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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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循璋手里甩着根狗尾巴草在村里瞎逛，身后的小厮亦步亦趋。
两人衣着整洁讲究，行走在两排低矮的土房中间，与这小小的村落格格不入。
“唉~”
赵循璋长叹一口气，这充满勃勃生机的乡村景色也平复不了他心中的烦躁，幸好天色渐晚，吹来的风已经不是闷热到让他想停止思考了。
早知道就不招惹出云城里的那厮了，不然也不会不得不来这穷乡僻壤避风头，那厮可是连出云城最好的术师周樊都认定的“猖狂”。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真的毫无乐趣可言。
赵循璋随手拍死一个蚊子，又长叹了一声：“唉——”
少爷不高兴，小厮也着急，正抓耳挠腮想着要怎么寻些有趣的物什让自家少爷高兴，一抬头远远看见路尽头有一片鲜艳的色彩，还隐隐有呼喝声，定睛一看，是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来这村子也有两三日了，小厮倒是头一次在这里看到有这么多人穿艳色的衣服，平日里可是连村里的姑娘都极少有人穿红戴绿。
小厮灵机一动，一边拿着蒲扇讨好地给赵循璋扇着风，一边凑近说道：“少爷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我们也去瞧一瞧吧。”
赵循璋哪有不去的道理，双手一起往身后一背：“走走走，去看看！”
说着步子加快，手里的狗尾巴草都跟着抖了起来，倒真像个尾巴了。
一主一仆走近了才发现聚集在这里的人比远处看到的还要多。
赵循璋奇道：“这村里这几日也没见有这么多人啊？”
小厮立马说道：“我去问问。”
说完就跑进人群打听去了。
赵循璋也不太在意这个问题，更吸引他的是眼前看到的。
刚才在远处看到的那一片艳色来自于面前用木材简易搭制的高台，高台之上有七八人穿着红色为底、绿色黄色麻布带点缀的宽大衣袍，戴着黑色的恶鬼面具，随着高台两侧的鼓点踏着整齐的步伐高声呼喝。
这分明是在祭祀。
赵循璋也是出身高门，连皇宫里的祭典也是年年见，在他看来，眼下的祭祀里，那面具和那红袍跟路边的矮土房一样粗制滥造，毫无美感可言，但是，逐渐燃起的火把火光摇曳过面具，确实仿若看到了恶鬼的诡笑。
铿锵有力的鼓声、翻飞的红色衣袍、火光下一一闪过的的恶鬼面孔、虔诚跪成一片低声祈祷的村民……古朴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少爷少爷。”去打听的小厮跑了回来。
受周围气氛的影响，他说话时也压低了声音：“我问好了少爷。今日是秋祭，求丰收的。今日不止这个村子里的人，周围村子里的人也来了。每个村子都人不多，没那么多银钱让他们筹备祭祀，就干脆几个村子合力置办了一个秋祭。”
赵循璋点点头表示知晓，目光还是定在那高台之上。
密集的鼓声骤然一停，众恶鬼仿若被定在了原地。
一声短促清亮的短笛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站在原地的恶鬼们再次动了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纷纷向高台边缘退散，红色的衣袍翻飞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高台中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在高台上，黑袍人的身形看起来格外高大。
鼓点又重新响起，黑袍人和鼓点与笛声相合的动作大开大合行云流水，头上戴的红面眦目面具却比那些恶鬼面具看起来更为骇人。
赵循璋一时之间看得入了神。
他想起皇宫里更为声势浩大的祭典，在神圣的祈坛前，皇帝也在高高的看台上站立观看以示敬意。
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也只剩下满目的华丽排场和对术师们非凡手段的赞叹。
赵循璋长叹一口气：“远远不及，远远不及。”
小厮听到，应和道：“乡野之处的祭祀当然比不上您年年看到的那些。”
赵循璋斜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小厮：“啊？”
赵循璋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往他身上一扔：“站一边去，别打扰我。”
小厮眼疾手快地接住快被捏断了的狗尾巴草，委委屈屈老老实实站一边儿去了。
赵循璋说“远远不及”，不是在瞧不起这乡野祭祀，而是对区区一个乡野祭祀都能让他比宫里的祭典更为敬畏而感到讽刺。
不论别的……赵循璋目光扫过一片闭目叩拜喃喃祈祷的村民……单说这虔诚之心，就远远不及。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渐停，只剩下那清亮辽远的短笛声，被收服的恶鬼们弓腰俯身向舞台聚拢，用双手将黑袍人托了起来，黑袍人在多人的双手之上曲腿端坐，端的正是一副神祇的姿态。
神祇抬臂，层叠的黑纱衣袖自然下滑，露出一只指节骨骼分明肤色苍白得隐约透出青色血脉的手，缓缓附上红色的面具。
赵循璋不自觉地跟着紧了紧手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十分期待看到面具后的面孔……神祇的真容会是如何？
他又忽然想到，在这穷乡僻壤，面具后会出现一张糙汉脸的可能性更大，瞬间又没有了多少兴趣。
但面具真正被摘下的那一刻，先传达到赵循璋脑海的不是神祇的面容，而是神祇睥睨的眼神。
冰冷慑人，仿佛世间一切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面具后不是一张糙汉脸，但赵循璋只来得及看到那双慑人的眼睛，黑袍人就从诸位红袍恶鬼的举托之上一跃而下，被掩映在了人群中，具体五官如何，一晃而过，没看清。
赵循璋果断穿过人群向高台走去，走到高台边缘的时候，终于在人群缝隙里看清了面具之下的面容。
一个笑眼里倒映着暖橙色火光的年轻人，被人友好地拍着肩膀，哪里有方才看过来时令人心悸的凌厉。
一现神圣，一见平凡。
赵循璋却并不失望，他兴致勃勃地撑着高台边缘跳了上去，走到少年面前问道：“你是个术师？”
年轻人大眼睛一眨，慢吞吞说道：“不是。”
赵循璋第二句话还没问出口，那年轻人就被已经摘下面具的扮鬼精壮青年们挡在了身后，其中一人质问道：“你谁啊？”
好不容易也爬上了高台的小厮一听，立刻站在自家少爷身后说道：“这可是当朝赵尚书家的二公子，不得无礼！”
“骗鬼呢？我们这儿离京城可有十万八千里，尚书家的公子能跑这里来？”
他嬉笑地说着，就要去拍一下赵循璋的肩膀。
这种年轻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无伤大雅，村里年轻人见了面都喜欢拍个肩打个招呼聊两句。
但赵循璋的生长环境里可没有这个习惯，况且那青年说话语气冲，他想都没想就在指间捏了一道符拍在了青年伸过来的手背上。
青年只觉手上一沉，整条胳膊都被手掌带着坠了下去，仿若骤然拎了百斤重物，差点儿让他的手臂脱臼。
年轻人在看到赵循璋手上的符咒的时候就皱了眉头，只是没来得及阻止。
他重新从人后走了出来，向赵循璋说道：“他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如此出手伤人。”
说话之时就伸手在青年手背上一拂，一个被折成三角形的隐隐透着朱砂的黄符凭空而现，就此落在台面上。
青年感觉臂上的重力尽数消散。
术师贴上的符，可不像墙上贴的纸一撕就掉。
“你真的不是术师？”赵循璋又兴致勃勃地问起。
“不是。”年轻人回答地肯定。
“你叫什么名字？”
“云峤。”
赵循璋笑道：“云峤，你说你不是术师，刚才却是用了术师的手段……你说我会信吗？”
云峤：“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何干？”赵循璋把笑容一收，“当朝律法规定，所有术师必须留名在册，你如此遮遮掩掩，我怀疑你是有意隐藏身份，不曾入册，作为执法者之一，我当然要问。”
赵循璋再逼近一步，直直走到云峤面前，言语之中全是威胁：“被执法者抓到的漏网之鱼，可是要受很多罪的。”
云峤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惊慌：“你倒是说说，我哪里用到了术师的手段？”
赵循璋只觉他还想嘴硬，便说道：“那我便仔细说说，看你还能如何抵赖。”
“其一，方才祭祀之时，你在人群中凭空出现，如果不是用了术法，你当作何解释？”
听了这话，云峤还没开口，他身边的那一众壮汉倒先笑了起来：“你这人，怎地一开口就先问人家吃饭的家伙？要是告诉了你这神祇降世的诀窍，我们这祭祀的队伍还靠什么走江湖？”
云峤身边一个神态散漫的年轻人也道：“这是我们的秘术，不止我们，许多变戏法的卖艺人都能做到，可不是什么术师才能用的术法。”
这一点暂且被揭过，赵循璋又提出另一点：“其二，方才的土方符，倘若你不是术师，如何能识出？还能破了它？”
“识出它又有何难？”云峤跨出一步把掉落在台上的土方符捡了起来，“至于破了你的符，我可没有那能力，但是……”
云峤从袖子里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个白玉牌来。
赵循璋看到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云峤一看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肯定识得这玉牌。
“瞧你刚才使符，九成九也是术师，那你或许知道江之舟，‘猖狂江之舟’听说过吗？”
“我不能，江之舟的‘器’总是能的。”
赵循璋：我都从出云城躲出来了，江之舟那厮怎么还阴魂不散，可真是……可真是……猖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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