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尚未崩坏》月光士多

34、让别人羡慕去

　　居然脸上燥热地给陈茉拨电话那会儿，后者正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挨冻。
　　三十八线小演员陈茉正在努力的向十八线靠近。每天拼命把自己的通告排得满满的，什么戏都接，正在拍的一部戏在哈尔滨。反季拍戏对演员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夏天穿着厚厚的戏服拍冬天的戏，全身捂出红红的痱子，冬天拍夏天戏，在呼啸的寒风中穿着连衣裙还要装作被晚风吹拂得无比惬意的样子。表面上看去风风光光，受的苦大概只有自己心里清楚。陈茉在片场跑了将近十年的龙套，这些苦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陈茉虽然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心里憋着一股倔强的劲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在不红的状态下熬过了这么多年。尽管工龄比大多数演员都要长，要红早就红起来了，到了现在的年纪，再红起来已经是希望渺茫了。剧组是个势利眼集中地，许多人对这个看起来注定要跑一辈子的小女演员都不放在眼里，客气嘛就更提不上了。
　　这天拍的是一场苦情的分手戏，气温零下的哈尔滨吹着彻骨的寒风。为了哄骗观众的眼泪，制造最煽情的效果，导演调动了洒水车和鼓风机拼了命制造氛围。陈茉这次要当女主角的替身，拍这段寒冬腊月里淋雨的悲情戏。导演特意叮嘱她一定要穿得少一点，陈茉就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雨水和风里。本来这天就“呼呼”地刮着风，导演还嫌弃风的力度不够，裙摆吹得不够飘逸，让工作人员把鼓风机摆好位置，对着陈茉吹，洒水车也到位了。穿着厚厚的加大大鹅的工作人员们拿着水枪对准陈茉头顶的那片区域，她瘦小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一只飘摇孱弱的栀子花。
　　这场戏试拍了十几遍，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结束。女主演只有正脸的时候才出来，每次上戏都磨磨蹭蹭，速度极慢，虽然演技不错，但艺德看起来并不高，对着助理颐气指使，还阴阳怪气地指责这个替身仪态不行，戏份需要再重新拍一遍。而陈茉在等待的时候，只有一条简单的毛毯和羽绒服，取暖器都围在女主演那里。
　　陈茉的嘴唇冻的乌青，只好不停的搓着手跺着脚让自己身体动起来，靠抖动产生一些些热量。
　　正在搓手的时候，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突然被塞在了自己手里，陈茉像只受惊的小鸟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是白越。“喝点姜茶，别生病了。”是他的声音，一切都太真实了，陈茉觉得这不是在做梦。
　　“你这件羽绒服也太薄了。”说着白越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披在陈茉身上，语气没有以前那么轻快了，眼眶有些泛红。
　　“白越导演，你怎么来啦？”陈茉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了，但是没有一点虚弱的感觉，她在尽量让自己显得元气满满。
　　“上海有点儿热，最近没事，刚好飞哈尔滨来滑雪。”白越听见陈茉叫自己“白越导演”，心里有些生气，这也太生分了。可他哪里是来滑雪，他就是专程来找陈茉的。
　　“你前天不还在苏黎世拍你的短片吗？”陈茉看白越脸上有些微不悦，赶紧缓和气氛。
　　“我之前和你说的，你是在当做没听见吗？”白越紧紧盯着陈茉的眼睛，开门见山的问话让陈茉避之不及。他的心意，上次吃火锅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茉这态度是在装作都忘记了吗？
　　“我……”还没说完，就听见副导演拿着喇叭对着休息区喊着，“替身上戏了替身上戏了。”
　　“我先去开工了。”把保温杯往白越手里一塞，没敢看白越的眼睛，逃难一样的溜了。
　　“替身注意了替身注意了，刚才女主角说你仪态不行，这次注意了啊。”导演在监视器前嘱咐道。风一吹，陈茉又不由自主的弯了腰。白越看了之后，心里心疼是心疼，但是得以自己的方式去帮她，不是心疼就完事了，白越仔细观察着陈茉的表演，很快便发现问题出在何处，因为鼓风机的力气太大，陈茉身形瘦小，迎着风很容易站不直，为了稳定重心她只能把腰向前弯，否则整个人就会跟着鼓风机的方向向后仰倒。白越走到导演边上，和导演沟通了几句之后，导演起身到鼓风机前面试了试力度，果然是有些大。
　　“卡”导演终于叫停了。安排调整鼓风机的力度时，白越赶紧捧着姜茶和一条干毛巾往陈茉的地方快步走去，先是让陈茉赶紧把茶趁热喝掉，然后再帮她擦着淌着冷水的头发，和她交待着怎么演好这场戏，剧组其他女同志们看得感叹不已。
　　“我已经和导演说过了，是鼓风机的力度太大，导致你重心前倾，这场戏你唯一的缺点就是站不直，这个问题马上可以解决掉，你待会注意一下就行。”陈茉用力的点点头，“白越导演果然是青年才俊呀！”虽然身体还在发抖，但陈茉还是不忘记说两句玩笑话，其实这在她心里是事实，白越太优秀了。
　　“我……那天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只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陈茉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嘴里嘀咕着。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你善良、真诚、执着。我是认真的。”白越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看起来非常温柔暖和，陈茉很想往他身上靠一靠，天寒地冻的，谁不想靠在一个帅哥的怀里，陈茉又不是脑子不好使。正在脑补的时候，白越见陈茉捧着姜茶的手还是在颤抖，下一刻就贴近了陈茉，把她搂紧了自己怀里，陈茉还淌着水的头发洇在了白越的毛衣里，冰凉的温度似乎从皮肤渗透到了心脏，给他一击。白越又把陈茉抱得紧了一些，陈茉先是一愣，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脑补的东西被他看见了吗？“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陈茉好像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似的。“傻瓜。”白越宠溺的揉了揉陈茉的头发。
　　“好了好了，机器已经调整好了。替身上戏。”导演喊着。陈茉从白越的怀里依依不舍的出来，刚获得的温暖又被雨水和寒风掠夺的一点不剩，只有心里的那一点温暖，还在着着火。经过了白越的“干预”，这场戏很快的顺利拍完。
　　陈茉终于换下了湿漉漉的戏服，白越把她拉进自己的车里，这是车里的温度已经很高了，看来白越早就提前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白越拿着一条干毛巾给陈茉继续擦着头发，陈茉就在一旁看着白越傻笑，“谢谢白导演，你对我可真好。”白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点，这样辛苦的戏以后就别接了。”
　　“我没觉得太辛苦啊。况且对于我这样的380线小演员来说，必须全力以赴抓住所有机会。”
　　“但是你不要为了努力而努力。”
　　这句话好像对陈茉来说颇有力度，她沉默了。
　　“好的导演很重要，有些导演可以教你演戏，有些导演只是让你自己演，拍完一部戏有没有进步，你要自己试着去总结。是完成作业，还是得到成长，戏和戏是不一样的，虽然你一直在演，你有感觉自己进步多少？”白越认真的说道，他知道自己或许有些残忍，但这才样才可以帮到陈茉，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空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暖气的声音。
　　‘’要不你接下来来演我的MV吧。我可以教你。”白越试图像说“今晚一起去吃饭吧”一样普通的事情，显然失败了。他很忐忑。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陈茉的回应让他终于一颗悬着的心落地。
　　“陈茉，相信我。”白越握紧了陈茉的手，慢慢靠近她。
　　一股姜茶的味道在两个人中间传递着。车窗外寒风呼啸，车内暖意洋洋，天寒地冻的世界里只要有爱就不会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