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醉》千夜一醉

14、年少

　　苏家。地底密室。
　　很难想象，苏家的地下，就是苏蒙暗影的所在地。
　　此刻，蓝凌站在苏蒙几步远处，而苏蒙，就坐在椅子上。
　　“你们……你们……竟然……”苏蒙说话断断续续，准确说，是他完整说出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毒……谁……谁下的毒？”
　　蓝凌笑了笑，完全没有温度，手里转着一个瓶子，玉石做的，通体碧绿。
　　“苏，苏秦……”他无力的吐字，却迅速的思考，是什么时候？那杯茶？是那天他说给萧寒下毒时，喝点茶，但是，只喝了一口。
　　“暮魂散，日暮魂散。晴儿这种毒，可是为你专门准备的。”蓝凌看着苏蒙，讽刺不已。一生算计他人，却被自己的棋子戏弄，真是可悲。
　　苏蒙极力按下座上的一颗宝石，立刻有人冲了进来。
　　蓝凌眼神闪了一下，他们怎么还没好？想着便欺身向前，拿的是轩辕晴赐的剑。杀手讲究快准狠，一般的剑法根本难以抵挡这么多人。蓝凌心下一冷，用了另一种剑法。那些刺客，几乎都是一愣，眨眼就有几人倒地。现在蓝凌手中是短剑，身体迅速旋转，短剑划过咽喉，一丝殷虹的血渗出，便有人再次倒地。蓝凌专注于眼前的杀戮，忽略了其他。
　　“小心。”一声急切的呼喊，蓝凌便感到有人扑了过来，连带将她也砸在地上。
　　“没事吧？”韩云端问到，声音里掩不住担忧。
　　“嗯。”蓝凌故作平静的回到。
　　“苏蒙，如今你身边也只有这几个人了，还打算垂死挣扎吗？”段成沙看到他们没事，便看向苏蒙，却发现他在暗影的掩护下，竟然要逃走了。段成沙大怒，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脸过，惊了一身冷汗，转身就想大骂。那支箭却准确无误的射向苏蒙。是苏秦？
　　苏蒙就那样看着箭射进自己体内，手颤抖指向苏秦，却吐出一口鲜血……
　　“醒了？”轩辕晴坐在床边，看着萧寒缓缓睁开眼，眼泪不自觉流下。从当初琴箫合奏的惺惺相惜，到他毫不介意的随她入宫，她已经开始慢慢新信任他。那天，明知道她是在逃避，却看透她的挣扎，伸手拉了她一把，明明对他不公平，却没有在意，让她重新又完全开始另一段感情。他几乎从不过问，却给她足够的安心，包容。
　　萧寒看着她的眼泪，知道她已经放下心结。他挣扎地坐起来，伸手拂去她的眼泪，吻了吻她的眼眸，随着泪痕，吻着她的唇。
　　“女王。”蓝凌看着眼前的背影，华丽的衣衫，骄傲，自信，是自己以前所不曾拥有的。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女王在说什么？”蓝凌试探地问道。
　　“什么时候回傲云国？”
　　蓝凌张了张嘴，未语一言。走上前，与她并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萧寒到思无崖时。那个地方，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有人进入。而你，当时故意拖延了时间，让他离开。身中奇毒，却又毫发无伤。解药，除了我，只有你有。”顿了顿，又补充说，“甚至连苏越都没有。”
　　蓝凌心中惊讶，原本，有人进入思无崖，中毒却无事，她最先怀疑的会是苏家。没想到，苏越竟然没有解药，“我以为你很信任他的。”
　　轩辕晴沉默了。苏越一直知道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来过。而且，苏越不会中这种毒，就是中毒，她也会帮他解。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苏越的？父王死的时候没有，他成为丞相时没有。但是，从他决定娶唐晚颜的时候，就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最初的猜忌，如一条毒蛇，缠绞着自己的心，一寸寸失守。
　　蓝凌看着她的失神，恍惚想起她们初见时的样子。
　　自己是一颗棋子，从小训练杀人，刺探情报。十四岁，第一次走了出来，原本打算随便走走，却遇年仅十二岁的她。一袭深紫色的广袖流仙裙，月白色的袖口和领口，用银线绣出繁复的的藤蔓，一管紫玉箫，吹奏出天籁之音。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却有不容侵犯的威仪，那是常年生杀予夺，位居高位的人才有的威严。曾经在自己的主人身上看到过，但是，他的主人已经十五岁了。三岁的差距，他们身上的气息却没有多少差别，甚至更强。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但是，当真正走近她，才明白，她，只能让自己强大，那几乎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可能。
　　她安静地吹奏完一曲，拿下玉箫，问，“还没听够吗？”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周围杀气浮动。
　　自己心中恐惧，却极力压抑，那是自己作为杀手的本能，还有条件，再强大的对手，也不能逃避，退缩。紫衣女子转身，纵然知道是为美人，却还是吃了一惊，那张脸，太漂亮，玉明花静，无相竞争。眉心的一点朱砂，平添几分蛊惑。那张脸，很清明，不似现在，被脂粉掩盖，纵然美丽，却妖娆，魅惑，没有了当初的灵动。这些年，她变了很多。
　　身形骤移，以紫玉箫为剑，杀气更盛，若不是从小训练的反应，大概，就死在那里了。当再一次打算出手时，远远的一句晴儿，让她停下。脸上浮现出笑意，极其柔和，与刚才完全不同。走过来的男子，大概十五六岁，云锦的月白色衣袍，白衣胜雪。没有女孩子的冷清，很温柔。男孩只看了自己一眼，便拉着女孩离开了。
　　那时的自己，并不知道，会再次遇见她。
　　半年后，回家了。蓝家，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家族。在蓝家，历来的双生子，从来，一个是蓝家的人，另一个是影子。那灵魂深处透出的自卑和不甘，无法抗拒。
　　直到再次遇见她。
　　蓝家，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无人在意。而自己的姐姐，则是众人尊捧。自己身上原本冰冷的气息，逐渐变得冷冽，而且，锋芒毕露。
　　那日，自己靠在假山上，双手环胸，看着眼前花木正盛，而自己，灼灼年华，却早已枯萎。转身要走时，看见她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心中烦闷，讨厌她身上尊贵而又孤傲的气息，与她擦肩而过。
　　当晚，自己便被送到宫中。是再一次的抛弃。
　　跪在地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台阶，想象着高高在上的人。而高阶上的人，却一步步踏下来，停到自己面前。玄色的衣袍，底下用金线绣出牡丹花纹，看着小小的，不似大人该有的。抬起头，又看见那个女孩儿，原来，她是公主。而自己，什么都不算。她生活在阳光下，而自己，躲在黑暗中，冰冷麻木，从灵魂传遍全身。但她却伸手扶起自己，说:“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我会带你看遍这个世界。”那纵容又霸道的语气，让人心酸，却又苦涩。但自己，早就有主人了。
　　从此，她果然纵容着自己，让自己懂得更多，拥有更多的权势。甚至，自己出手杀了自己的姐姐，她也没有责怪半句。蓝家施压，她不为所动。她很清楚，那是自己的梦魇，是迟早要亲自除去的。而她，纵容自己，让自己亲自动手。之后被派到边疆，以将军之位护国。其实，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否还会如此。
　　一直很庆幸遇见她，带自己走出阴影，不再画地为牢。没有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从来不敢想象。
　　但终究，她还是知道了。
　　“什么时候回去？”轩辕晴再一次问道，打断了蓝凌的思绪。
　　“听主人的安排，应该快了。”
　　“你，对韩云端是什么样的感情？”
　　蓝凌心中一跳，韩云端？她竟然发现了吗？感情，对一个杀手来说，太过多余。但是，脑海中那张脸，却愈加清晰，无法拒绝。
　　轩袁晴看了蓝凌一眼，微微一笑，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