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行歌》昈槿

13、13穿心

　　武功尽失的子冉身负重伤，纵是师父，也救不回他。
　　二十年前，师父送回水寒教的，不过是子冉他的尸体。
　　“你知不知道，师父无数次醉酒，对我说，小夕，不要动情，不要动情…”我也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我想起了无数个师父搂着我呢喃的夜晚。
　　我轻轻用力，抬起了怀里的师父，轻轻抬起手，拨开师父散乱的发丝。
　　我轻轻在师父的耳边说，“师父，你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定要救你回来。”
　　我眼角的余光里，明书朗早已不复他温润如玉，处事不惊的外表，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一般，失措的喊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你何必到今天都不愿意承认。”我抱起师父，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
　　“书朗，你不要听她的！”明书带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那么急切，那么威严。
　　他身边的天景宸也蓦然不能多语。
　　江湖上才名满天下的明书朗，你二十年前失去师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狼狈呢？
　　还是二十年前，你以为，你失去师父，是因为师父不爱你，你怨不了她，而二十年后，你怨了你自己呢？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把我师父伤的体无完肤，却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好大的一个局。
　　可那样一个局，子冉他遇到过多少次，都来去自如，那一次，他却偏偏不能逃脱。
　　他不能逃脱，因为他功力正在逐渐流逝，而他能够和他心爱的天颜一起离开那里，也是因为他武功尽失。
　　我望向会场前，“师伯，你还不肯放开师兄吗。师兄，他可以没有父亲，但他的母亲在这里，就在这里。”
　　师伯终是松开了手，他愣愣的问我，“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是行歌，是行歌在故事的开头，就告诉了我。
　　一个不是世家容姓的子弟，却是清渊掌门最器重的大弟子，师伯把九疑都给了他，而容桓，正是二十岁。
　　师兄容桓的手腕上已现出经脉，一轮新月其上，师兄刚刚，明明是动用了全身的内力啊，而师伯，竟对师兄，使出了袭月。
　　师兄，你那样忍着不说话，你那样忍着不哭，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吧。
　　“把她给我吧。”
　　师兄朝我颤颤巍巍伸出了手。
　　我摇摇头，“师兄，你治不好她。” 而且，我也治不好。
　　师父，你为什么非要定在二十年后那么多人在的武林大会呢，我站在会场上，觉得我们成了最大的笑话。

　　“我先扶着她，我们先回去，你再治她。”师兄仍是从我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师父。
　　“嗯。”我松开手，把师父交给了师兄。
　　身后，明书朗想要跟上来，却终究是顿住了脚步，“容桓…”
　　容桓师兄的脚步顿了顿，复又往前走去。
　　走下会场，走过行歌时，行歌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我后面。

　　我推开门，门外，容桓看了我一眼，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行歌看着我，也没有说话。
　　师伯，天景宸也没有说话。
　　倒是落拂，哭哭啼啼的问我，“师姐，师叔她…”
　　我没有回答他，我看向等在门外的明家人，对上满面愁容却依然面若冠玉，五官深邃一如二十年前的明书朗的目光，问他，“你知道，子冉为什么会武功尽失吗。”
　　“我来告诉你，师父曾经也受过这样的一剑穿心，可子冉他，怎么舍得师父死呢？他以身为祭，以发代命，绑在了师父的手指上，救下了师父。代价，是功力一点点消散，功力散完的那一天，就是他死的时候。那是二十三年前。子冉他本不该散功散的那样快，可二十年前，他却不得不强行调动气息，加快了功力的散失。气息紊乱，以至于他功力尽失。”
　　明书朗黯淡的眸子有了一丝光亮，“所以…”
　　我点点头，“然后你会散尽功力，然后，你会死。”
　　我说的那样的毫不在意。
　　我知道他会救师父的。
　　他这时候表现出再怎样的在意师父又怎么样呢。
　　人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的在意，与他的不在意，都没法子让我原谅他。
　　他抬步往门内走去。
　　在他前方的明书带眼神微闪，微微伸手抓住了明书朗袖子的一角，叫住了他，“书朗…”
　　明书朗缓缓的回头，看向明书带的眼睛，那分明带着几分示弱与痛苦的眼神，几曾在明家家主的脸上出现。
　　明书朗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明书带抓着他袖子一角的手上，淡漠而疏离。
　　在那样淡漠，那样疏离的眼神里，明书带缓缓松开了他的袖子，苦苦的笑了。
　　明书朗望着师父的房间，慢慢的抚平了袖子上的衣褶，抬步向师父房间走去。
　　正靠在门口的容桓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容桓师兄很快把眼神转向另一边，微微侧身让他通过。
　　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在门外等。
　　我走开了。
　　我随意找到一个台阶，坐了下来。
　　“倾夕，他不会死，对吗？”坐在我身旁的人看着前方，问我。
　　我点点头，“他不会死，师父给了他骨生丹，他连功力都不会散去一分一毫。
　　“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他若是稀罕他那点功力，稀罕他那条命，我就是用他服了骨生丹的血为引，也要救回师父。”
　　“其实…明世伯…他…”行歌仍然看着远处。
　　“怎么了？”我莫名的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行歌。
　　“没什么。”行歌说。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行歌，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呢？”我开口问他。
　　“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去看看星星吧。”他的声音不响，却让人平静了下来，“明庄的紫烟楼听说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可惜，人却多了点。”
　　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却正是人多的时候，确实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