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53、053 无米炊

　　这也是让宋明开和陈氏最气的地方，本就不喜唐诗的陈氏，这下子更不喜这个小儿媳了。
　　你说明明在城里有认识的人，那么大一个医馆，在门外看着就有好些房子呢，让他们一大家子住进去绰绰有余，能占的了多大地方了。
　　陈氏是对宋明开这个大儿子大方，家里一直赚最多钱的也是这个大儿子，可在避难的短短一个月里，能让陈氏一下子掏出近二十两银子，也多半打的能指望去粮店那里避一避的主意。没想到，最后银子花了，全家人还是在那个鬼地方受罪了这么久，怎么能让陈氏不气。那些银子在有银子都买不到粮的时候是不值钱，可要放在平时，一间像样的青砖瓦房都盖起来了，陈氏想想就肉痛。
　　本来对唐诗病成那样，却放任不管不顾，还有几分理亏，跟他们这一个多月受的苦比起来，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到村里人说唐诗坐着马车回来了，陈氏那里还坐的住，想的最多的是她从县城里带了多少好东西回来，什么吃的用的，那么大一个医馆，能够不要银子就主动给唐诗治病，或者，就是唐诗那小蹄子手里肯定藏了不少银子。想想她那个小儿子，自从分了家后，没多久，竟然就有能耐起这么一间房子，里外都是用的青砖，找不出一块泥坯来，不就是长本事了。
　　说什么银子是借的，啊呸，真是不孝子，能借到这么些银子，怎么就没想着拿来孝顺她这个娘，净便宜了那些浪蹄子。
　　本是最自持身份，最看重面子，心里总以为将来她的大儿或者长孙会有大出息的陈氏，自从大儿子念书考功名那条路断了之后，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了长孙小福身上，她的长孙子以后是要考功名当大官的，到时候她就成了官老太太了。
　　作为官老太太，自然不能给她的长孙子丢脸，处处把面子看的最重，所以即便再不喜这个么儿和么儿媳妇，也从来不会做的太过分，也不会那话说的太难听，她可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了。
　　城里一个月的受罪，还有回来后多日都是野菜糊糊充饥，想着唐诗带回来的一马车好东西，陈氏就坐不住了，打着荒郊野外，唐诗一个妇道人家住着不安全的旗号，陈氏只拎着两身换洗衣服就过来了。
　　昨日刚过来时，一进门看到屋里的情况，陈氏也吓了一跳，和村子里每一家的情况差不多，看来都是被那些可恶的西凉军和流民洗劫过了。不过，这些不是陈氏在意的，她打的是唐诗带回来的那些好东西的注意。
　　可是，昨日唐诗收拾屋子的时候，陈氏趁机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除了些没人要的破烂，什么都没找到，吃的还不如在大房那边，一粒粮食的影子都看不到，看来，粮食都被人抢光了。
　　可陈氏不甘心，认定了唐诗肯定把东西藏起来了。所以，今早唐诗在底下收拾菜地到时候，陈氏趁机又把整个屋子翻找了一遍。特别是唐诗住的房间，把她装衣裳的木箱子也打开看了，里面就空荡荡的两身衣裳，还有床上床下也没放过，还是什么也没有。
　　所以，早上陈氏跑到屋外面看的那一眼，便是一时气不过，想出去找唐诗质问，质问她都把东西藏哪去了。她就不信，那医馆既然能用马车送唐诗回来，不可能会空手什么都不给带回来的，肯定是被她藏起来了，对，肯定是把东西藏起来了。
　　可等跑到外面，看着在地里忙的唐诗，本来气冲冲跑出来的，心里顿时又犹豫了，或者，是真没什么，或许是他们想差了也说不定。那医馆会给她治病，或许是她给了人银子，人家才给她治病的。
　　陈氏人虽然是冷静下来了，可想到唐诗竟然拿那么些钱给那医馆，手里有银子竟然不拿来孝敬她这个娘，那二两银子还是她硬拿过来的，二两银子算什么，想到能从唐诗手里拿到更多的好处，陈氏便不再莽撞了，按捺下性子。
　　在这里虽然一日两餐吃的都是菜干，但回去了吃的也好不了多少，而且她是唐诗的婆婆，只要她在这里住着一日，她就得尊着敬着，绝不敢慢待了。她吃的不好，唐诗不也吃的一样。便多待几日，再慢慢找，看唐诗是把东西藏哪去了，还是真的穷到粮食都没有一粒。
　　这边陈氏是怎么想的，唐诗没空去理会，反正出不了又想在她这里占便宜了。她现在忙着地里，没空理会，陈氏爱待多久待多久，要不是看在宋词面子上，早赶出去了。反正唐诗一向性子冷，不爱说话，老宋家的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如非必要，唐诗不会和陈氏说一句话，就看她能忍耐几天吧。
　　把菜种都种下，又浇了水，看时辰还早，唐诗把放一边草地上的竹筒拿起，拔出塞子，喝了几口凉开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其实都是虚汗，这一病，她的身子确实伤的有些狠了，加上之前担惊受怕和吃不饱的一个月，更是雪上加霜。虽然在闵大夫那里好好养了几日，想完全恢复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身上的衣裳，比起去年，已经空荡了不少，整个人都清减不少，脸上的气色也有些苍白。这两日回来，就是连轴转，手里的活没停过，唐诗差点就吃不消了。
　　歇息了会，感觉好些了，趁着天色还早，便顺手把那小块野蒜地里的草也拔了，挖了几棵，晚上放菜干一起焖，也算是见了青了。
　　去年种番薯的地，许是当时挖番薯时留在土里的根茎，或者是落下没捡的小番薯，这会在一片乱草种，长出了十几棵番薯苗。唐诗面色一喜，还真是意外之喜，把这实十几棵小苗苗连土挖了出来，一起移栽到菜地这边来。番薯长的快，不用多久，她就能吃到鲜嫩的番薯苗了。
　　今日的晚饭，自然还是一碗只有盐味的焖菜干，无视陈氏不停瞄过来的眼神，唐诗淡定的，一口一口，吃完了整碗菜干。
　　没忘把稻种给用水泡上，直接搁刚做完饭的灶上，让灶里的余温催一催，这样稻种能发芽的更快些。
　　第三日，唐诗不忙着整治地里了，舒舒服服睡了个自然醒，等天完全亮堂了，才起床洗漱，然后把泡了一夜的稻种，用刚挑回来的溪水洗一遍，倒在铺好一层稻草的箩筐里，上面再盖一层稻草，洒上水，直到稻草湿润透。
　　唐诗起来的时候，陈氏也起来了，唐诗把洗脸水端到了陈氏面前，又把烧开的水倒了一碗，放到桌子上凉凉，一个做儿媳的本分，尽到陈氏就算要挑刺也挑不出来。
　　做好了这一切，唐诗背上背篓，再用竹筒装上一竹筒晾到半温的开水，临走前，还把案板上的短匕也带上了。
　　他们的菜刀，早找不到了，应该是被流民拿走了，这两日，便一直用来充当菜刀。这把短匕，是原来宋词进山林时一直带在身边的，他临走前，交给了唐诗。宋词走了之后，唐诗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害怕，便一直把这把短匕带在身上防身。
　　本来去县城时想带上的，可是临走前，唐诗还是把它随手塞在了外边的柴火垛子里。也幸亏她没带去，要不这短匕也留不住，早在城门兵士搜查的时候就被缴去。当时进城查的这么严，哪可能会让带着利刃进城，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今日唐诗打算进林子里，她没有走屋后边他们走惯的那条小路，而是沿着小细流，沿水而上。
　　没有路，是难走了些，但跟着谁走便不会错，而且还不会迷路，即便没有找到她想要到，到时候再原路返回便是。
　　唐诗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约估算也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脚下的布鞋和裤脚，都已经被露水打湿，路难走，她也不敢走的太快，细流两边的茂密灌木丛告诉她，应该还在山林外围，还没有进入内围。
　　她记得宋词说就在细流边上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条水源，或许是在别处的水源边上，可她想碰碰运气，说不行就找到了，这样她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不用为银子发愁。
　　这一路走过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捡了好些野菌子和木耳，即便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这些野菌子和木耳也算是有了收获，不算白来。
　　继续往前走了半刻钟，当眼前一块平地里的一片嫩绿进入眼帘，唐诗眼前一亮，快走几步上前，在离的最近的一棵嫩绿摘了一片嫩叶，用手指揉搓出汁水，放鼻下闻了闻，有放嘴里尝了尝。没错！就是它！
　　看着眼前这几十棵茶树，小的刚及膝盖处，高的已经与她一般高，一直无人采摘，任它们肆意生长，不是见过茶树的人，谁人知道它们就是一般老百姓喝不起的茶树。
　　虽然听宋词说，当时跟他们一起进林子找珍贵木材的人说，这些只是最普通的绿茶，南边的采茶人都不大会去采，因为买不上什么价钱，他们宁愿花时间花精力去山里采那些几百个铜板一两，几两银子一两，甚至能卖出几十两银子的珍贵名茶。
　　喝不起名贵茶叶的老百姓，更喜欢的是这些普通的绿茶，几十个铜板便能买上一两，他们买得起，也喝得起。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几十棵茶叶都摘了，有些兴奋的唐诗还是按捺了下来，在附近又捡了些菌子木耳，便原路返回。
　　无聊的在屋里屋外逛了好几遍的陈氏，按着咕咕叫的肚子，灌了两碗水进去，还是饿，伸长脖子盼了半早上，终于把一早就出去的唐诗给盼回来了。
　　“一大早跑哪去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
　　唐诗刚回到家，饿了半早上的陈氏就忍不住发难，本来肚子里没油水就容易饿，一日两顿就只能吃些菜干，今日都过了饭点了，唐诗还不见回来。早上背着个背篓就出去了，去做什么也不说一声，陈氏本打算按捺性子看情况做打算，现在也破功了。
　　“家里没吃的，去林子里找了些吃的。”
　　相对于陈氏的气怒，唐诗眼神都不给一个，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把肩上的背篓放了下来。
　　“出去做什么不会说一声？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回来做饭，想饿死我是不是？”
　　嘴里虽然放着狠话，陈氏的眼睛还是盯着唐诗的背篓不放，随着背篓放到地上，还伸了伸脖子望去，见只是些野菌子和木耳，撇了撇嘴，还以为能弄些野味回来呢，没想到还是这些贱东西。
　　“你天天就让你婆婆吃这些东西？想饿死我老婆子是不是？”
　　唐诗自顾忙自己的，捡了些菌子和木耳放洗菜的木盆里，舀了勺水进去泡上。把背篓提到外边地坪，把篓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把菌子和木耳分拣开，捡去掺杂的草屑，菌子根部带有泥的，把泥抠掉。
　　“当初怎么就跟老四讨了你这么个婆娘，早知道不是个好的，……”
　　回屋把盆里的菌子木耳洗干净，早上出门前就放水里泡开的菜干切段，一起放陶罐里焖煮。
　　唐诗懒得理会陈氏，她骂几句无趣便会住嘴了。有力气骂，证明还没饿到没力气，再饿上一会也无事。整个屋子，这两日她也没少翻找，要是能找出一粒粮食来算她厉害，有本事就把他们留的粮种都吃了，到时候没粮种下地，她还省事了。
　　果然，陈氏骂了会，见唐诗半个字都没回，就顾着弄东西住，无趣陈氏便也住嘴了，愤愤的搬了个板凳坐在上屋走廊，等着唐诗煮好端上桌。
　　这几顿，除了每人一碗菜，唐诗还夹了些泡酸的豆角野蒜和酱黄瓜，多用清水过几遍，将就着也能吃。比起没滋没味的菜干来，倒是酸脆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