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霄》澄澄秋

7、第五章

　　望着一身素衣的襄阳王。
　　“你……”白玉堂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心中忽已明了。
　　既然三年前已死的白玉堂现在可以躺在这里，那么三年前被处斩的襄阳王当然也可以站在现在的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既然可以没死，襄阳王自然更没理由那么简单被杀。
　　所以白玉堂只问了一句：“你把我找到这里来，是想我做什么？”
　　襄阳王淡淡笑道：“你这么肯定本王是有求于你？”他低头轻抚手边的琮式瓷瓶--那是仿照祭祀天地及四方之神的一种礼器玉琮的形态而烧制的，是极为罕有的珍品，“其实本王不过是想请白大侠来叙旧罢了。”
　　“笑话！”
　　“没错！”襄阳王承认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本王希望你能帮忙做件事，不知可否？”
　　白玉堂冷笑。
　　襄阳王继续道：“这三年来本王虽死里逃生，但毕竟心有余悸，因此只愿从此过着平民的生活，在江南觅一小镇，建一花园，出则有知音知己呼卢浮白，入则有娇妻美妾相伴，就此吟花课鸟，悠闲终老……”
　　“你不想要天下了？”白玉堂冷冷地问。
　　“本王老了，也累了。”襄阳王赵爵苦笑道，“年轻时整日里争天下，只因一心认定自己才有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不服气皇兄才能不及我，却因比我早出生便执掌天下。如今皇兄已过世多年，本王养精蓄锐却输在赵祯小子手上。真是不由孤王不认老了……”说罢，他长叹。
　　“那你又要我帮你什么忙？”
　　“只因本王当年与包拯等人结怨甚深，三年来夜半但想起他们，便不由寝食难安，近日更听说开封府人等已得到一些风声，只怕哪天碰上便又再无宁日。想是前半生结怨过多所致，本王如今悔之不及。”他顿了顿，“所以本王希望白大侠能帮忙除去一个人。”
　　“包拯？”
　　“不，是展昭。他是包拯的左右手，没有他包拯多少会有所顾忌。”
　　屋中好一阵沉默。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帮你杀人？”白玉堂冷冷道。黎明的曙光从窗缝漏进来，在他脸上刻出一道道明暗深浅不同的印子。
　　“就算是凭本王曾让你识清他们的真面目吧--你好好考虑考虑……”说着，襄阳王赵爵站起身，推开门。

　　门外一阵雾气扑面。
　　“起雾了，清晨起雾，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呢。”襄阳王微笑着走了出去。
　　外面是个清幽的庭院，从假山石到回廊曲栏处处显示着制作的精巧。院中栽着各色奇花异卉，此时菊花正盛开，在远处丛丛红枫的掩映下灿烂如暮霭晚霞。
　　襄阳王走出院子，深呼吸了一下。
　　“他果然在这里。”零落的桂树旁有个月白色的身影说道，“你认为他会相信你那么拙劣的谎言吗？”
　　“他当然不会信。”赵爵笑笑，“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赵爵望着那株桂树的枝头淡淡道：“我说那些不过是给他一个杀他的借口罢了。”
　　“他会领情吗？”
　　“不知道。”
　　低低的叹息发自月白色的身影。
　　雾渐浓。

　　展昭此刻正在大雾中的树林里被一群蒙面人围攻--不久前他刚和卢方他们道别。他打算留他们继续查案，自己去寻找神医紫慕白。
　　这群人显然都是高手，展昭的衣衫都湿了，有雾水也有汗水。
　　身旁的坐骑突然中了暗器惨呼着倒下，眼见不活了。
　　展昭眼中闪过杀意，一抖手湛卢宝剑舞出一片光华，剑到处鲜血飞溅，转眼间蒙面人已倒下大片。剩下的两三人见势不妙，互相打个手势便撤走了。
　　展昭没有追上去，手拄着剑，默默地调息着。
　　附近穿插错落的树丫枝梢在雾气笼罩下隐隐绰绰。
　　忽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笛声，在这宁静的清晨时分悦耳如天边的泉水倾泻而下。
　　展昭心神一颤。
　　这不正是白玉堂从前常吹的曲子吗？
　　湛卢从手中滑落，接触到地面时发出很大的声响。
　　笛声嘎然而止。
　　倏地一枝玉笛挟着缕缕劲风从横刺里直指向展昭。
　　展昭没有动，只是痴痴地望着浓雾深处隐约显现的那张熟悉的面容--那岂非正是他日思夜想的？
　　玉笛在触到展昭脖颈时忽地停下。
　　“你为什么不避开？”白锦堂冷冷地问道。大概是雾气太重的关系，他发现眼前的人在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竟现出极大的失望--一定是雾气太重令自己看不清了，这种人只会利用玉儿，应该杀之而后快。
　　他催动内力，劲风将展昭的发丝都吹起--“玉儿，大哥马上把这个伤过你心的人送去给你出气。”
　　展昭惨然一笑，他曾为自己设想过许多种死法，几乎每一种都是因公殉职，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死，自己或许会去见玉堂最后一面吧--自己不敢面对的岂不就是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如今在死面前，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从前的愚蠢。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死在白玉堂手下。
　　“死在他的大哥手里也是一样……”
　　他闭上双眼，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一触即发之际，耳边有个细细的声音经过。展昭睁眼看时，发现白锦堂手中接住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的字淬了特殊的药水在雾色中发着荧荧的绿光。
　　白锦堂看了一眼，脸上难掩激动，他收回玉笛，退后几步对展昭道：“今天先放过你……”话未完已转身而去。
　　展昭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晨风轻轻吹着他的衣衫--去做该做的事吧--他转身捡起湛卢，却不留神被剑刃划破了手。血滴在蓝衣上分外鲜明。
　　“你这又是何苦……”一旁花树枝头有抹紫色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