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睡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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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顾北其睡饱了起来，从少年宫跑完步回来做热身活动的大队中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江遥的影子。
“你找他？”跑回来的男生一努嘴：“老师今天根本没让他跑，你去教室门口的墙根底下看看就知道了。”
少年经历了昨晚那一场浩劫，好不容易拿回来的手机也被收了，顶着烈日独自蹲在一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空地上……压脚背。
毕竟深更半夜私自跑出剧团是重罪。
顾北其到的时候男孩子的汗水已经湿了领口和后背，他喊了一声“江遥”，既心疼，又想笑：“又挨罚了？”
江遥看出他不是真心想来安慰自己：“你要么滚要么闭嘴，你不出声我还能这样闭着眼睛眯会儿。”
“在这还能睡着？”青年低头看看这人已经弯折到人体承受极限程度的双脚：“我操……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把脚挂窗台上合眼的？”
讲真江遥现在除了困倦，他已经感知不大出来其他的感觉例如疼痛或者冷暖了，开始那几天他练得多吃不好那些忍一忍都好说，排练这些日子他确实是没落着时间好好休息一次，睡不上觉，对还在发育中的青少年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极刑一样的折磨。
顾北其眼见着他就要打起瞌睡来，预感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硬着心肠喊了三声把他弄清醒了：“什么人啊这都是，你也太苦了点。”
“你就别折腾我了。”
青年瘪嘴：“我心疼我家小可爱，辛苦了。”
“有这时间怎么不练练琴呢。”江遥调整了一下动作，往旁边移了三公分，勉强扯了扯嘴角：“你可不要让我把你超过去了，顾老师。”
青年被这话搅得心绪波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顾北其抱着膝盖，他摸着少年的头：“那你说，我想说什么？”
“……你想要答案，怎么也得给我表示表示。”
“欸。”顾北其刚要张嘴江遥就打断了他，抽出手来给他嘴捂得死死的：“不准这样，话谁都会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现在特别累，真的很累，每天根本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不过这一个月我收获还是挺大的。”
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哈欠，喉咙里嘶哑的声音听得顾北其心尖一阵一阵的颤，连嘴唇都咬紧了。
“如果我这一次汇演成功了……”
又一个哈欠跑出来。
“你也要回报给我一点什么，我才能看在你的真心和行动上答应你。”
顾北其赶紧问：“你想要什么？”
江遥一字一句格外真切：“去比赛。”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喜欢的地方。我答应你的，现在已经在做了。”
“但是你也不准叫我失望。”
江遥第三个哈欠打出来之前，顾北其就低下头无无声地笑了。
“天才从来不叫人失望。”他道，“虽然我不是，但是我家小可爱都这么说了，我得让他知道，他能做到的，他哥也能。”
“那他哥。”江遥推了他一把，“你该去兑现承诺了，要是发现让我付出努力的对象不行，我就换一个了。”
顾北其一起来，瞬间遮蔽了江遥头顶的一片火热，看上去像撑起了一片暗色的天空。他冲着他面前的人伸出一只手去，江遥眼前一暗，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下巴已经叫这流氓轻轻扫了。
青年占够了便宜，于是心安理得地嗔怪，又像是在撒娇似的：“不许说男人不行。”
烈火焦阳舔舐着这片土地，在楼里传出钢琴练习曲声的同时，靠墙的男孩被席卷而来的疲惫浸满了全身。他额角还挂着细碎又晶莹的汗，即便蹲着也保持着舞者优雅的身体曲线——白天鹅安静地合了眼，当真是压着脚睡着了。
从早到晚，每天连轴转不下十个小时，开始会觉得困难，渐渐习惯起来又会到达一个倦怠的瓶颈，坚持这俩字听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的要人命。
所有人的作息和课程都是一样的，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越来越能感受到，那栋楼里最初到来的看似没有什么差别的人，如今已经被悄然拉开了档次。
晚上的宿舍楼从来不乏热闹，那么多人嬉笑、玩闹着的时候，有的人却连最简单不过的上床休息都成了奢望。
顾北其安逸了这些年，再没有人要求过他什么，他生活得很自由，近乎于泄欲似的疯狂透支自己的时间。坐在钢琴凳上时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琴房一坐一天的时光之中，江遥身体力行地一把把他推向了时光深渊，让他忆起，正是那时候付出的艰辛，才成就了如今的自己。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天才、什么天赋异禀的存在。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一夜成名。
但切切实实存在的，却是百炼成钢。
他深知顶着“天才”的头衔重新来过要比普通人一步一步登顶难得多，但是眼下，就这样开始的话，好像也不晚，他拥有了一个愿意陪着他走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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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当天顾北其和其他几个老师一道坐到了观众席最前面，白昊景翘着二郎腿坐在最中间，今天穿的也蛮正式，衬衫和一件薄外套，头发也理过了，打扮打扮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一早就打扮好自己的林潇潇真的履行承诺，他亲自为江遥上妆、整理演出服。少年高挑的身子只着一层薄布料，装饰丝线闪着寒光，他被打扮成了古欧洲高贵邪魅的贵公子模样，长发特意扎得很低，微微卷翘着，垂眸的时候，连那股戾气都被削弱了。
他与扬舟饰演的公主真正的爱人里奥也有及其紧张刺激的对手戏。
“挺适合你的。”还穿着花匠衣服的扬舟仔细打量着少年：“你那个小哥哥也在下面看你吧。”
“嗯。”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老师他们这次都在。”青年笑着说。“诶等等我看看，哇，你还有耳洞呢？”
“好早以前打过，后来全都长死了，师姐又重新带我打了一个。”
江遥摸摸耳垂上那个米粒儿大小的装饰物，他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以前小时候总爱拿他当洋娃娃养，成天抱着不撒手，往他脸上耳朵上贴小贴画逗他玩。之后他跟着阮爱生回国找她玩的时候头发已经悄悄留起来，母亲每次见了都会特别夸张地叫唤几声，还扬言要带他去烫个欧美贵族少年那种金黄色羊毛卷，当然最后还是被拒绝了。
扬舟看着面前少年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温柔，不作声地拍了拍他的肩。
深紫色的幕布垂下，顾北其脸上被头顶的舞台灯光打得白一阵暗一阵，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江遥跳舞，整场暗黑系的舞台效果让少年的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嘴唇被浅浅地揩了一层红，让他看上去反倒要比换上吸血鬼服装的扬舟显得更加迷人。
想到他饰演的角色，以往直率蓬勃的模样彻底被颠覆，强烈的反差感几乎让顾北其坐不住身子。
那身黑衣让他与背景的阴森融合在一起，随着剧情推进，手捧黑玫瑰，诱哄公主陷入花丛中的江遥，已经把那种让人爱恨交加的情感渲染到了极致。
他的笑里藏着一把小勾子，像一只摄人心魄的精灵。
顾北其身旁的人显然也被出乎意料效果的吸引住了，“这次改编的地方挺多，看着脸都很年轻，主角就是白先生带来的这三位小演员吗？”
第三场还未开始，那位坐在白昊景身边的老师频频点头：“女孩子我已经认得了，男主演各方面都不错，就是有点太柔了，不过也是个好苗子。”
他说的应该就是扬舟。
“那个穿黑衣服的，是个小男孩儿，是吧……”
白昊景礼数很周到地颔首：“是。”
顾北其提起了心脏，耳朵不受控制地偏向那边。
“不简单，听说是这次来的最小的？很稳当啊，独舞那场的把控力真不错，他把男主演的风头都抢了。”
说完那位老师情不自禁地乐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白昊景又道：“年岁不小了，春天那阵刚满十七，之前跳过一阵子。”
“啊，那很好，那很好。”
“好好培养，再有两年，就能和他师哥一样……不，他能比那个大的还要好。”老师很笃定地道。
顾北其登时喜形于色，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紧随其后涌上来的，是无尽的骄傲，他为他喜欢的男孩子得到这样高的评价而自豪。
华尔兹的变奏在大礼堂上空回荡着，幕布拉开，少年在人群中出现，那一排小舞者足尖跃起，轻盈地旋转，她们都是白昊景一同挑选出来的，是江遥的同班同学。其中有几个顾北其都面熟，他去接人下课的时候，她们有时就围在他们身边。
一同为了梦想拼搏的决心，确实经得住任何考验。
这段日子每天在这样一群温暖可爱的人身边，不管是在明亮的芭蕾舞教室还是琴房，好像，从这里透出的那抹光一直没暗淡过。舞台上演员们的舞步似鼓点，春华，年少，肆意又张扬。从此刻一跃而起，经久不息。
盛大、灿烂，光芒万丈。
江遥最后一个转身，那眼里的讯息穿透了舞台，直直抛向观众席上的那人。
一起吗？就像这样。
就从这。
你可不要被我落下了。
台下，掌声雷动。
还没有来得及去后台换下演出服的演员们被聚光灯晃白了眼前事物，门口进不了场的一群人在外面抱成团，兴奋地嚷：“我看见他们了！师哥今天好帅啊！”
“啊啊啊啊，我也想去跳了，明年我一定要上去跳！”
“来跟我们合个影吧。”
林潇潇自然是被簇拥的主角，她今天打扮得优雅又华丽，眉眼含笑着接过一束捧花：“谢谢，辛苦了。”
“潇潇今天，太棒了。”同行的女老师揽着她，眼里湿润：“将来也要在国际舞台上，好好表现。”
女孩子在老师们面前，那股爽朗的英气早就不见了，像个在家人面前撒娇的小孩：“会的，您就放心吧，我和扬子，我们俩，都会的……”
她眼神瞟过去，跟随着人群中那位器宇轩昂的青年，公主之于王子那样的情感仿佛一刹那被点亮了。
身边的江遥左躲右躲，竟没躲过那群狂热的小迷妹们蜂拥而至的爱意：“你真的是小哥哥嘛？头发不是假的？”
“不是诶，真的，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也想摸摸……”
江遥本来还顶着一张被画得苍白邪魅的脸，没成想这村里的小女生们一个个的都那么大胆，他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和鲜花，想不到人群更激动了，这尼玛还带直接上手的？？
不准扯我的头发啊！
小的围着他转，几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还算矜持地想跟他讨拥抱和合影：“想不到演反派的男生居然这么和善。”
江遥和善地想：那特么是被你们吓的。
“可以啊。”扬舟合完影瞅着这边笑：“这么快就有小舞迷了，放松，你跳的好她们才喜欢你，别紧张。”
“你就是江遥吧。”刚刚和白昊景说话的老师也找上来：“跳得真不错，你老师在下面对你是赞不绝口啊，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发展随时可以告诉我。”
江遥接过他的名片，习惯性去看了一眼台下的白昊景，愣是没从这万年冰山脸上看出来他嘴刚刚有动过的迹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赞不绝口”的。
“老师，咱们把他要来吧，好不好。”那个讨了拥抱心满意足的女生还没走，朝自己老师招呼着，居然开始明目张胆地抢人。那个知趣的中年人赶快把她拉走了，无奈地笑：“你还想挖人家墙角了？臭丫头，这孩子白老师宝贝着呢，可不会让给咱们。”
白昊景正朝这边走来。
江遥好不容易出来，一抬眼就发现男人在不远处仔细地打量自己，习惯性地挺直了脊背，也跟过去。
“表现不错。”
江遥眼睛里亮了一下，怔松的模样看上去很乖巧。
短短四个字也不知道算不算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送给江遥的最高评价。但总而言之，没有再责骂他，而是难得的夸赞。
“去卸妆。”白昊景指指后台通道的方向：“收拾好一起吃个饭，给你师哥师姐们践行。”
下个月林潇潇和扬舟就都要返校了，大学生的暑假生活说闲也闲不到哪去，何况这俩人也已经是要预备进入国际知名学府深造，看来集训营又要更换一批新的代班了。
后台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顾北其，林潇潇边帮他擦脸边道：“你哥哥刚刚去帮着订宴席位置了，这次有好几个名师来呢，他们也很中意你，只是白老师呀，一个字都不让他们打听。说你还太年轻，不叫他们过分干涉你训练，他是真的很看重你。”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啊，刚开始报道你来的最晚，那时候我们都以为……”
相处这些日子，江遥居然也渐渐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感情。
顾北其在订好的饭店门口等他。
“你也能和我们一起？”江遥下了车，被他攥着手腕带进去：“那些老师里还有音乐学院的，你……”
“我知道。”青年笑着：“我刚刚以家长身份，还和他们聊了聊你，结果越聊我就越兴奋，他们追着要咱们家联系方式和地址呢。”
避到人流量少一些的厅堂角落，顾北其在电梯门口的发财树盆栽后面抱了抱他：“恭喜，演出成功，我怕等下上了桌子就没时间跟你说了。”
江遥欲言又止，最后回抱了他一下：“我现在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暂时不说。”顾北其感受着怀里温暖的身体，很想顺势把他按在墙上亲，硬生生忍住了：“先抱抱。”
饭局挨到下午一点多才开，搞得很热闹，饭桌上觥筹交错，他们那一桌上只有江遥还没成年，但几位前辈们敬酒的时候他还是跟着喝了，大人们很照顾他，象征性地意思了一下就把酒杯收了起来。
吃到后半场，等着主食上来的空档，几个演员还跟着老师们聊了不少话题，顾北其和几个女老师聊着天，男孩子谈吐举止得体周到，弄得老师们对这出双入对的小哥俩连连称赞：“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的好孩子啊。”
要收尾之前顾北其一偏头才发现，江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睡得悄无声息。
少年身子微微侧着坐在那，脸颊因为酒精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粉色，耳根也热热的，贴在青年颈部的皮肤上。才是十几岁的年纪，这许多天过去，他的体力也到达了极限。
桌上交谈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小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睡美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