄俩的身份，告诉了赵玲珑夫妻的经过，也一并说了出来。
　　谢天逸轻轻一笑，白皙漂亮的手握住养母赵玲珑已经冰冷的手。他知道和妈妈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自己知道养父养母害死了自己生父一家后会疏远赵玲珑夫妻，甚至仇恨他们，想把一切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吗！
　　“和妈妈，你不用这样的。”众人都很意外，说这样话的人是谢天逸。“我的父母一直是谢家三郎谢邈之，洛王府郡主赵玲珑，我不知道什么张家。只是，咱们今天，不是为了姨母报仇来的吗？”谢天逸笑的很美，白皙的肌肤和鲜红的唇角，在月光的照映下居然显得有几分恐怖。
　　谢邈之和赵玲珑从小对儿子的照顾是亲力亲为，听了谢天逸的话，自然不会像他人那样，觉得儿子是因为他们的财势权利更大才选择了他们，而是真心真意的松了一口气。
　　可张清却激动地再次“呜呜”起来，身体害怕的颤抖。张继本来因为和妈妈的话而激动，眼前这个出众的少年是他的儿子啊！却被谢天逸的话如一盆冷水一般兜头浇了下来，火热的心都瞬间冰冷下来。
　　“可……可……我是你爹……”张继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似的，想要开口是那样的困难。话音还未落，他就像失去了全部力量似的，整个人瘫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去认儿子？儿子打出生就没怎么见过他，自己的母亲和大哥大嫂那样对待他们母子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不在，孩子的母亲在孩子面前咽了气的时候他也不在，孩子即将被亲祖母卖了换银子的时候他更是不在。
　　不仅如此，他居然轻易的相信了侄子的话，相信他不在家这段期间，母亲把媳妇儿子照顾的很好，只是命不好遭了池鱼之殃。他还对侄子百依百顺，让这个欺负了他儿子多年，几乎害他丧命的贱人当成张家的希望。
　　张继很后悔，他遇到侄子的时候，正是他因为杀敌勇猛，获得老侯爷赏识的时候。他因为想早点回家，听说只要战争停止，或是他获得不斐战功，得到将士职位后就可以放假回家，所以在战场上，他是最拼命的，砍杀的敌人最多，训练也最认真。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多想一想，向老侯爷请了假，回家乡去找儿子呢？是不是至少儿子还能回到他的身边？那是玉娘唯一留给他的骨血啊！
　　想到那个害羞漂亮的女子，他心里心痛如刀绞。张继自小沉默寡言，因为长得其貌不扬，又过于沉闷，没有情趣，村里没有女孩喜欢他。只有玉娘，那个他捡回来收养，唯一愿意对他露出羞涩的笑的美丽女子。
　　还有成亲洞房那天，他整个人都火烧一样激动；玉娘怀孕，他比任何人都高兴；玉娘身子弱，在产房里声嘶力竭的为他生儿子，当他蒲扇一样的大手中抱着小猴子一样娇小瘦弱，皮肤红彤彤的儿子时，心里那股好像填满了一样的满足感……
　　都没了，一切都没了。媳妇死了，他的心里空了一半，儿子不认他，另一半也空了。他还把仇人的儿子当宝，宠了十几年，让他享受了原本属于儿子的父爱和一切……
　　赵玲珑终于愿意正眼看这个魁梧，此刻却好像失去了一切的男人，不发一词，心里却翻腾的厉害。这个男人占有了她的姐姐，却没有珍惜，反而害的姐姐早逝，外甥被卖。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谢天逸能不能长大都是一回事。
　　看着她从小看到大的令人骄傲的儿子，心里满是酸苦。这是姐姐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他的身上流着的是赵氏一族的血，是京城最出色的青年。赵玲珑不敢想象，如果当初，她和相公没有打算买下人，儿子被卖去了别人手里，他会遭受什么样的虐待和人生……
　　姐姐深爱且临死还惦记的男人她虽不会承认他，却不会舍得让天上的姐姐伤心。可是，这个小的，欺辱了儿子，小小年纪没有一点善念。想想当年谢天逸刚到她身边时的体弱多病，瘦骨嶙峋，赵玲珑看向张清的眼神带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