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戎马风月事》漠北南城

4、不可触及的时光

　　八月十日是母亲的生日，唐雎串了假，一个人坐了高铁回东北老家。秋风瑟瑟，落叶满街，唐雎没有急着去精神病院。她先去了二中，二中修的更好了，一群孩子在操场上依旧打着那套太极拳。唐雎记得程茯兮当时打的有板有眼，每打一个动作就会冲她挤眉弄眼的。
　　唐雎似乎不想多加逗留这段回忆，快步路过了二中，再往前是母亲陪读租的房子，这条街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破旧，烂掉的菜叶，熟悉的鱼腥味。唐雎苦笑，真像母亲说的，自己就是来要债的吧，谁碰见自己都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高考那段唐雎尤其敏感，谈到一些事情就会让她像个炸毛的小公鸡一样，母亲脾气向来不好，不出意外的唐雎挨了顿打。哭到半夜，母亲都已经睡熟，唐雎一个人哭着趴在窗台上，却发现一个坐在楼底台阶上的少年，白衬衫都沾了土，在月光下抬头冲自己笑着，低声喊“哭什么呢小呆子”
　　唐雎冲着那人哭的更狠了，程茯兮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他就那样看她哭了一夜，月光下困倦的少年心阵阵的疼，他第一次觉得在学校风风火火的小呆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他有一种冲动，这小呆子在他身边不会再这么委屈了。
　　唐雎看了看斑驳的台阶，也许自己这么多年念的只是那个月光下的白衣少年，并不是面目全非的程茯，兮吧，可明明是程茯兮怎么又不是程茯兮呢。
　　唐雎不再继续往前走，腰伤有些隐隐作痛，她打了车到了郊外，远远听到那院子里各种疯癫的喊声。进了楼里也全是刺鼻的药水味道，最里面的一个病房，她看见了母亲，母亲怒吼着对每一个护士，她进去母亲瞬间安静下来，“唐雎你来了”唐雎眼圈一红，捡起扔在地上的药，喂进了她的嘴里，“你怎么不好好吃药”父亲走了之后，母亲的病也彻底犯了，唐雎把妹妹送走读书后，也狠心把母亲送进了这里。唐雎拿出糖果和新买的衣服，放在一边“你不要闹了妈妈，我以后再来看你”
　　那女人疯狂的拽住她“求求你，带我离开”
　　离开么？妈妈？唐雎已经没有精力继续想那些事，她狠狠甩开了女人，转身听着她的嘶吼。交了新一年的费用，踏上归途。归途？唐雎哪有归途？
　　她特意买了转北京站的车票，总以为可以偶遇哪个人，但有的人只要不是互相想念，就不会再遇见了。北方这个时节果真是冷的。
　　唐雎的脚有些疼，她记得高中那会，程茯兮阑尾炎手术又起了水痘，她有十几天没见他，思念都是撕心裂肺的，做数学题都伴着心口的剧烈颤抖。他回来时候，从没得过水痘的唐雎不顾老师奇怪的眼神，坐在程茯兮旁边和他玩桌堂里的小纸片。休假出去，唐雎的脚被凉鞋磨坏了点，刚手术过的程茯兮都要背着她的。
　　程茯兮那时候总是温柔的，没皮没脸的笑，唐雎发脾气他就狠狠把她抱在怀里，直到唐雎形成习惯以为只要发脾气就会有拥抱。唐雎总以为又遇见了光，可后来唐雎知道光的背面是无间地狱。
　　唐雎有一点想念父亲，他也总是温柔的对自己，但对母亲就像不世的仇人。父亲总是身上带着泥土或者手里拿着什么回来，糖果，纸笔。唐雎大学快毕业时腰伤的很严重，几乎不能行走，父亲就多打了几份工，常常有好的雇主送些吃的用的，父亲会很高兴的带回来。唐雎也是那时意识到，自己的骄傲一无是处，收敛了锋芒，没了锋芒和骄傲的唐雎就像断电的小夜灯，微弱的光芒也淡掉了。父亲说人要把自己将就了，才能生活下去。唐雎才意识到，爱情，前途，风花雪月，戎马天涯都没有，自己只能算是活着，都要经历那么多，原来只为了没有心情的活着而已，而活着也真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