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醉》千夜一醉

13、交易

　　瑞云七年六月，因有人上奏陈述轩辕晴的失职，不问政事，宠溺后宫，并希望她能掌管朝政，惹怒了她。轩辕晴以藐视皇权，擅问后宫为由，将多位大臣打入大牢，包括三朝元老唐靖杰，御史大夫姜盛等德高望重之人，引起朝堂甚至百姓不满。轩辕晴置之不理，我行我素，更是对萧寒宠到极限，且完全不理政事，由丞相苏越全权打理。
　　“她的身体怎么样了？”苏蒙极为不满地问道。
　　“她没有中毒，似乎早有防备。”苏秦恭敬地回答，却一直看着苏蒙手中的茶盏，茶水热气氲袅，不尽真实。
　　“无用，废物。”苏蒙冷哼，将只喝一口的茶杯重重放下，又转向苏越，“你什么时候拿到王位？”
　　“如今，权力都集中在我手中。等她人心尽失时，我们再出手。”苏越无力地说着，晴儿？轩辕晴？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轩辕晴这次不顾众议，已引起众怒。苏蒙显然知道，还是故意催促。
　　“我已经派人暗中把药给那个男人服下。你要拿到王位，应该更简单吧。”
　　苏越看着他，没有回答。
　　无月，天寒。
　　苏越站着窗前，看庭中海棠正盛，一点一红，不胜娇羞。
　　“越……”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越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任何人这样叫他的名字，除了轩辕晴。但是，有多久，她再没有这样叫过自己？
　　“你不忍心吗？”唐晚颜斟酌着开口，她从来看不懂他，纵然他总是温润如玉，与她，却似乎永远难以接近。
　　“你的爷爷还在牢中，我自会救他出来。”苏越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听到苏越的话，唐晚颜心中一窒，之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生疏了。
　　“越……对不起。”唐晚颜看着苏越的背影，眼泪怔怔的滑下。
　　“不是你的错，从一开始，你也没有选择。我真的给不了你多少了。”
　　唐晚颜上前一步，伸手抱着苏越的腰身，靠在他的背上，“越，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她的声音并没有哭腔，平静异常，令人动容。
　　苏越原想拉下她的手就这样生生顿住，对唐晚颜，他很清楚，不是爱，但是，她知道自己太多，却还是坚持陪在自己身边。以至于现在，连自己都迷茫了，对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感情。
　　九月，萧寒病情加重。轩辕晴连着两个月未踏入朝堂半步，之前，她一个月至少会去一次，但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踏出寒辰宫。萧寒日益病重，病因不详，与先帝病情相似，御医束手无策。后宫争宠更甚，议论不已，都认为萧寒命不久矣。轩辕晴知晓此事，将后宫部分打入冷宫，剩下一并处死，甚至有人牵连全家。一动击起千层浪，近几年，轩辕晴不理朝政，加之传言可畏，荒淫无诞，昏庸好色言过于实，百姓愤怒不已，密谋造反四起，轩辕晴手段愈加狠冽，杀人无数，且毫不留情。
　　瑞云七年十一月，苏、唐两大家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造反，一人是丞相，一人是重臣。三代元老入狱，原就不满，加之时局动荡，此次谋反一呼百应，原已到逼宫之时，边境传来急报，傲云，灵玄两国合力进攻轩承。因边境兵权未及收回，只能由轩辕晴指挥，逼宫几乎功亏一篑，但还是合力掌握了宫中形势，轩辕晴受制于人。
　　战事并未多激烈，大军压境，牵制了兵马的调动，却又对皇宫形成保护之势。轩辕晴无法调动边境军队回攻镇压叛变，苏唐两家也不能强行逼轩辕晴让出王位，形势严峻，底下暗潮涌动。
　　“好看吗？”轩辕晴问苏越。彼时，已是瑞云八年二月，草色青葱。第一次，轩辕晴带苏越来到思无崖，让他看到这完整的皇宫和城池。
　　“嗯。”
　　“想要吗？”轩辕晴又问。
　　苏越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有随意开口。
　　“解药给我，我就把你看到的送给你。”
　　苏越骤然怔住，僵硬地转头，带着惊异，更多的，是恐惧。
　　轩辕晴没有转身，淡定的继续说，“父王病重时，我就知道，是你父亲下的毒，但是积累已深，药石无灵。你的父亲狼子野心，对权力有近乎疯狂的欲望。当年，我曾想彻查此事，但是，你父亲匆忙辞官，让人掩盖此事。而我当时确实能力不够，不足以彻底对抗他，但是一直在暗中监视他。那种药极其诡异，纵然过了多年，我也无法研制出解药。苏秦，在进宫时，我们便做了交易，我许他自由，我安然无事。萧寒，是你父亲亲自派人给他下毒，也是他牵制我的一颗棋子，作为盾，而你，苏越，是你父亲手中的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非战事，你，已经登上皇位了吧？但你，永远无法摆脱你的父亲。”
　　苏越看着轩辕晴平静的面容，仿佛一切与她无关。苏越心中烦闷，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隔的这么远，似乎，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而心中不安更甚，有什么无法再掩饰。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苏越苦涩一笑，心中疼痛难耐。
　　“但是，以后不会了，你再也不会受你父亲的威胁了。”轩辕晴眼神突然有杀意波动，“我想，此时，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说什么？”苏越震惊不已，“不可能，他身边的暗影绝不会允许他死去。”苏越看着轩辕晴，想从她脸色看到一些犹豫，但是，什么都没有，平静如水。
　　“我现在的实力，超过你的想象，我拥有的，不止是我这些年经营的势力，还有父王留给我的实力。父王当时来不及出手，所以，将他培养的影卫全交给了我。何况，他之前还服下了暮魂散，无法求救，自身难保。就算恰好有人看见且救下他，暂时不死，也活不过几天。至于那些暗影，应该也铲除差不多了。”
　　“暮魂散？你是什么时候……”话音戛然而止，是那杯茶？苏秦前几日递给父亲的那杯茶？
　　“所以，你的目的呢？”苏越眸色黯淡，明明她一开始就说了，但是，却不愿意相信。
　　“我要解药，萧寒的解药。”
　　“他比这江山更重要吗？这是你父皇留下来的。”
　　“你见我父皇在乎过吗？他是位好皇帝，但是他又何曾真的在乎呢？王位？太过冰冷，父王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不想要了，便离开吧。曾经，我想你陪我看这繁世天下，但是，你不愿意。所以，我想要简单的生活。我厌恶现在的一切。”
　　“如果我现在愿意了呢？”苏越有些急切的握着轩辕晴的手。
　　“我不愿意。”轩辕晴转过身，挣开他的手，“我给过你太多机会，是你不要的。从你为了那个孩子来找我时，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是……”
　　“那个孩子，不是我拿掉的。”轩辕晴打断他，“我是打算拿掉那个孩子，但是，还没有动手，孩子就没了。所以，你也不用解释。我没打算让那个孩子活着。”
　　苏越看着面前的女子，浅紫色的衣衫，不施粉黛，是他曾经熟悉的样子，却没有了当初的亲密和信任。
　　苏越拿出一粒药，苦笑，递给轩辕晴。原本这粒药，是担心她中毒而准备的，如今，却是救了别的男人。“他内功深厚，这粒药虽然无法完全解掉他的毒，但是，对他，也完全够了。”
　　“谢谢。你应该会做你该做的事情了吧？明年，大概就可以了吧？”轩辕晴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苏越独自一人俯视那座城池，繁华却也凄凉。他突然想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吗？从小，他的父亲教他的，都是如何掌握权势，从小，他对自己，近乎疯狂的苛刻。而他身边，那股神秘的势力，只听命于他。那种特殊的毒药，解药也只有在开始时有用，时间一长，必死无疑。先帝就是死于此毒。而此药，解药也只有两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