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穆衡之死（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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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郡王府中，不同于王妃吴氏的信心满满、得意至极，徐侧妃这边煎熬的有如在火中炙烤。
她完了！徐侧妃懊恼地来回踱步。她自己也不知抱来的男婴竟是皇子，当年要是知道了，哪里还敢鱼目混珠，把皇子充作是自己的儿子，搞得如今进退不得。
也不知王爷回来会如何处置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对了，她的堇儿呢？堇儿是皇子，看在当了他这么多年母妃的份上，堇儿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王爷处罚。
“来人。”徐侧妃理了理白日里慌乱中凌乱了的鬓角，吩咐道：“去把世子请来。”
“禀娘娘，”派出去的丫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世子并不在府中。”
徐侧妃惊道：“什么？可有瞧见他去哪了？”
丫鬟回道：“说是王爷出府没多久，世子就跟着出去了。”
徐侧妃平复了一下焦灼的情绪，又吩咐道：“派人去世子院外候着，一回来就把人给请过来。”
于是，穆堇刚从林府回来，就被专门候在门口的小丫鬟给叫住了：“世子，侧妃娘娘有请。”
徐侧妃此时喊他所为何事，穆堇心中清楚的很，不过为了安她的心，他还是跟着小丫鬟来到了西院。
夜已深，徐侧妃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穆堇看到她时，她脸上的妆容未卸，身上还是穿着白日里的那套衣裳，完全不似往日那个穿着打扮样样不肯落于人后的徐侧妃了。他启唇问道：“母妃可有何吩咐？”
徐侧妃见了穆堇，激动地起身上前：“我的儿，白日里、白日里……”她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无法继续。
穆堇把她扶回了椅子上，安抚道：“无论真假，母妃养我这一场，我都记得。”
徐侧妃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你、你也相信那是真的？”
我早就知晓了，穆堇心下暗叹。不过还是开口劝道：“是真是假，等父王回来便会揭晓。我又何必急在此刻就下定论呢？”
徐侧妃是个聪明人，普通人若一朝知晓身世有变，早就如王爷那般急着去查证了，当然，王爷是因为事关他的独子才如此着急。
瞧穆堇这般从头至尾冷静的模样，定是心中早就有数了。不过，知晓自己非他亲娘还肯恭敬地称呼她一声“母妃”，可见穆堇并非那等冷心冷性之人！她还未走至绝路！
徐侧妃心中一松，手中的力道也跟着松了下来，她眼含泪水，柔声说道：“好孩子，能有此段母子之缘，是我此生之幸。我不悔。”
穆堇点了点头，轻轻地抽回了手背至身后，说道：“我知晓，一切待父王回来才盖棺定论，母妃趁此机会早些安歇吧。”
无论是何种结果，穆衡回来后定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不如趁着此刻他还未回来，多加休整，等过了这个时辰再想休息，说不得就难了。
有了穆堇的话，徐侧妃心中安定了许多，她暂时卸下了所有的愁绪与烦恼，回里屋小憩去了。而穆堇也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夜过去了，东平郡王竟仍未回府！
这下，慌的可不仅仅是徐侧妃了。吴氏心中也隐隐升起了些不祥的预感。
“难道因为涉及皇家血脉，王爷被老圣人迁怒了？”吴氏压下心头的不安，向余贵念叨。余贵自立此大功，被吴氏升为了内院总管事，成为了吴氏心中头等的心腹，此等要话，也只喊了他进来说。
“不至于啊。”余贵也深感奇怪：“就算涉及皇家血脉，又不是我们王府派人去宫中偷盗的。而且王爷把世子视为亲子这么多年，让世子金尊玉贵地在府里长大，比之流落到别处不知要好上多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吴氏听了这话总觉得不对味：“照你这么说，那徐氏不就是个大功臣了？要不是她想出了这么个计策，世子能来我们府上？我怎么感觉我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哎呦，瞧我这张嘴。”余贵作势轻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奴才没把话讲清楚，让娘娘误会了。奴才的意思是，世子能平平安安的当上世子，全然离不开王爷和娘娘您的抚育和教养。”
“这里头有那徐氏什么事呢？她虽被叫作侧妃，名字里头带了个妃字，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实则还不就是个妾侍？况且她还想弄虚作假，混淆王府血脉！她一抱就抱来了皇子，谁知道她与当年那丹国奸细有无勾结。”
余贵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吴氏越听越心惊，她蓦地站了起来：“丹国奸细？勾结？难道是老圣人怀疑我们王府与丹国奸细有勾结，才把王爷扣住不放的？！”
她抚着胸口，又急又气：“哎呦，这可怎么办！若真被老圣人猜疑上了，覆巢之下焉有安卵，我们阖府上下可都完了。”
直到此刻，吴氏才有种自己这样急巴巴地把信笺拿出来，并不是一桩好事的感觉。
其实，仔细想来，还有更好的做法——把信笺交到穆堇手里。
一来，让穆堇知晓此事，可以离间他与徐侧妃的母子之情；二来，若由穆堇出面查证此事，那皇宫那头的感官定会不一样，毕竟于老圣人而言，穆堇是亲生儿子，于圣人而言，穆堇是嫡亲的同胞兄弟。至亲间的交流，总是比外人插手来的容易些；三来，王府于穆堇有养育之恩，观穆堇品性，即使知晓此事，也不会落井下石，王府也能借机从此事中脱身。
可惜，当时她被得知真相的喜悦，和即将扳倒徐侧妃的激动冲昏了头脑，如今明白来的太迟了。
“你去，把世子请来。”吴氏即便同徐侧妃斗了这么多年、一遇上徐侧妃的事就失了冷静，即便她争强好胜又善妒、不欲旁人生下王爷的子嗣，可她毕竟是一府正妃，危急时刻，她还是有着王府正妃该有的理智与冷静。
她知道，事已至此，唯有她亲自出面向穆堇求情，方有机会让穆堇同意入宫，挽回局面。王府若倒了，她倒不要紧，可她三个女儿就会不好过了，有个获罪的娘家，若遇上好点的夫家，最多只是失了底气，从此以后在夫家挺不起腰板来；可若是遇上那等眼高手低的人家，说不得就一副药灌下去，给姑爷重新找个夫人了。
她不能让她的女儿们冒险。
余贵匆匆去穆堇院中相请。
可谁知人还没请来，却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噩耗：东平郡王去了！
阖府皆惊！
怎么好好的人，去了趟宫里就没了？是不是被老圣人迁怒了赐死的？可毕竟是堂堂郡王，怎能说赐死就赐死？老牌世家们若得了消息岂不是会人人自危，说不得还会引起他们的反意。这对于朝堂来说，会遭受不小的震荡和冲击！
紧跟着消息回来的，是东平郡王的尸身。
穆堇紧抿着薄唇，大开中门迎回了这个做了他十多年父亲的男人。
他也没有想到，皇兄的应对方法竟然是这一种。的确，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没有了穆衡，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平郡王，王府尽归他手，只要他想，哪怕是吴氏，也无法把对他不利的消息传出去。而他的身世，再无人可质疑。
可是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结局，他却高兴不起来。
即便穆衡只因他是独子，才对他另眼相待。可也不能否认，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男人给过他父爱。
护送尸身的内监同情地看着脸色不对的东平郡王世子，解释道：“郡王爷深夜入宫，不慎于宫中迷路，跌入了荷花池中。请节哀。”说罢，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底下泡的发胀的苍白的一张脸。
众人伸首相看，只见双目紧闭，嘴唇发白的正是穆衡无他。顿时，或真心或假意，人人竞相哭喊相告。
得了消息的吴氏和徐侧妃，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行至前院。此时，内监已走，只留下了穆堇和他的随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见着尸首，吴氏难掩悲痛，扑身上前嚎啕大哭，毕竟是耳鬓厮磨过多年的男人，就算是没了当初那般浓烈的爱，此刻阴阳两隔，也不禁把往事一笔勾销，俱只剩下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而徐侧妃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她的心情可比王妃复杂的多了，虽也有悲痛，毕竟这个男人占有了她最美好的年华，她还为他生养过孩子。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穆衡一死，于此刻的她来说，利远远要大于弊，至少，她不需要再面对他得知真相后的怒火。
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穆堇才回过神来。
他吩咐丫鬟拉开吴氏，命人设灵堂，摆案点香。又命人去把穆衡早就寻好的板材取出，叫上工匠连夜赶工制成棺椁。最后再遣人去姻亲好友府上相告。
待各路人马入府祭奠时，王府里已经丧幡高挂，丧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好好地送穆衡最后一程，让他风光大葬，这是穆堇所能想到的，给穆衡的最好的回礼。
得了消息的林昭，也大吃一惊。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了，骑了马就匆匆往郡王府赶去。还是福双机灵，和贾敏提了一句。贾敏听了连忙把备好的奠仪，让福双紧跟着送去。
林昭空手去王府，这知道的人会说林昭与穆世子感情深厚，急着过去安慰，不知道的人背地里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呢。外面的眼睛可多着呢，若被有心人记下了，回头加以润色，说不得就成了林昭今后难以摆脱的一个污点，以后对其仕途也会有碍。
福双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一路追赶，总算在林昭前脚踏入王府之时，也紧跟着下了马。他把奠仪交至主家门口迎客的管事手中，也跟着进了府。
林昭进了灵堂，接过丫鬟递上的香，恭敬地朝停灵三拜后，才把香插入了牌位前的香炉里，接着退了出去。
刚刚祭拜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了，穆堇并不在里面。
环顾四周，人来人往的也不知往何处去寻人。林昭随手扯过一个小厮，问道：“你们世子人呢？”
“世子好像刚出去，往、往那个方向走了。”受到惊吓的小厮伸手往花园的方向一指。
林昭松开了他，往所指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果然在池塘边见着了穆堇。
林昭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果然憔悴了很多。想必东平郡王的死，对穆堇的内心，震动很大。
林昭没有说话，只陪在穆堇身边，一起看着池塘。
过了许久，穆堇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带了点久未开口的沙哑：“还记得，第一次与你见面也是在池塘边上。”
“是啊。”为了逗穆堇开心，林昭佯装生气道：“当时你还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说池子里有灵龟呢。”
果然，穆堇的神色柔和很多，他道：“其实，我也被骗过。”
林昭侧头看他，只见他脸上露出了片刻微笑，又转瞬而逝：“我小时候，也像当年的你那么大时，父王带我去游湖，回来时与侍卫走散了一会。”
“正好湖岸边有老人家在卖小龟，我见它们可爱的紧，便吵着要，父王身上又哪会亲自带着银两，他又拉不下这个脸说实话，便骗我说，湖里有灵龟。”
林昭安静地倾听着。
穆堇道：“他说这些小龟都是灵龟的儿子，若我带了小龟走，灵龟会发怒，以后叫我许什么愿望都不灵验。呵。”他捂住了脸，闷声笑了起来。
林昭上前给他了一个拥抱：“别笑了。”
穆堇反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颈侧，沙哑着声音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笑的堇哥哥不好看。”林昭认真道。
穆堇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许久，林昭才感觉到肩头隐隐有了湿意。
他心下暗叹，更用力地抱住了穆堇。轻轻说道：“不怕，你还有我，堇哥哥。”
“我不会离开你。”他坚定地发誓。
林昭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誓言，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皇宫之中，紫宸殿里。
屠墨悬在奏折上的朱笔许久未落，最终，一滴墨滴在奏折上晕染了开来，惊醒了他。
“你说，小六会怪我吗？”屠墨对着空旷的大殿问道。
此刻，在殿内当差的是赤五，他想了想，开口道：“不会，您才是六皇子血脉相连的亲哥哥，那位不过是养父罢了。况且，那位也算不得什么好养父。”
说实话，东平郡王妃要是能生出嫡子来，也就没六皇子什么事了。
“可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屠墨沉着心道：“小六还不知道身世以前，对穆衡一直抱着孺慕之情。我知道那种感觉。”
他也曾对老圣人抱有孺慕之情，那是一个孩子与生俱来的，对父亲的仰慕与渴望。东平郡王替代了小六父亲的角色，承受了小六对父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有如沙漠旅者对水的渴望，有如濒死之人对生的渴望，会让一个人铭记终生。
赤五不懂：“长痛不如短痛，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您不过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罢了。”赤卫以及效忠穆堇的玄部，都是孤儿出生。所以赤五理解不了屠墨话里的意思。
屠墨也没想过赤五会懂，身为暗卫，他们被要求压抑一切源于自身的欲望。他转而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赤五回道：“刚接到消息，六皇子正操办着那位的奠礼。如今林府小公子也赶过去劝慰了。”
屠墨听了，圣心略定：“有他在，朕也放心多了。”又叹道：“希望小六能明白朕的苦心。”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穆衡之死（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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