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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悸动 ...


  •   看大门的宿管兼老师:“你怎么又回来啦?”

      顾北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连话也不想多说,那女人看出他不高兴,绕开话题:“上午你跑的第一回来吧?”

      “呃……我不是跳舞的。”男生紧张的时候就会容易去抓自己的头发,声音也小下去:“我等我的学生。”

      “哦哟!是同行。”

      芭蕾舞队的人这会儿全都不见了,一想起白昊景那张脸,顾北其就丧失了跟过去的欲望。钊阳的课排在九点以后,现在还剩下一点时间,顾北其问宿管要来了少年宫二层楼的钥匙,两个人一起去开门。

      “……你是他哥哥啊,我以为是新来的呢,你别急,老白那人,啧,他管他们是管的严,可是严师出高徒吗不是。”

      “嗯,对。”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上大学了?”

      “不是,我……”顾北其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锃亮的门把手上,“前两年生病,就没上学了,趁着现在身子好点出门做个家教,我也不知道那个白……我们其实压根儿没想过来和他学。”

      反正就是,阴差阳错吧。

      说不上来是好事坏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管理好。”女人打开了门锁,“有那么多为了学习就糟蹋了身体的,得不偿失,你也看见了,他们训练也不可能一口气喊学生吃个胖子,现在都提倡科学的方法提高素质,年纪轻轻可不能落下啥毛病。”

      “喏,钥匙我放这了,你每天啊,来了就喊我给你开门,走之前叫小丫头把钥匙给我送回来就成。”

      “那行,谢谢您了。”

      “学跳舞的哪有轻松的。”女人开导得挺实在:“我小孩现在在国外,她小时候就在这家门口学跳舞,那时候我还没来这上班,哪里敢管她,还不是老师说什么是什么,该打打该骂骂的。”

      顾北其擦擦那台落灰的钢琴,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他还打人哦?”

      “他算温柔的了!他来之前那些老师,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孩子送过去就只能被人家看着,家长再心疼也没用。”

      温柔没看出来,不过如果只是言语上教训一下,他倒是能够忍受。顾北其把手放在熟悉的黑白键上,试了下音。

      心中总有些情绪堆积在那,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该随着手指的动作顺势泄泄火。

      “真好听。”女人靠墙看着这俊朗的大男孩弹琴,顾北其认真的样子令人赏心悦目。

      琴声流水版淌出来,汇聚成他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点寄托,黑白键像停留在远方那无尽头的阶梯,窗外的阳光点缀成片的绿草如茵。

      ——————————————

      整整一天,顾北其都猫在琴房里,也没有踏出门一步的勇气。

      “别折指,手抬高。”他的训诫声淡淡的,钊阳坐在琴凳子上自顾自地练,时不时就要漏出一点小毛病。好在她足够听话,教导起来没什么压力。

      钊阳平时和他们玩熟了才会表现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的样子,没人的地方她自己从不弄出来多余的动静,整个一小大人。

      新的乐谱是顾北其来之前头两个礼拜就买回来的,买了四五本,从基础到难度大一些的都有,钊阳和所有学琴的小孩儿一样,不太乐意没完没了地打基本功,休息的时候总喜欢缠着老师给她施展一下高难度的技术。

      “你想听什么?”

      “都行。”

      顾北其:“不来太长的了啊,不来啊,受不住。”

      “我弹了两个小时都没你那么累诶。”

      “那是因为你练的都太简单了。”顾北其翻过一本书,问她:“你有喜欢的风格吗?以后要是不爱钻研古典的话,就教教你在业余时间自己即兴发挥。”

      钊阳听不懂。

      她没法理解这些太生涩的东西,看着她老师合上书顺势来了一段即兴串烧,于是什么忧愁都忘了,专心做起了她的小迷妹。

      只有在没什么人的地方练琴的时候,顾北其才能真正做到心无旁贷,彻底忘记烦恼。

      音乐,真的是神奇的东西。

      “老师的老师叫什么?”

      “嗯?”顾北其停下来,对上女孩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无比认真的神色:“嗯……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师的老师真名不方便讲,传出去了……不好。”

      “为什么呀?”

      小朋友总有千奇百怪的为什么等着别人解答,钊阳:“那老师的老师一定很厉害。”

      “对啊,”顾北其莞尔,“她本来就很厉害,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他翻出手机,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张珍藏了许久的乐团合照,照片是从摄像师那要来实物拍下保存起来的,里面有一群人他已经叫不出名字来,最前面蹲着一排小孩儿,其中就有他。

      “给你看一眼可以。”他指着自己还认得的念给她:“这是上次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哥哥、哥哥同班的一个姐姐……我、和我一块练过琴后来改行去做歌手的哥哥,这是年纪最大的陆老师,还有这个,她就是教我弹琴的宋老师。”

      “小小的……”钊阳看人只看长相和个子,女老师有一头长长卷卷的头发,个头还没身后那群十几岁的学徒高,站在前面一群孩子中间,也像个小孩儿。

      “是吧,挺年轻的,脸长得也像小女生。”

      说起老师们,他的心情难得好上一些。

      伴随他长大,从他没记事就陪在他身边,顾北其从小豆芽那么一小点长到能和她比肩,一直到完全超过她,这时间有着十几年的漫长光阴。

      “宋老师名气太大了,她家里的事和个人私事我也都不知道,乐团不让问,她也不收徒。”

      “教我大概是……一个意外。”

      有时候老师教学生也是要看缘分,一个好老师能遇到有天赋且踏实刻苦的学生并不容易。那位在十几岁就登上巅峰的女钢琴家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级人物,初次相遇的场景到现在已经全无印象,儿时能记住的东西都好像在不经意的某一天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找到了他。

      他心里隐约记得那是一个约定,至于是什么样的约定,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而当年一同在乐团的人也早已经各奔东西了,忘记了的再无处可寻。

      然而有时他好像总是能看到另一个画面,是年幼的时候和谁站在一起,拍照的那个人是个他很熟悉的成年男性,他也会叫自己“小七”。

      顾北其还没回忆完,黎放这时候打来电话:“你在干嘛?”

      琴房只留下了女孩子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继续练习音阶,顾北其抬头看着屋外发白的日光,觉得头顶有点发凉:“我还能干嘛……这天,什么都不想干。”

      “下个月你回来以后得回趟家。”

      顾北其脑子里“轰”的一声,屋外被参天大树围起来的上空只露出一点圆形的浅蓝色,跟转圈似的在他眼里转悠,他又开始耳鸣。

      “……不是,你别紧张,”电话那头男孩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没别的意思,就是她说,想你了,想看看你。你后爹不在,家里没什么人,或者要是你害怕的话可以喊江遥陪你一起回去,有外人在,她不能干什么吧。”

      前面半句说出来以后顾北其后背要哗哗冒出来的冷汗本来已经憋回去了,后半句话让他直接无语:“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那是我妈。”

      “啊那挺好,你这不是挺硬?”

      “没,是你说家里没什么人我才放下心来的。”顾北其道,“估计是让我回家看宏宏。”

      顾北其的生母陶曼和老顾离婚以后二嫁了一个把公司开在北京的南方人,家底相当殷实,没两年又在一块生了个小儿子,今年才刚上二年级。家里的阿姨有时候会请假回老家,顾北其只能过去看着小不点儿准时上补习班。

      他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小孩子生长在那种家庭环境里,被惯成了小霸王。陶曼在小时候的顾北其眼里算是个暴脾气的妈,但是对着这个更小一点的孩子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他不计较这个,他都是个成年人了,还到不了和小孩儿争宠的地步。

      他只是单纯觉得烦。

      烦他们俩大人离了婚眼不见为净,把大事小事都扔到自己这个没法断开关系的血缘纽带眼皮子底下来。烦那个大家庭里的人每次都像看一个赔钱货一样看自己。更烦的是自己,自己怂,在外面混天混地潇洒,回到那连自己亲妈眼睛都不敢直视一下。

      结果就是跟着母亲住了没几年他就逃跑了,让他崩溃的点太多,为了不在那个别墅疯掉让外人看笑话,他只能自己离开。一晃,过去这么一两年。

      黎放:“为什么我老觉得你这次回家有点悬。”

      “怕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月,我都这么大一人了她不至于。”顾北其也不知是在安慰那人还是在拼命给自己心理暗示。

      “也对,那你记得到时候身边能带一个就带一个吧,保险起见,虽然我也觉得都这么多年了她也不会再那么折腾你……”

      顾北其心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他家小可爱可盐可甜,长发飘飘楚楚动人绝对能在他妈面前打个漂亮掩护。论身手,大别墅里就是找齐了方圆几里内的老少爷们儿来估计都干不过江遥他一个。

      带他去是比带黎放要让人放心。

      毕竟在自己性取向刚刚暴露那会儿,懵懵懂懂毫不知情陪着他回家的黎放曾经也是被他妈误会到了直接喊人给软禁起来三天两夜的地步,社会主义兄弟情现场崩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成功的企业家太太大半夜在家捉奸。

      一天的集训很快过去,整个中午饭时间顾北其都没见那栋楼的楼门开开过,他想让门口行个方便,结果又看见白昊景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于是硬生生挨到了下午六点他们放学。

      结果……放学了居然也没见人往外走的顾大家长慌了。

      钢琴教室和舞蹈教室实际上是在两个楼,中间隔着过道可以直接穿过去,过道的门锁了他就只好硬着头皮往人家大门那走。学生们全跑去吃饭了,顾北其战战兢兢绕到他们楼上,发现教室房门半掩。

      里面只有一个人还没去吃饭,自己蹲在大落地镜前面压脚背。

      “进。”

      顾北其赶紧钻进去把门关好:“你看见我了啊。”

      “都打在镜子上了,”江遥说,“我又不瞎。”

      “怎么样?今天,我也不敢过来打扰你们,累了吧?”他紧跟着往人家面前凑合,江遥穿着宽松长裤,跪坐在地面上把腿都抻平,没有起身的意思:“没多累,等我再压一会儿。”

      顾北其不是没见过以前乐团跳舞的学生们压腿压筋,他以前都觉得这种用刑似的现场很惨烈,开基本功比较频繁的主要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疼了也不敢大声哭,喉咙里都憋的充血了。

      “我帮你压吧。”

      绕到男孩子身后蹲好,按着他后背帮他压下去,虽然想着他学了这许多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顾北其还是没舍得太使劲:“……疼不疼?”

      江遥:“还能再下,再往下。”

      他就按着他的意思,继续往下。

      “差不多了吧。”

      再压就贴地了。

      他凑的近了,能听见江遥调整呼吸发出来很轻的动静,想必下这么深也是会疼的,只是程度没普通人那么严重而已,亦或者,他本身就是很能忍耐的类型。

      顾北其只觉得自己掌下的身体软得不像话:“你真的,柔韧度太好了,我老想着你是不是连骨头都没有,在学校那时候就这么觉得。”

      说到兴起他还腾出手摸了一下被压在下面贴地的人的脸蛋儿:“以后不许再跳楼了噢。”

      江遥酸软着自己的韧带延长坚持时间,停在地面的位置不动了:“烦你。”

      青年忽然就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可爱,趴着不敢动也硬不起脾气来,让人有点想亲一……

      呸呸呸总觉得自己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

      顾北其一下就松了手,引来那人的不满:“还没到时间呢。”

      江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他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只好站起来。

      顾北其几乎是逃一样躲到了门外等他。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压着江遥抻筋那时的场景,那一双打开的长腿横在地上,笔直笔直,整个人趴在地上背对着自己,那腰背约莫着只有不到两拃宽,身体温暖又柔软……

      他扶着脑袋无力地原地出溜下去。

      心底深处那股燥热不知什么时候又悄然觉醒了,如同洪水猛兽,顺着他脑子里那根神经往上爬,啃噬紧绷着的理智。

      顾北其只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变态。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试探着去问白昊景那边的情况,得到的回应出乎意料:“还在气,不过没上午那么气了,今天一天没搭理我而已。”

      “……我觉得他这已经算很气了吧。”顾北其瑟瑟发抖。

      “怕什么,”江遥的无所谓根本不像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一点没在意那人这次跟他发的火:“反正要一起睡的。”

      放在正常人脑子里理解,正因为在一起睡那才别扭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而对方算起来又是他的老师,就算特权身份很好使不需要对他那么毕恭毕敬,可终究还是要在他手下学习,不能一直让人家不给自己好脸。

      顾北其不知道他这自信满满的小可爱这回又要出什么招。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在你们这里找一个地方睡。”

      江遥:“你又不用住校。”

      “我是觉得天天跑来跑去的也浪费时间,虽然离得不远,但是心里老得惦记着。”顾北其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讲:“而且,钊阳人家家里总得照顾着我的作息,我不太好意思。”

      言外之意是:腻歪白昊景他感到很好意思。

      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要做这个陪读大哥,那不如一陪到底。

      住宿一个月在这才能花多少钱?有一个床,有水电网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最主要的是,他还可以一边看着白昊景,一边守着钢琴教室。

      顾北其想起来有趣的事:“你说你偏偏小我这么多,要是咱俩一般大,再早两年遇上的话,说不定就可以一起从松源住校了。”

      如果一起上学……

      最好还能同班、同桌、同寝。

      “两人间独卫,放学回来吃完饭,你写作业我工作,然后一起睡……”

      江遥听都没听下去,吃完饭,直接端起碗走了,撂给他最后一句话:“傻逼才和傻逼一块上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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