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考虑考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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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其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在刚刚，江遥做出那种动作之后，他的脑内原本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的争吵。一个气急败坏，说怕什么是男人就上啊，他都不反抗了，而且这样子分明是……索吻啊！
另一个以头抢地：可这是老子的崽啊！
什么索吻？拿了你两壶热水就乐意跟你亲嘴了？你当资本家的小少爷那么好糊弄呢？
两个小人团在一起，最后都被顾北其拼命压下去了。
江遥，你真的。
你赢了。
轻柔的吻这会儿倒是透不出什么情欲来，温暖，绵长，像极了一个母亲在哄睡婴儿时给予的一个浅浅的安抚。江遥缓慢地睁开眼睛，近距离看到了他哥俩眼下那还挥之不去的淡青色，被他浓密的睫毛刷了一脸，“……”
五六秒钟后才结束。
顾北其和他分开那一瞬间就红透了脸，身体里那难言的变化让他连呼吸都失了分寸，热气一股一股喷洒出来，附身就对上了江遥清澈的眼睛。
“……就结束了？”
只是亲一下额头，而已？
男生逃一样委身于床边卧下去：“我也不知怎么……忽然很想碰碰你，对不起，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那句话，什么意思，你好像很失望？”
江遥坐起来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打理好：“没有，这是晚安吻吗？”
顾北其心说自己竟不知道还存在这样的东西。
他心里那股消散不去的热度，连着尴尬，忐忑，瞬间被这句话抹去了。他不愿让人瞧见自己现在这副难看的样子，刚刚的两个小人这会儿又全都不见了，恢复意识后，他脑子里只剩下自己母亲的那张脸。
她说，你生病了。
可以医好的对不对？妈妈带你去治……
恐惧感与此同时灌溉了他的全身，要将他溺毙掉。
为什么会亲他？告诉他自己其实对女孩子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只会对男生起反应？只会对他有非分之想？那是什么、那不仅仅是哥哥对弟弟那样的喜欢了……他当然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他分明下定了决心要追的。可是、为什么？
本来早已应该亲密无间了才是。
本来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依赖，对自己的好。就这样顺势告诉他就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可是为什么还是，好害怕。
“江遥……”
江遥非常有耐心：“嗯，你冷静好了吗？”
“江遥你真的没有再瞒着我什么事的对不对？”
顾北其狠狠搓了把脸，“我现在，要把之前所有不敢跟你讲的，都告诉给你，你听完以后……别急着离开，好不好？”
男孩子乖乖跪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侧，像一只曲起了脖颈的天鹅。他沉思片刻，接着就说了声好。
顾北其于是讲了。讲他的家庭，他的童年，把这些故事片段打包成了自己并不平整的小半段人生。
现实中只有钢琴和以前的他是可以被别人意识到“存在”的个体，但他自己的“现实”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白，就连心动过的对象，都仅仅存在与虚拟之中。
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也默契地保留了自己真实的样子。
“我无数次梦到过一个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喊我哥哥，陪我说话。当然也仅仅可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事实上我们都和虚拟世界中的自己有差异，所以我们一直没见过面，也没有那个想法。”
“她说她为了我，去参加了好多比赛，你知道吗？每一场比赛的名单我都去找来看过。我不知道里面哪一个是点点，但是看着那些名字，听她说自己拿了奖，我就相信她真的在这些人当中，看着名单我就很满足了。”
“之后……我们也长大了，录像里看到过背影，我觉得她可真好看啊，”男生回忆着，讲到这些他总是格外温柔，“十来岁的样子，窄腰长腿，个头小小的，像我八音盒上的小人一样转，那么好看。要是能把头发留起来……”
江遥抓着被单的手，轻轻绞紧了。
“后来……”
“每一次录跳舞的视频发过来，里面小人的头发都悄悄长长一寸，为了我随口说过的话她都体贴到这种程度。我怎么能不动心呢？我想拼命地回报给她一些东西，甚至如果她愿意，我……”
被绑到医院去，被洗脑、被注射治疗，都可以。
如果这真的是病，能治好的话。
他躺在病床上，疲惫到了极点只想就此一睡不醒。他想起一个童话故事，年轻美貌的奥罗拉被引诱着，她的指尖血染红了纺锤，藤蔓把城堡细细密密地围绕，公主合上眼睛陷入漫长的沉睡，她的心被封闭于此。
引诱她的究竟是什么呢。
闭眼沉睡之前的顾北其一直没有弄懂这个问题。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在别人面前弹琴了。学校方面念及旧情没有开除他，要他安心静养，就连母亲也说，不能再弹就干脆不弹了吧，不去学了，你留在妈妈身边就好。
这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层含义，他不忍去细想。
他的梦想破灭了，他身边的人，也离开了。
“其实我挺怕的，有一天你也走了怎么办。”他和少年依偎在一起，对方潮乎乎的发尾浸湿了他的衣服，“因为你们真的是像极了，我总觉得，这个小可爱是在我不知道的领域接替了什么人，才重新回到我身边的……是不是特蠢？这想法，把你说的真的像个小天使似的。”
半掩饰性的发问，其实谁都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意思。
江遥凑上去，顾北其没留神，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了，脸颊处一片温热。
“晚安吻的回礼。”江遥道，“之前我没有说过，你也很像我失去的一个人。”
“嗯？怎么说？”
江遥靠在他肩上，“你说我是代替谁……你就当作是好了。你和我妈也很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是就是会这样认为，如果她一直陪着我到大，也会像你这样对我。”
“我愿意代替她，照顾你。”身边那人赶紧说：“我也可以给你讲故事、弹琴给你听……只要你高兴。”
江遥忽然又噤了声，眼里静静流淌着细碎的光。
顾北其：“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嗯。”
“那……”
再面对面地直视他时，青年的底气好像又忽然回来了，反倒是江遥看起来如此的……他越看江遥越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坏事。这小家伙，可还没成年呢……
可是啊，顾北其想。就是这样小小一个人，在他独自流浪的时候跌跌撞撞地闯入他的生活，小心翼翼地保护他的梦想。那么骄傲，闪着光似的、把这人世间最温柔的东西全给了他。
就是这样一个小人，他还就真的喜欢上了。
虽然不知道，时机对不对、现在该不该这样对他说、能不能去实现，一些东西。
但……
“那你，觉得我好，我也觉得你特别好，你要不要……”
“考虑考虑，做我的……”
男……男朋友……
操、男朋友。
江遥脑袋快埋进了胸里，对面声音越来越小，他一看才发现这货居然也没出息地埋着头，顿时感到既难为情又无奈：“说啊，说话老说一半……”
顾北其顿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直觉只要今儿晚上自己张了这个嘴，对方一定会答应自己。
但是，矜持、矜持啊你懂不懂！
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这个人的好：好看能打细心温柔……小土匪身上已经没有所谓的匪气这种东西了。猫儿眼里转着一圈让人沉沦的波涛，凑近会发觉他连呼吸都是烫的，身上每一处都极度不自在。可以。顾北其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时机成熟，可以上了，这家伙分明在害羞。
“你说我哪天万一被你可爱死了可怎么办呢。”他笑着把人一把揽来，扣在怀里舍不得撒手，本来以为这样顺势就能告白加调戏了，哪知这崽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张口就来：“你要是死了……”
“我就去做别人家的小可爱吧。”
……
岂有此理。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会撩！
“不行哦。”顾北其轻咳一声，把他转过来，认真地道：“不行。”
“我在此郑重宣布，江遥小可爱，我的心已经被你俘获了，听见没？就这。它很需要你，跳得我已经快揣不住了，你要么拿走，要么……”他戳着自己的心口位置：“……把你的拿来，不许给别人。”
江遥失笑：“那得再看。”
顾北其一个懵逼：“啊？”
男孩子翻身跳下床，颠了：“再考虑考虑吧。”
“欸我操、你、你要去哪里睡啊？”……
睡什么睡，今儿晚上那地方还能睡人吗？傻逼。
那算什么？告白？给我的？不对啊，他还没说喜欢我啊？
诶算了算了，不纠结了。
心都要捧出来给自己了的人，大度点，原谅他。
江遥直接蹿上楼，拖鞋踩的啪嗒啪嗒响，毫无章法，一如他此时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烂了吧。他靠着墙壁冷静下来后想着，那件事，那以前的事，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算了。
反正他家傻逼已经不在意了。
自己又不会吃自己的飞醋，就，不说了吧？
七月天里水分蒸发得飞快，如瀑长发被打散后倾泻而下，他用手指挑起一绺。回头，他想着，去最后一次问问那人意见，他想让自己从今以后在他的亲人朋友面前都恢复“男儿身”，就剪掉。他喜欢它一直这么长，那就一直让它这么长。
再过几天，就要上台表演了。这该死的顾北其，打乱人家心思打得可真是时候。
白昊景本已睡下，听见外面一阵簌簌的敲门声，“你干什么？”
男孩子擦着他肩钻进来，白昊景放这小没良心的进来时还被晃了一下，错觉吗？他总觉得江遥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又往上蹿个子了。
他象征性地批评了一句：“你下次晚上再敢乱跑给我试试。”
江遥早已溜上了床，踩着他的被子扯了自己的枕头出来，躺下装死。
白昊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俩吵架了？”
“嗯。”
“吵得好。”他皱着眉躺下：“早就让你把心思多用在正地方，让他离远点。”
感谢这段日子顾大傻逼的精心培育，让江遥瞬间忘记了尊师重道的基本原则，底气特别足地来了一声：“不离。”
“？”
白昊景顿时炸开来，心说这真是翅膀硬了：“那你以后晚上别回来，睡剧团。”
“不去。”
“……”
老男人气得扬起巴掌给他屁股上狠狠一记重创。
接下来几天江遥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惹怒法西斯的后果。排练进行得如火如荼，白昊景连每天晚上的睡前背单词仪式也不干了，休息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
可怕的报应接踵而来。
由于白天都在为学生们和剧团操心，中年男人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开始每天晚上……打呼噜。
演出前夕扬舟悄悄拿来几张票，“在最靠前的位子，大家谁想去看，都可以去，这是老师让给咱们的。”
那些票最后剩下两张，分别给了顾北其和李阿姨。一连好多天江遥都跟着白昊景睡剧团没有再回到自己宿舍，法西斯从根源断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来往并放出狠话：想离开这栋楼，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休想。
他那段剧情已经跳得很熟，林潇潇每次和他对练的时候都会夸一番：“这段时间辛苦了，就，提前预祝我们演出成功吧，小可爱？我听你小哥哥这么叫你。”
“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啊，保证睡眠，你看你小黑眼圈都出来了，妆都遮不住。”她抿嘴一笑，递了块小镜子给他。
江遥瞅了一眼他那马上要变得和顾北其一模一样的情侣“妆”，实在是很想找到白昊景跟他打一架。
当天晚上，江遥特意提前十五分钟上床，插上耳机，流淌的音乐有节奏地按摩他的神经。本以为这次一定万无一失了，眼见着意识就要脱壳，身边那阵“雷”适时地打响：“……”
江遥顿时精神抖擞，他在黑暗中默默爬了起来。
三秒钟后……他抱起自己的枕头，跨过白昊景的“尸体”下了床。
我他妈找别人睡好吧。
操。
剧团有一个好处：不锁楼门。门口的小卖部二十四小时营业，深夜燥热不堪，江遥蹲在小卖部前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小瓶水，想着自己现在花十多分钟跑回宿舍去，不知道能不能把顾北其哄出来给今夜无眠的自己一个温馨的港湾。
演员都有了专门上妆的人服务，不用再早起给人去梳头发的顾北其原形毕露，一口气玩到凌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一集《猫和老鼠》还没看完，手机就响了。“喂？怎么了宝贝儿？”
“……啧。”江遥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好叫人。”
“好的，宝贝儿小可爱。”
“我抽你？”
“别别别，你找我干什么呀？是不是想我了？”顾北其揣着电话乐：“宿舍现在还没锁门哦。”
江遥接受暗示：“我一会儿就去。”
他困的要死，本来白天已经累得腰酸胳膊腿疼的，想想都气，眼瞅着集训马上要结束了，自己对于家里那柔软凉爽的大床可真是想念得紧。
他想，如果这白昊景不犯毛病，自己还是可以忍一忍的，走了没几步，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开始咯咯咯地乐：“你要不说我就忘了，现在想想，你从我那逃走那天，原来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共处一室……可惜不可惜？”
“滚你妈的，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恼羞成怒的那头人忍不住口吐芬芳。
“来吧，今晚我一定能管住自己。”男生欢快地道：“快来和我交易。”
江遥笑：“傻逼。”
才离开没多久，身后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连车子都不过，江遥很纳闷这种被人跟踪一样的错觉是从何而来。
看了一眼身后，明明没人。
电话还没挂断：“怎么了？”
“没……”
两边是草丛，窸窸窣窣地响，黑影在那边一晃而过，江遥与此同时转过了身。
面无表情的人形泰山朝他宽宽走来：“挺自觉啊。”
“喂、喂？”
“……”
顾北其已经穿上拖鞋下地出了门，男孩子在电话那头说了最后一句话：“……拜拜，终止交易。”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考虑考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