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64、064 吃公粮

　　不到秋上，这个时节林子里的干活不多，但一路走进去，时不时也能捡到些木耳和无毒的菌子，还有不少萝藤浆果，这个时候正是结果成熟最多的时候，唐诗边摘边吃，还喊罗婶也说，这玩意儿这里最多，不摘了吃，过不了几日就会落地上糟蹋了。
　　沿路除了捡山货摘浆果，唐诗还挖了几棵看着好看喊不出名的野花，带回去种在地坪边上，渐渐地，那里已经被她种了一圈的野花，开起花来，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等两人慢悠悠的晃到松树林那边的时候，宋词已经砍了好几堆柴火，看到她们过来，既惊讶也高兴。
　　罗婶已经放下篮子上前帮忙，把砍下来砍成段的松枝，照着先前几堆的样子码放好。砍的速度哪里赶得上码放的速度，有罗婶一个便够了。唐诗在旁无所事事，便在松树周围找一种灰色的菌子，这种菌子伞盖还没打开的时候看起来像笔头一样，开起来十分硕大。别看它们灰不溜丢的，煮出来的汤味道鲜甜可口，口感香醇，菌子本身也保留了鲜味，非常好吃。
　　今天运气不错，竟然被她找到了两丛，一丛有几十朵，竟然捡了大半篮子，可谓是惊喜了。
　　欢快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即便宋词再舍不得离开，还是到了要走的日子。
　　再次问了唐诗，她还是不愿意住到城里去，说住在这里很好，还有罗婶陪着她，让他放心。
　　既然她能独自一人度过他不在的这小半年，他如何不相信，即便没有他在，她也会过的很好。他只是，舍不得她而已，想她待在他身边，日日夜夜能见到她，触碰到她，不再是一朝醒来发现身处陈尸满地的战场，而她只是在梦里出现。
　　宋词走之前，把能为她准备的都给准备好了，粮食满袋鸡蛋满篮，柴火砍好，地里草除了一遍，天气炎热肉食不便保存，便用松木熏制了一批熏肉，这样能保存的久一些，随时都能吃上肉。回来的十日里，宋词把家里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老屋那边，是直到他走的前一日才知道消息。
　　唐诗以为他早就告诉两个老的，还纳闷他们会这么平静，没有闹出任何动静来。没想到，宋词竟然是直到走的前一日下半响，去老屋那边辞别的时候，才告诉他们。
　　这下子，老宋家炸开锅了，宋词回来的时候，后边跟着一帮人回来的。两个老的，大房，二房，三房，由二房的宋明富赶着牛车，拉着一车人过来的。
　　“你这老四，让爹娘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的这么严实，这是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好瞒的。”
　　人还没进屋，还在半山坡，陈氏责怪宋词的话便传到上边来，唐诗坐在木墩上摘豆角，不动。边上的罗婶比她还淡定，手里动作顿都不顿，眉眼都没动一下，完全看不到半山坡一群浩浩荡荡而来的人群，还有七嘴八舌的声音。
　　“就是就是，四弟你这瞒得够紧的，一点风声都不露。”
　　“哎呀，四弟这是吃上公粮了，以后每个月还有俸银领呢，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哥哥嫂子，还有侄子侄女们，最重要的当然是别忘了孝敬爹娘。”
　　“二弟妹看你说的，四弟那是这样的人，往后哪能少了孝敬爹娘和几个哥哥的，这领的可是俸银咧，往后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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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怪的，奉承的，陈氏，小陈氏，梁氏的声音，远远就能听出来，许是这些在老屋那边时就已经轮番上演过，宋词一直没出声。
　　不一会，声音便近了，宋老头和陈氏领头，在后边拴牛的宋明富殿后，一群人浩浩荡荡上来，除了在城里的宋明开和在镇上私塾的宋添福，老宋家的人全到齐了。
　　“爹，娘，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
　　“老夫人，老太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
　　待他们走近，唐诗已经起身上前几步而迎，一一和他们打招呼。站身后两步的罗婶，也颔首垂眉跟着打招呼。
　　一时间，罗婶的几个称呼，把前一刻还闹哄哄的一群人突然间静了下来，都愣愣看着唐诗身后的罗婶，没有人出声。
　　“四弟，这……这是……”
　　还是梁氏反应快，一直自诩闺秀的她，对那些大家的做派自然深谙，这一看就是下人的样子，这老四家，什么时候竟然使唤起下人来了？一时间，她也不敢置信了，这打击一连串的来，刚爆出这老四吃上公粮了，这会儿就已经使唤上下人了，这变化快的，让人接受不过来。
　　“四弟，你家这就使唤起下人来了？”
　　一向快言快语的小陈氏，一醒悟过来，把梁氏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也把众人都喊醒了过来，连着几个不知事的孩子，齐齐看着罗婶。
　　罗婶一直站住唐诗身后，微垂着头招呼过后便不再多发一声，恭谦，自然。
　　陈氏的双目暗沉，看了会罗婶，便移开视线，看着唐诗，然后再转到身边的宋词身上。边上小陈氏和梁氏的眼珠早已骨碌转动起来，视线舍不得的从罗婶身上移开，殷切的望着陈氏。
　　“老四，什么时候使唤起下人来了？我和你爹一把老骨头了，都还没机会使唤过一天呢。”
　　陈氏果然没让小陈氏和梁氏失望，不用他们出手，陈氏便是最利的箭，箭箭无虚发，面上看着最平静不过，其实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儿子今后常不在家，媳妇一人在家儿子不放心，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个人照顾着，也能放心些。”
　　宋词的话一出口，把陈氏还没出口的话堵的死死的，眼神也有些散乱起来，底下有着些许心虚。这是她目前做过最硬气不起来的一件事，老宋家的人都不敢在她面前再提起，可这个么儿一再的在她面前提，到底什么意思？还敢当面质问她这个当娘的？便又有些恼怒起来。
　　她是他的娘，是唐氏的婆婆，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什么他们都得受着，她没有错，她哪里做错了？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竟然为了这么个不下蛋的母鸡给她这个当娘的难堪，眼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娘，果然不是个好的，早该生他的时候就把他给淹尿桶里，省的现在来气她。
　　陈氏被么儿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胸膛一鼓一鼓，想发作一番，又想起此次来的目的，又把快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扫了一眼恭敬垂手顺眉的么儿，抬脚往屋里走去。
　　“先前跟你说的考虑好没有？你现在出息了，别只顾着自己享乐，也要拉你几个哥哥一把，你们是亲兄弟，他们好了，对你也有好处，多少还能帮扶你一把。”
　　进了堂屋，谱一坐下，陈氏便又把先前在老屋那边时的话题提了出来。
　　“娘，儿子进去只是做一个最普通的兵士，没有能力往里面带人。”
　　“哪里就不能了？既然你都能进去，你几个哥哥哪个不比你能干，他们怎么就不能了。”
　　宋词的话还没完全落口，陈氏就迫不及待把话接了过去，狠狠看着他，见他还是一味的拒绝，骂人的话就想脱口而出。
　　“那里是军营，不是我一个底层兵士说了算的地方。”
　　“你说了当然不算，你不会往你上头的什么什么将军，是不是将军？你不会跟他推荐你哥哥，说不定他一见你哥哥就同意了呢。”
　　陈氏一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妇，大半辈子窝在村子里相夫教子，稍有接触外面，哪里知道什么百户千户卫指挥使，一级级往上，只是听别人提过什么将军两字，便以为这是军营里最高的官，统管着低下所有的兵士。说到将军两字时还看了看宋老头，宋老头只是一味的沉默，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又往站身后的小陈氏征询般看去一眼，见她迟疑了一下，到底点了点头，便有底气说了出来。
　　“儿子只是一个被推在最前边挡刀子的小兵，哪里有资格能见到将军，而且，将军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你大哥二哥不行，可以把你三哥带去，你三哥和你一样，都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总行吧。”
　　一直未出声的宋老头，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都说肯定，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所反驳。但他的话出口，却急了小陈氏和梁氏，两人一人一边站在陈氏身后，急得脑门冒汗，这个关键时候，却不敢贸然开口，就怕开口说错了话，就失去了机会。
　　“爹，娘，请恕儿子无能，我……”
　　“怎么说你就是不愿意是吧？”
　　“不是儿子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还一径推脱？你是见不得你几个哥哥比你好是不是？让你去问一问都推三推四，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几个哥哥？还有没有我和你爹了？”
　　陈氏根本不给宋词把话说完的机会，根本不听他解释，或许根本就不想让他开口拒绝，把他要拒绝的话都堵死了。
　　“爹，娘，能不能听儿子说一句话？”
　　被陈氏一再堵话，说出的话又是一句句诛心，宋词再好的脾气，终是也忍到了极限，用手抹了把脸，突然提高声音，近乎咆哮般吼出一句话，眼底的疲惫，看得人心惊。
　　唐诗没有看到，她自始至终都站在最边上，掩下眼睑，颔首垂眉，与身后的罗婶一般神情动作。宋词的突然大声，也没有吓到她，就连站她旁边，抱着小添财的何氏，也只是双臂缩了缩，倒是把小陈氏和梁氏吓了一跳，双目唬的向宋词望去，又被他的眼神看的心惊。
　　“儿子我就是一个挡刀的，没有能耐，也没有本事能让将军召见，在将军面前更说不上话，请恕儿子无能，做不到爹娘所说的。有朝一日，如果儿子不幸丢了性命，还望爹娘能够给我这个不孝子收尸，也请爹娘看在儿子份上，善待我媳妇一二。”
　　宋词不给他人开口的机会，一口一个挡刀，收尸，说的几人心惊胆战的，但那每个月的俸银，还有吃公粮的诱惑，暂时间占了上风，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最后一句的善待，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众人脸上，特别是陈氏，觉得么儿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一时间脸上气得又青又紫，眼底透出的光亮狠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看儿子的目光，像是仇人。
　　陈氏正想发作，既然说不通，打算胡搅蛮缠都使出来也要达到目的，却被低下宋老头轻扯衣角的动作拉回了理智，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把这股气暂时压了下来。
　　“杵的像根木桩做什么？没点眼力见的！还不把水倒上。”
　　么儿身上发作不得，陈氏另找了发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