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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卡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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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都带着傲气,虽然严格来说同一个游戏群里,一山不容二虎,但作为大佬的他俩一直相处得不错是众所周知的。
但,他们俩能玩到一起,并不代表也能和所有人玩到一起。
江遥没上过学,顾北其则是从高二那年就一直和班里同学不对付。
都是一群年轻人,谁不知道有点家底才能在这所学校混得下去,反观他们中间横空出世了个不靠爹妈自己考进去的顾北其,还混得比他们都好,这搁谁心里能平衡。
顾北其记得自己和原先的班主任就是因为那样一点点小事情结下了梁子,学生会长说是由学生自由投票选出来,可说到底还是最高层领导拥有最终决定权。位置只有一个,班主任的女儿落选按理说也不该把过错加到他头上,毕竟他也犯不着求着人家选自己。
“选不上活该。”
顾北其被噎住了一秒。
江遥想了想,发觉自己刚刚又说了气话后弥补性地道:“是我没控制好。”
“从香港回来就觉得你话变少了,”顾北其揉揉他脑袋,“怎么说呢……感觉你也,忽然一下就长大了,你看你都多久没叫我哥哥……”
他注意到江遥闭了闭眼,贴在墙上的肩膀不自觉地动了两下,看起来有什么话要说。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样。”
顾北其笑了:“哪样?”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被谁这么对待过……”男孩子少见的有点慌,“他们欺负你。”
江遥平静过后甚至还想,假如今天被人欺负的不是顾北其而是自己,他可能还真没有那么大的火要撒。
最多也就是给予警告,坦白了告诉他们自己不喜欢这样,最不济直接告诉韩小天叫她处理一下,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可是被欺负的是他男人。
那不行。
火不撒他们不知道这个班还有人能治他们。
“宝贝儿你是想感受一下你哥当年掌权的快感吗?”
江遥很不爽地看着憋笑快憋出毛病来的那人,死性不改地继续赌气:“我最近大概真的脾气不好,如果这样的情况再发生,我不介意尝尝你当年骑在别人头上的那种快感。”
末了,还对着已经擦擦嘴老实起来的青年补充道:“反正他们也是一帮废物,又考不过我。”
“……”顾北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茬:“狠起来连你哥也威胁啊?”
“谁威胁你了。”
少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自己平摊的手掌,好像哪里现在就握着他们音乐班上下的人头:“说起来我也还没尝试过和别人抢权利呢,感觉应该挺有意思的。”
……这尼玛完全是土匪劲儿上头。
江遥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向他哥解释了自己这种劣性手段的起源:不仅仅对他,小时候和江盏在法国的家里生活,总有趁着他妈妈不在家就争先恐后围上来的女人,甚至还有自告奋勇来做他保姆的。对于这种人,江遥五岁大的时候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们。
自己看不上的别的东西被抢了倒也无所谓,至于他在乎的,喜欢的,谁来碰一下那单纯就是找死。
周围总有人在转悠,两人于是转移阵地溜达到了琴房门口,顾北其走过来这一路心都是寒的,拔凉拔凉,他寻思着假如江遥回来发现自己真的另搞了个对象的话,会不会脾气一上来就像对付单恋他爸的女人那样,把自己给办了。
“我看我得先给我宝贝儿消消火。”
站在门口摸了半天身上,顾北其忽然发现一件很不的了的事。
倒是江遥镇定自若地抖了几下领口,解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一片锁骨处的皮肤和一条彩色的绳子。
他摘下保存得好好的钥匙开了门锁。
顾北其脑子里“轰”一下子,心说这可有点刺激了,松源这身衣服穿不规矩还真是有点……
“看什么呢。”江遥回身锁了门直接把钥匙扔给他:“你这些天是不是都没好好练琴?”
“不是。”顾北其灰溜溜地过去规矩坐好,“他们有课的时候门不锁。”
“我错了。”
顾北其把钥匙套到自己脖子上,塞了两下让它紧贴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发誓道:“我再扔它我是王八蛋。”
“王八蛋的小可爱想听什么?”
江遥溜到他后面的座位上呆着去了:“今天不想听华尔兹。”
“不过我跟老师学的最多就是这个。”顾北其了然一笑,这种风格轻盈优雅,刚柔并济,温馨而浪漫的曲子总是能轻快地向人心里输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琴声起。
为了让某个心情不太好的小家伙稍稍安静下来,年轻的琴师弹了一段温柔的《卡农》,这支曲子在技术来说并不难,更加注重感情的汇聚。这是顾北其头一回单独为江遥一个人弹琴,因此即便不困难却也还是极尽用心,他知道身后那人一定听得认真,这样被注视着他反而容易紧张。
一边这么想着,又一边希望他能靠过来些,离自己再近一点。
“要不你坐过来吧。”
江遥的声音下一秒就贴上了他的耳朵:“你给我点地方。”
“这琴凳太小。”
“我屁股又不大。”
“我的也不大。”
两人不嫌烦地重复着幼稚的对话,琴声即将落下的时候总算挤着坐到了一起。顾北其在右边,江遥靠着凳子边踮起脚,连大气都不敢喘。
青年弹奏时跃起的手指很好看。
虽然并没有对照乐谱,那旋律在心里。
江遥忽然问:“你会编曲吗?”
“还行吧,没试过,不过这个对我来说也不难。”
“那周杰是不是因为这个走的。”
顾北其停下来,奇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说到周杰,这人早前还是有过一点自己组建乐队的梦想,只是中规中矩的乐团里玩流行的屈指可数,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键盘手,就总有把顾北其从宋明莉身边挖走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只是顾北其并没有理由跟他走,所以他把人气走了,周杰不再弹琴以后就出家去做了半路歌手,他从小有这方面天赋,被师父收下后牛得跟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炫耀得太明显,俩人经常在微博开着小号互损。
“我当然知道了。”江遥冷笑一声,实在不愿意这么直接戳破这两个幼稚的人,就只道:“那个‘小顾小顾庸庸碌碌’,是你不?”
跟对方那个“小周小周衣食无忧”,配套的。
顾北其脸都绿了。
“行了,别掏了。”江遥鄙视地看着他又不自觉地去掏自己裤兜,等啥也摸不到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想逃跑,又被男朋友揪着耳朵一把拎回来:“回头给你买个新的。”
顾北其听见那人在叹气,好像在感叹自己有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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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之后江遥没回去,俩人反倒沿着去顾北其家的方向逛了一圈,在买吃的的地方买了点快餐,顾北其一个人吃完了两人份的汉堡,江遥只喝了一碗粥,外加汉堡里的生菜。
这一路确实比回自己家要省时间,走在路上还能看见不少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人,顾北其来了两天还是没认识除了班长体委以外的什么熟人,但他怕江遥太惹眼,出来地铁就带着人拐进超市去了。
“晚上咱在家做好吃的吧。”
江遥:“我行李还没搬过去呢。”
听这意思,下午是要翘课了。
顾北其早把外套塞进了书包,就只穿着个白衬衫,卷着袖口站在货架前头认认真真给男朋友挑零食,“不想去了,闹成那样,下午肯定被弄进办公室,他们还要给咱俩分开,那我就不去了。”
“你怎么也越来越小家子气……”
顾北其还在寻找他喜欢的那种蜂蜜小面包:“你说明天一早,班主任会不会直接把咱俩叫起来,然后让你换去哪哪哪坐着,下课搬桌子,之类的?肯定是这样,我都替她想好了。”
“你挺迫不及待啊。”
“不是!”
顾北其身子一倾,险些被上面掉下来的薯片砸到头,“欸。”
“行了,拿差不多了。”少年帮他把地上掉的放回去,“等会儿跟我买菜去,你不是要在家做么?”
“啊。”
他俩推着车接着逛悠,江遥也脱了外套,身后人还在碎碎念:“以后一起生活,就要经常到这来买东西了。”
江遥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泛着痒意窜上来,点燃了一簇呼呼跳跃着的火光。
“你会做什么?”
顾北其:“嗯?什么?啊你说饭啊,其实我会的不多,不过以后咱们都在一起住了,我还是能好好学习一下滴……”
“那还是,算了吧。”
“啊?”
江遥把挑的菜称好,径自推车走了,顾北其跟上去才听见他那几句压得低低的话:“以后还是我做吧。”
说完这个他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青年的手,这样一双手,指望他拿刀掌勺那是不现实的,在江遥的认知里弹琴的手就该老老实实放着,和医生拿手术刀的手一样,不保护好是不行的。
记得从前在家里,母亲也是这样被父亲宠着,什么家务也不用做,像个公主。
江盏是实在的居家系男子,江遥自身大概多少遗传上了点父亲的基因,何况江盏之前也有意无意培养他某些方面的特长,到底也没把这个独生子养残,手艺算不上精湛,总归是不差的。
“你会做饭?”顾北其好像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爆炸性的消息,“你为什么会做饭?我要去跟江老师求证一下。”
“你去,去了今儿晚上甭回来吃。”江遥摆摆手推着车走了,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之前记着先把账给我结了。”
再一看他买的那车东西,顾北其疯了。
“这都是什么啊……”
“反正挺贵的。”
顾北其想努力保持微笑,太勉强了,“你打算给我把芝士浇到什么东西上头?还有这个肝……”
“那是酱。”
顾北其大约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你在法国吃的料理,用我厨房那个糊了底的锅能弄得出来吗?”
江遥想了想,觉得这人提出的质疑非常及时,他打算稍等再去买个锅。
“不是,遥哥?”
身边一对母子正好在他俩耳边吵吵:“又要拿这个?妈跟你说了没家里没吃完的不准买新的,说了没?”
赶在事情变得彻底无法控制之前,顾北其拉住了他:“乖啊,听话,你弄点西红柿炒鸡蛋我都喜欢吃。咱不要这个了,太奢侈了,那得是高级餐厅的配置做一顿多费劲儿啊我明天早上能吃上都是万……”
“哥哥。”
……又开始了。
对面小朋友是那种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类型,他决定了的事,谁都干涉不了。
顾北其被那声“哥哥”吃得死死的,连反抗都不那么坚定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弄不过来,咱们做点简单的就行了,你不用向我证明我知道你很棒,真的——”
江遥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上那人眼睛。
你赢了。
“买。”
身后堵了一群等着去结账的人,顾北其揽着他腰往前面推,“买,哥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么想买个鹅肝有什么的,真是……等一会儿咱就去盘个新锅?”
“烤箱也有吗?”
“家里没有,没事,买。”
“电饭煲……”
“买。”
江遥这回满意了,乖乖跟着人屁股后头拽着他衬衫一角拉车走。
在“下午去上课”和“陪江遥买到他嗨”这两者之间,顾北其很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
虽然但是,这小崽子怎么那么能花钱啊?!
一逛逛到下午三四点钟。
等东西终于分批运到家楼底下,顾北其已经腿软到上不去楼了,着动静吸引了楼底下小卖部的老板:“哟,这是干嘛去了,买的什么啊?”
江遥从箱子袋子堆后头钻出来,还把男人吓了一跳。
“那什么,这是,那谁。”顾北其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
“我是今天要搬过来的。”
老板瞪着这莫名有点眼熟的小伙子,又高又帅,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先前是从哪见过,眼睛都看直了。
江遥道:“叔叔好。”
“欸……你好。”
江遥拿了家门钥匙,抱着他的烤箱颠颠地上楼去了。
老板思来想去,发觉到了什么:“欸不对啊——”
顾北其鸡皮疙瘩瞬间冒了一胳膊:“怎么了?”
“你身边那个……之前那个,”老白绞尽脑汁,想要尽可能把自己的疑惑说的明白点:“之前那个小的呢?”
小的?
什么小的?
“就那个长得像个小模特的那个——”
顾北其忽然“噢”了一嗓子,成功的把刚刚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老板又唬住了,“你说那个小的啊……”
他想起来之前江遥在自己家里借住那时候的事。
每天早晚都自己光着胳膊腿跑下楼去光顾早点铺,小卖铺,小吃摊。然后再提着东西上楼去把他叫起来一块吃饭,那时候头发还没剪,也不知道这群邻居瞧见个天天穿的很大胆的“丫头”来来回回跑会是什么想法。
老板看着这傻小子一脸笑意,还不得其解:“对啊,那个小的,到哪去了?”
“小的啊,”
青年重新抱起他的东西,慢悠悠地走了,“小的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