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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畸形01 ...

  •   死了一个流浪的男人。
      她的母亲在寻找他。
      母亲走过漫野的白山花,问一朵红色的山花。
      鲜花说没有看见他。
      母亲路过狭窄的小路,问一只啃骨头的小狗。
      小狗说没有看见他。
      母亲路过金黄的麦田,问一个戴帽子的稻草人。
      稻草人没有回答。
      母亲流浪了很久很久,她抬头看见月亮。
      月亮说你的儿子就在你身后。
      草帽被风吹掉,男人的头颅被挂在了稻草人身上。
      红色山花是他的心脏,
      小狗啃着他散落的肢体。

      一条昏暗的长街路灯坏了七八个,两边的小店紧闭着门早已打烊,只有远处的小餐馆还亮着黄色的灯光,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案子的尾声是何须在负责,怕段殊之孤家寡人在医院不方便,何须就让徐策和庞吉去医院照顾他一下,刑侦局一下子空荡了不少,到了这个点,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件事一直憋在他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段殊之,那天清圆的案子结束后,他看见原本该出现在病房照顾段殊之的叶辞出现在了刑侦局,很晚的时候一个人离开的,是不是段殊之有什么吩咐他不清楚,可他知道这孩子不是走得大门,不然他俩不可能没打照面。

      这种事情没有查清楚是没法乱说的,他们俩关系比较微妙,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何须,但他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段殊之从恋爱到闪婚到闪离他都没有发表过意见,段殊之的尿性他们都知道,闲不住,爱情游戏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婚后还约会过前男友,生活作风问题何须提醒过他很多次都无果,也就作罢了。

      离婚后,作为哥们陪他喝过几回闷酒,可惜,喝醉了都没能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段殊之这次认真了,也伤心了。

      从那以后段殊之再也没有过什么桃色消息,看见再靓的仔也是皮笑肉不笑,这使得他们开始怀念那个隔三差五就宿醉的夜店小王子。

      半个月前叶辞忽然出现了,这半个月里两人的身份来了个颠倒,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别怨谁,叶辞从大爷摇身一变成了小媳妇,从被段殊之捧在手上的心尖儿成了踩在地上的口香糖,怎么折腾都甩不掉,又膈应又无可奈何。

      先前何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初叶辞被厌倦了。

      可现在,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叶辞离开的那个方向是档案室,里面管理着华城所有的卷宗和重要资料,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一种可怕的想法在何须脑子里打转。

      “请问,你看到过我的儿子吗?”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嗯?”何须猛然抬头。

      那是个看着有六十多岁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很深,皮皱得像揉过的报纸,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好,微微眯着有些浑浊,短短的头发梳在后面整整齐齐,风尘仆仆却很精神,身体也很硬朗,她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又黑又短树皮一样的手上拿着一张干净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长头发的男人,约莫十五六,皮肤很白五官也很周正,照片中他正在打架子鼓。

      “没有见过。”何须歉意的摇头。

      “哦。”老人弯腰道了声谢,像是一句无奈又绝望的叹息。

      “等等。”何须叫住了她,问道:“请问这照片上的人失踪多久了?有没有报警?我可以带你去刑侦局登记。”

      老人没有回头,摆摆手就离开了。

      那个背影何须一直记着。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那家小餐馆,那餐馆店面不大却很干净,老板是个目光深沉四十左右的男人,他的厨艺很好,饭馆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开着,像何须这样常常加班的人会在十二点之后来这里吃个夜宵。

      这条街并不太平,地头蛇和非法交易层出不穷,李爱华的氰.化物就是从这里得到的。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片的混混儿都和段殊之很熟了,一个月内常有那么三五个去局里待一段时间,打架斗殴争夺地盘的多,但基本不会犯下杀人放火的事,黑白两道都能混熟的只怕也只有他了。

      “来了。”

      “是,今天下班比较晚。”

      老板二话没说就给他做饭去了,何须每次都点阳春面,久了两人就熟了,不用说也有同样的默契。

      这家餐馆是个开放式的厨房,他做菜的时候可以直接看着,这也是为什么何须觉得干净,只要是带饭买饭他都回来这家店,这家的炸酱面是一绝,而且老板是个有智慧的人,和他聊一聊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门被推开,风铃叮叮当当直响。

      “老板,来一份水煮肉片和莲藕排骨汤,再要一个小炒肉,全部都打包,米饭要两份,麻烦了。”一个笑盈盈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大概三十多岁,披着一头长卷发,鲜艳的口红,高跟鞋,略带性感的裙子,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坐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何须余光扫了一眼就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还是刚刚完成了一单大的“生意”,赶着回家休息,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装聋作哑,只能感慨这条街又不太平了,该让分局的人好好管管治安。

      五分钟不到,何须的阳春面就做好了,清香解腻,热乎乎的两颗小白菜清亮亮的爽脆挺括。

      那个女人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将目光落在了何须身上,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包轻轻发笑,何须见那也不是什么名牌包,不明白她笑什么,只当是今晚挣得很多。

      女人视线一直躲避着何须,对于他们来说,警察也是一眼就能辨认的。

      两人默不作声的默契下,饭馆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人却没有进来。

      “请问,你看到过我的儿子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那个寻找儿子的老人,何须挺想帮她的,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还是徒劳无功,这失踪案可能早就在哪个分局登记过了,没有消息。

      女人坐在靠门的位置,她很热情的帮忙把门打开了,瞥了一眼照片上的人。

      “这人可真有个性,大妈,你儿子是什么艺术家吗?造型挺独特的,我要是见过肯定会记得,您问问老板吧,他这里来来去去的人比我多。”女人翘着二郎腿,高跟鞋在脚尖打转,一副轻狂的样子。

      没等老人回答,老板就将头扭过来说:“给我看看吧大妈,说不定我认识呢。”

      “哎。”

      老人赶忙走了两步,将照片献宝一样递过去。

      看了几眼,老板微微皱着眉头,说道:“真抱歉,我并不认识这个人,请问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老人失落的将照片放进了口袋。

      她低着头说:“不是失踪,他二十多年前说是要来华城闯出一番事业,做一个流浪歌手,可二十年了也没有消息,我们就是没有找到对方失联了。”

      那个女人认真看着她,夸张地说道:“喔唷,二十年?大妈你找了二十年?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还能找到吗?他要是有心找你早就该回家了呀,网络这么发达,哪里会有十几岁的孩子找不到妈的。”

      老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老板将女人的饭菜打包好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扭过头问老人:“那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朋友?”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就没有舒展过,说道:“没听说,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报警了吗?”老板扔下抹布,走了下来。

      “报警二十年了,每过一段时间我就去问问,二十年也没有消息。”老人看着儿子的照片,眼泪就快下来了。

      华城说大也并不大,三个区四个县,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通过警察一起寻找他儿子如果不是刻意避开他母亲是很难找不到的,消息很容易传遍,失联这么久,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何须感到惋惜,可也无可奈何。

      小餐馆的老板表面上不苟言笑,实际是个很厚道热心的人,给老人免费做了碗面,聊到了很晚很晚。

      那个女人早就走了,但何须还想知道一些这件失踪案的细节,就一直坐着没有走,反正最近没出命案就可以多休息休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老板也和他俩坐在一起,问道:“大妈,你儿子走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交代,或者是无意间提起的地名人名,具体怎么生活,他要做流浪歌手也要有收入啊。”

      “没有,他走的时候我上班,他就是头一天晚上和我说要去华城做歌手,走到哪唱道哪,一年后再回来,我看他中考没考上心里不痛快,散散心也好,就打算带着他一起去,我就这一个孩子,他去哪我自然要跟到哪,可我没想到他第二天拿了一把吉他和两百块钱现金,一声不响就走了。”老人的泪水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何须问道:“从那里开始就没有联系了吗?”

      “不是的,他刚走的时候还有些联系,说是在小酒馆做驻唱,一晚上能拿好几块钱呢,那时候一晚上几块钱挺多了,我又担心又不忍心扫他的兴,就由着他去了,可不到半年就失去了联系,他的电话就打不通了,我干脆收拾收拾也来到了华城。”

      听起来确实很棘手。

      老板皱着眉问:“那他会不会回家去了?”

      老人缓缓摇头,很确定地说:“不会,家里他爸在看着,后来是邻居帮忙看着,他一直也没回家,我也二十年没有搬家,可我实在待不住了,他离开一年多我就去找他,去了好多的城市,还是决定在华城继续找。”

      “那他父亲现在在哪里?”

      “他父亲十年前和我离婚了,又生了一个孩子,俗话说得好,宁要讨饭娘不要当官爹,母亲为了孩子可以花费一生,他早就劝我放弃了,我不听,现在只剩下我还在找他。”

      何须听了这些也只得一声叹息,这样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呢。

      砰砰砰。

      三声敲门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时,何须有些吃惊,竟然是叶辞,他怎么会大晚上的到这里来?怎么会在这附近?

      “何副队,你还没回去吗。”叶辞微笑着说了句废话。

      “我刚把清圆的案子整理好,段队受伤就由我来写结案报告。”其实段殊之就算活蹦乱跳的这事儿也归何须来干,何须任劳任怨也乐意干这个,他如今看着叶辞有些戒备。

      “辛苦了。”

      “不辛苦,你怎么会在这里?”何须打量着他。

      “段哥嚷嚷着想吃那天你带回来的炸酱面,还好这里不关门。”叶辞温和的笑笑,对老板说:“打包一份炸酱面,不要辣椒。”

      何须看着他,皮笑如不笑地说:“老段的事,谢谢你这么上心。”

      听到这个,一丝异样的神色在叶辞脸上略过,不仔细看会以为自己看走眼了,那种神情的变化让何须心底有些害怕,他一直知道这个孩子异常聪明,观察力和心理分析能力远远高于常人,但对自己还算客气,今天笑容瞬间消失又像没事人一样文文弱弱的样子让人忌惮,怪不得庞吉老说害怕他。

      “何副队客气了。”

      叶辞笑笑。

      “听说这里最近不太平,刚才来了个可能职业‘不太正当’的女同志,还有一个失踪案,回去和老段说说,对了,你最近有来过这里吗?”何须想着法子套叶辞的话。

      叶辞啊了一声说:“我当然有来过,去警局走这条路会近一些,不过我倒是没有遇见过这些,兴许是因为段哥腿脚不方便离不开人,我走得急一点,没注意。”

      没注意,这三个字很微妙了。

      何须看着他好一会,才说:“下次来还是走大路吧,小路危险,带个饭没有必要抄近道。”

      “有些小路是为了近,不是必要的,可这条小路才有老板的炸酱面,不是一道选择题,是一条单行道。”叶辞笑着接过面,跟老板道了谢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他回头对何须说:“快要变天了,何副队也早点回家吧。”

      “嗯,你路上小心。”何须道。

      过了一会,老人忽然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何须礼貌地笑道:“算是吧。”

      老人认真的点点头说:“这孩子长得真好,也客气,只是客气过头了一副对谁都戒备的样子,可不像是二十出头。”

      “大妈您看人还挺准,这孩子的确防备心重,心眼多。”何须暗叹。

      老人笑了下,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这二十年来每天见到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像刚才那个姑娘,表面上大大咧咧的有些轻狂,也有些不会说话,可她直肠子心眼不坏,我说儿子找不到的时候她眼里不是冷漠也不是嫌弃,她眼神动了下是怜悯和感慨,想是想起了什么,因为她也有个孩子。”

      这个何须想不到,一个有孩子的女人会大半夜流连在这种地方吗?这样的职业怎么会在从良之前选择生孩子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怀疑,老人解释道:“她的包上有一个卡通贴画,她看到贴画的时候眼神很温柔,那应该是她女儿贴上去的。”

      何须哑然,果然很准。

      耽误了不少时间,何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走出小餐馆就开始下雨。

      叶辞果然料事如神啊,说要变天了就真的很快变天,这雨下得有些突然,何须顶着雨往回跑,一路上半个行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小道静得让人害怕。

      “啊!抱歉!”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迎面跑来,两人相对着往前跑,何须不小心撞到了他,可转眼间那人就跑出了这条街,回过头又是空旷的街道。

      回想起来的时候,何须才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有些像大妈正在寻找的儿子。

      可回头寻找的时候他早就消失无踪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刚好就在这里遇上,都过去二十年了,谁知道他还留没留着长发,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啊!抱歉!”

      胡思乱想中又有一个人装进了怀里,不对,这人是自己冲过来的。

      “何副队,收留我一晚上吧,我趁着叶辞出去买饭逃出来了,那小子简直不是人,再跟他待一块我就死给你看!妈的,我这是犯了什么小人了,看我跟看犯人似的,老子欠他的啊!”

      段大队长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外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可怜兮兮的样子偏偏还要一蹦三尺高。

      “行啊。”何须求之不得。

      段殊之大为感动:“还是你好啊,老何,庞吉那个小崽子见了叶辞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徐策那个吃里扒外的为了省事儿干脆不管我,放个小长假泡妞去了!简直岂有此理!每天就小田在那个王八蛋的眼神威胁下还屁颠屁颠跑来看我,真是没白栽培!”

      何须忍不住腹诽道:你哪里栽培人家了?明明嫌弃的要死。

      两人很狼狈的往何须家去了。

      楼道里,段殊之还在慷慨激昂的表示自己再也不要受这个小兔崽子的管制了,太操蛋!

      何须就收到一条短信——何副队,段哥的伤口不能沾水,洗澡的时候麻烦你了。

      毫不知情的段殊之还在愤恨中,骂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哪儿!妈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自带雷达,等我的腿好了我揍死他!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狼崽子,上次的伤一好就开始占我便宜,这是骚扰!赤.裸.裸的骚扰!如果不是看他年纪小我早把他送看守所了。”

      何须继续腹诽:你只是怕丢人吧,毕竟看守所里有警校同学。

      “老何,想办法把他弄走,调到火星去。”段殊之靠着墙,拧衣服上的水。

      何须笑着开门:“好好休息吧,很晚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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