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斜》老莫家的小莫

12、012 有喜？

　　吃温锅饭都得随礼，随多少随什么随意，按照关系的亲疏来，近点的会扯几尺布头，抓两只鸡，提篮鸡蛋，或者割条肉，都行。大多是篮子里放两斤米啊豆子啊，上面摆十个八个鸡蛋，或者些面点吃食的，就直接过来了。
　　其实这些礼也不算轻了，算起来也有个几十文钱，只不过这些东西太过普遍，大多家里就有，直接家里拿了过来，没有过一道银钱，所以显不出价值来而已。
　　唐诗他们作为兄弟妯娌，这礼可以说不轻了，实际上是唐诗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家里也没什么好拿的出手的，就丢给宋词，让他烦恼去了。亲戚近邻间的礼尚往来一般都是家中妇人在操持，宋词一个大男人，又没有持过家，懂什么，直接割了条肉就过去了。不用她操心，唐诗更是一点异议都没有，只管跟着过来吃饭就是了，虽然她对这顿饭也没抱多大的热情，面子总是要给的。
　　宋词把肉拿给梁氏时，梁氏确实很满意，对这个四弟妹又喜了两分，会做人，知道敬着他们这对哥嫂。
　　唐诗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些帮忙干活的人，扎堆在院子里聊天，有些喧闹，农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嗓门一个赛一个，贺喜的，羡慕的，说酸话的，嗓门都有。
　　院子里还放着不少要处理的食材，一筐筐，有鸡鸭，有蔬菜，鸡鸭都已经放了血，就等下滚水拔毛。院子里飘荡着一股血腥味，蔬菜的味道，还有人身上散发的汗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唐诗眉头轻皱，脚下迟疑，有股冲动想退出院子回去，硬生生给压住了。作为血缘最近的亲戚，她和宋词不可能家里坐等着菜上桌过来吃，需要提前过来帮忙。需要扛扛抬抬的活自然有男人去干，洗碗洗菜这些轻活杂活自然是一帮妇人过来帮忙了。
　　“小词媳妇，快过来，就等你了。”
　　宋词被拉去帮忙抬桌椅了，剩下唐诗独自站在篱笆门前，进退两难，这个时候一个圆脸的妇人，正蹲院子里择菜的，抬头的间隙看见了唐诗，连忙把她招呼过去帮忙。
　　唐诗一看，确实就差她了，小陈氏和何氏都已经在帮忙了，三妯娌她是最晚过来的。其实也就差了他们先绕路去猪肉三家拿订好的猪肉，他们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还没出门了，这么会功夫却已经都过来了。小陈氏和何氏作为妯娌，帮着干活不奇怪，作为婆婆的陈氏早已经被梁氏请到了堂屋喝茶，堂屋里还有梁氏的娘家人，在作陪呢。
　　唐诗抬脚走了过去，蹲在圆脸妇人旁边帮忙择菜。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圆脸妇人是谁，怎么称呼人家都不知道，一个是她本身就没嫁过来几月，平时她还不喜出门，不去串门，村子里的人根本不认识几个，也就有数几个脸熟的，还不一定喊的出来人家的称呼。
　　纯粹也就这个妇人是第一个喊的她，还长着一张和气的圆脸蛋，不让人反感。
　　“小词媳妇，你成亲也好几个月了吧，怎么样，有喜了没有？”
　　妇人扎堆的地方，耳膜受折磨是必行的，除了东家长西家短，不是说的自家汉子就是自家孩子，反正不怕没话说。唐诗和她们不熟，自然插不进话，也没有参与的兴趣，可谁叫她是新嫁妇，会被盯着肚子拿来打趣几句是肯定的，哪家小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果然，问这话的妇人话一出口，周围其他的妇人眼睛都往唐诗肚子看了两眼。
　　唐诗心里汗流了一茬，低头装作害羞状，不说话。
　　“哎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有就是有，没有就继续努力呗，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身旁的另一个大娘，用手肘拐了拐唐诗手臂，害得她差点没蹲稳，赶紧把下盘再放低点。这蹲着干活，连个板凳都没有，腿还真受不了，看了看一边院子放的几张桌子，还没见板凳搬过来，只好继续忍耐着。
　　说话的大娘见她把头埋得更低，还以为是听了他们的话害羞了，大声哈哈笑了几声，旁边的几妇人也跟着笑。
　　“我说大生嫂子，你这双眼睛白挂脸上的，怀没怀孩子还看不出去，要是小词媳妇现在怀着孩子，还能跟你蹲地上干活？”
　　“就是，小词兄弟还不得紧张着，怕是要寸步不离守着了。”
　　说这话的嫂子，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最近不知道妇人之间私底下怎么传出来的，说是宋词有多听这个新媳妇的话，对她那是言听计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要媳妇下地干活，自己都干了。
　　听说他们在南边靠近山林那里山坡开荒，就是唐诗主张的，宋词那是二话不说，不管多辛苦多累，那地能不能收上来庄稼，听了媳妇的话，直接扛着锄头就去了。还听说将来他们要在那里起房子，要搬离村子这么远去起房子，还靠山林那么近，什么时候有野兽出来祸害都不知道，平时有些什么事，周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还有唐诗这个新媳妇，平时几乎在村子里不见出门的，整天就躲在家里。最近给地里田里除草，可都是只见宋词一个人。
　　大家底下都说宋词对这个小媳妇疼的，都不让下地干活，还听她的话，有人还猜测她是有了身孕了呢。所以，刚才唐诗过来时，这些妇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她肚子看了两眼。
　　唐诗就低着头帮忙干活，那里知道这些妇人心里想的什么，她也知道她们在看她，落在身上的视线是忽略不了的，还以为她们只是对她这个新媳妇比较好奇而已，那里想到她们想的这么多，她私底下在这些妇人间还变得这么出名了。
　　“谁说怀孩子就不能干活的，想当初怀我家小五时，上响还在田里插秧呢，下响就生下来了，一点影响都没有。”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生个孩子跟母鸡下个蛋似的，说下来就下来，小词媳妇这可是头一胎，可不得小心护着。”
　　没从唐诗肚子里看到多出一块肉来，众人转去打趣哪个生孩子如下蛋的大娘了。唐诗听得心里冒冷汗，这大娘一共生了几个娃她不清楚，但至少生了五个出来，第五个临产前还跑田里插秧，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似的轻松，很强！非常强大！
　　不过他们话题转移开了，不再在她身上，令人舒了一口气，坚持低调，低头干活不出声，一边听听他们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调剂调剂心情。
　　本来这帮妇人还有些好奇唐诗的长相，毕竟嫁过来没多久，没见过她的人不少，见过的人就说还过得去。没见过的，或者远远见过身影，没细见过面容的，挺想近距离见一见，就觉得她肯定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比如脸蛋长得好的，才能令得宋词对她这般听话。
　　先前又是忙着地里活没时间，大家田地离的远，干活也不一定会碰见面。再说了，也不好为了这个就往人家家里跑的，没啥事赶着上门，这事也就有那长舌妇做的出。
　　今儿宋老头家二房入新居，倒是让他们有机会近距离见到了唐诗，都是一个感觉，长得还行，没有多出众，面容比一般村中妇人白净些，没有黑黄，身上也是普通的棉布短衫裤裳，比穿着打扮讲究的二房梁氏还逊色两分，均觉得大家是以讹传讹了。
　　这些唐诗都无从得知，只是随波逐流，来帮打打下手，应个景而已。
　　跟梁氏比起来，唐诗确实在穿着打扮上不会花费心思，穿着舒服还看得过眼即可，也是没得让她挑，她的箱子了翻来翻去也就那几套衣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更没多余的银钱拿去买这些东西，。她的唯一一点心思，都花在吃食上了，这是目前唯一还能让她愿意放几分心思进去的地方。
　　不像梁氏，不论她那些矫作的言行举止，就说穿着打扮上，她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不止学镇上县城里那些不用下地干活的女子妇人，时常穿着短袄夹衫称衬裙裳，还在衣领袖口衣角的地方绣几朵花。
　　庄户人家一般穿着舒服利索齐整就好，不少人衣衫上都是打着补丁，哪有闲钱闲工夫在衣服上绣花。也就大些未出嫁的姑娘家爱俏，会在新衣服上绣上一两朵花。未出嫁的小姑娘，平时学针线，也就学着些缝缝补补做几件衣裳，纳纳鞋底，都是些出嫁后用得着的，那里会去学绣花。
　　梁氏，那毕竟是附近几个村子少有的一个另外。
　　今天的梁氏，在这个好日子了，更是花了功夫打扮。标志性的斜襟上衣下裙裳，裙子是艳丽的大红色，在裙脚绣着缠枝绿叶及黄蕊挂枝头，走动间比新嫁娘更胜几分。更被说头上插着两支银钗子，跟他们这些粗俗的村妇一比，胜出了一大截，众人只有羡慕说酸话的份。
　　梁氏一直在堂屋里陪着自个亲娘和娘家嫂子，还有婆婆陈氏，几人在堂屋里喝茶唠嗑，笑声不断从屋里传到院子里来。期间其他来温锅的人家也陆陆续续过来了，手里拎着东西，嘴里都对出来迎接的梁氏不停贺喜，夸房子的，说羡慕话的，梁氏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四弟妹，四弟妹，帮忙给各位大娘婶子嫂子倒杯茶。”
　　唐诗正在洗菜，就被梁氏喊了过去，许是今儿院子里人多太过吵闹，梁氏的嗓音也提高了不少，不再是捏着嗓子在说话了。来的人家，年长的自然被领去由陈氏和宋老头招呼，年轻的就是梁氏和宋明富在招待，屋里坐不下，年轻些的大多就在院子里做下了，从各家借来的桌椅板凳已经摆好，都是宋明贵宋词领着村里的大小伙子搬来的。板凳搬来的时候，宋词见自个媳妇蹲着干活，担心她的腰，给搬了个板凳过去，还被周围的妇人取笑了一阵，连忙给没人都搬了一个板凳过来，闹得他是挂着个大红脸跑出的院子。
　　这个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梁氏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就连才六岁的大闺女也在帮着倒茶倒水，转身看见了院子里洗菜的唐诗，连忙喊了过来。
　　唐诗双手在水里泡了半天，都要起皱了，腰也弯得酸了，正好起来缓缓。起身把手里水渍甩了甩，在衣摆上擦了下，走了过去。
　　梁氏匆忙往唐诗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就转身招呼来客了，唐诗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是些墨绿色的干叶子，茶叶，原来是茶叶。虽然底下碎叶子居多，茶芽较少，是最普通的绿茶末子。但梁氏能拿出来待客，也难得了。
　　农户人家没有喝茶的习惯，也喝不起，平时待客也就端碗水。茶叶金贵，买得起的都是那些大户人家，城里的有钱人。他们普通人家，特别是庄户人家，讲究点的人家，有些闲钱的，才会买上几两挑出来的茶叶末子，用来待较重要的来客。
　　看来这次梁氏也是下了本钱了，是她一向的做派，怎么也要把面子撑起了，学着大户人家的待客方式，只是能学到几分就难说了。不过今天她拿了这茶水来待客，来的人机会都会对他们两口子高看一分，即便她没少被人私底下道着，嫁过来这么些年也没生出个儿子，宋老二是不是要成绝户头了。
　　宋词他们搬了桌椅碗筷回来后，一群大小伙子汉子都在帮忙烫鸡烫鸭，拔鸡毛鸭毛，砍鸡砍鸭。唐诗看到他们烫鸡鸭的热水了，跑厨屋里问了锅干净的开水，出来找了个水桶水瓢，洗刷干净了，往桶里抓了把茶叶末子，把开水盛桶里，用瓢搅动，几息间，茶色就慢慢出来了。
　　等茶水泡的浓一些，一手提着半桶茶水，一手拿着水瓢，走了出去。
　　正忙着的宋词，抬头间看见了，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几个大步跨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桶，直接给提到了桌椅那边。唐诗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还是旁边几个妇人的取笑声让她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