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94、春日迟（三）

　　“喵呜……”

　　一声小小的叫唤，是林慢！

　　小黑循声而去，破窗而入，只见瘦小孩抱着小白虎，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飘在半空，伸着舌头舔他。

　　“呔！放开我的崽！”

　　小黑一头冲过去，猫鬼瞬间消失了。小黑弓着身子四处闻了闻，没发现一点痕迹，赶紧把小白虎叼回来，来来回回舔了个遍，还好还好，囫囵个，耳朵也圆着呢，没有缺口。

　　“小孩！”小黑凶神恶煞地问：“刚才那个是猫鬼！你怎么和猫鬼在一起？村里的人是不是它害死的！”

　　小孩哆哆嗦嗦地摇头，憋了半天，脸都憋青了。

　　小黑意识到他只是个可怜的孤儿，没有害人的能力，懊恼地别过头，缓了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猫鬼对不对？”

　　小孩还是怕得发抖，看着小黑眼睛发直，像见了鬼一样。

　　小黑寻思着刚才那猫鬼可比他可怕多了呀！于是继续瞪着他，绿眼睛在夜色里发亮。

　　小白虎不满地冲小黑尖叫一声，跑到小孩怀里。他身子暖暖的，毛也软软的，小孩打了个颤，把他抱紧了。

　　小黑气道：“我是为了谁呀！你你你还跟我瞪眼！心软的毛病改不了了是吧你！”

　　小白虎生气地瞪圆了眼，把头埋到小孩怀里，用屁股对着小黑。小孩怯怯地望着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别骂它……”

　　冬天的夜里他也只有一件单衣御寒，窗户被小黑弄破了，寒风灌进来，他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两个小家伙可怜巴巴地依偎着，小黑倒成了虐待小孩的恶霸。

　　“唉。”小黑长叹一口气，点起一堆柴火，变出今天没吃完的烤鱼，四处翻找，给小孩弄了碗热汤。

　　小孩喝了汤吃了鱼脸色终于变好了，也结结巴巴地说了猫鬼的来历。

　　猫鬼原是他们家养的猫，秋天的时候生了一窝小猫，有一天小猫忽然都不见了，母猫日夜嚎叫，不吃不喝，饿得皮包骨头，最后泣血而死。

　　王家人并没有多想，埋葬了母猫后正常过日子。谁知一天，一只花蟒闯进王家，凶性大发，把一家子全都吃了，剩了一个小孩，被及时出现的猫鬼所救。母猫死后怨气太深，魂魄凝成猫鬼，仍像生前那样到处寻找失踪的小猫。

　　小猫早已葬身蛇腹，可惜花蟒太强大，猫鬼也不能报仇，只能守在小孩身边，保护它的最后一个孩子。

　　小黑这才明白为什么尸体残缺不全，感情这花蟒还挑食啊！这么说猫鬼没有害人！

　　冬天天冷，花蟒在山里冬眠，行动不便，这才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吃那么多人。等开春了，花蟒饥饿难耐，还不一口气吃掉半村的人呢！

　　如此凶残的妖怪，真应该立刻抓起来剥皮抽筋！

　　小黑有点可怜这个小孩了，飞来横祸家破人亡，还要寄人篱下受打骂。唏嘘了一下，他问：“是猫鬼一直保护你吗？”

　　小孩点点头，望向半空，猫鬼现形，爬到小孩儿肩上，目光怜爱地看着小白虎。

　　猫鬼虽然阴魂不散，生前却是普通家猫，即使变成猫鬼也没有什么能力。它守着小主人，谁欺负他，它便追着那人给他带来霉运，所以尽管小孩被亲戚虐待，猫鬼也没办法帮他脱离苦海。

　　小黑心想：他果然猜得没错，村里的人都是花蟒害死的，估计祁臻发现的就是这只妖。

　　小黑立刻叼起小白虎准备去找祁臻，刚出门，一道金光打来，猫鬼哀嚎一声，瞬间魂飞魄散。小黑身上一痛，失去力气。

　　“猫鬼抓住了！”一个青衣道士拎起小黑，“幸好有捆妖绳，不然还抓不到你！”

　　小黑被捆得死死的，叫也叫不出声，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臭道士，在心里呐喊：“敖雪！祁臻！你们快回来呀！救命啊！”

　　可惜没人能听到他发自内心的呼唤，小黑孤立无援，被架到柴火上，村民举着火把要烧死他。

　　小黑心肝直颤，躲在他腹下的小白虎晃悠悠地爬出来。那年轻道士眼尖，一把揪出来：“一只小虎妖！”

　　村民道：“小道长，猫鬼害死了这么多人，大的要烧死，小的也不能放过！”

　　“对，小的也不能放！长大了又是个祸害！”

　　小白虎在他手里挣扎，小道士道：“不至于吧……这么小，又没害过人，怎么能赶尽杀绝呢！”

　　他是个真道士，穿道袍，持拂尘，头上还带着一方青头巾。但他年纪尚小，满脸稚气，也不愿杀死小虎妖。村民却群情激愤，欺他脸嫩，逼着他要把他们一块儿烧死。

　　或许是人太多，气氛不好，也或许是因为小道士把他捏疼了，小白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嗷呜！”

　　小道士顿时松手捂住耳朵，小白虎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嗷”一声趴了半天没动。

　　小黑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恨不得一人咬上一口。村民一看他凶相毕露，扔了火把点燃柴堆，火迅速燃烧起来。

　　千钧一发之恋，祁臻赶来，扬手掀翻柴堆，火花乱溅，村民们大叫着躲避，有一两个还是被火燎伤，发出痛叫。

　　他衣服上带着大片血迹，身上一股浓重的腥气，夜风吹来长发飞扬，像邪恶的修罗，吓晕了两个胆小的村民。

　　祁臻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抱着小白虎仔细检查，他倒没受伤，就是晕晕乎乎的，躺在他手心半天站不起来。

　　这时敖雪也赶到，看到这一幕顿时怒发冲冠。他把小黑扶起来，解开捆仙绳，小黑立刻告状：“敖雪你怎么才来！我差点被他们烧死啦！”

　　他又是气愤又是后怕，一股脑地把情绪发泄到敖雪头上，怨他来得晚了。

　　“是我的错。”敖雪安抚地摸摸他的头，目光森冷地转向人群：“谁干的？”

　　村民被他们两个吓住了，推了小道士上前，“是他！是他抓的！跟我们没关系！”

　　敖雪一个移步，掐着小道士的脖子：“是你？”

　　小道士也怕极了，他看不出敖雪的真身，却不肯屈服：“它是猫鬼！我亲眼看到它冲到屋子里害人！”

　　小黑破口大骂：“我哪里害人了？我还把我的鱼给小孩吃呢！他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瘦小孩站在门边，已经被这一切的变故吓呆了。

　　敖雪的手一点点收紧，小道士也没求饶：“那之前你潜到那边的屋子里干了什么？我看到你跑出来的！”

　　这个确实是小黑干的，不过他没杀人啊！

　　“我就是把他们头发剃光了！人还好好的呢！不信你去看！”

　　“你剃人家头发干吗？”

　　“他们虐待小孩！你凭什么抓我！还冤枉我！”

　　小道士知道抓错人了，也不挣扎，懊恼道：“我循着猫鬼的踪迹一路找来，正好看到你鬼鬼祟祟从人家屋里出来，又冲到柴房去，我以为你要害人所以才抓你的！”

　　这小道士是村里请来抓猫鬼的，他师从青城山，此番下来历练全靠三件法宝，一样拂尘，一样捆妖绳，一样寻妖罗盘。他人虽然憨了点，有法宝护身一路也是有惊无险，谁知在小梅村这里栽了跟头，认错了猫鬼还落于人手。

　　他把眼一闭，喊道：“是我错了，你们要杀便杀，不过别吃我！”

　　“嘿！还挺硬气！”小黑阴森森道：“我们不杀你，养着你一天割一片肉烤着吃，骨头敲下来炖汤喝！”

　　“啊？太凶残了吧！”小道士终于吓得飙出眼泪：“师父！徒儿不孝，来世还做你的徒弟！”说完露出一副悲壮的表情，引颈就戮。

　　“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徒弟迟早气死。”小黑摇着头，不愿意跟傻子说话了。

　　既然是误会，也没人跟这小道士计较。敖雪把他扔到一边，用小黑的毛擦手，小黑扭头咬他：“你干嘛！”

　　小道士捡回一条命，诚恳地向他们道歉，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傻里傻气。

　　祁臻捡起捆妖绳还给他，到底是同道，祁臻看他跟小辈差不多，叮嘱了一句：“记住，不能放过也不可错杀。”

　　小道士用力点头，还兀自奇怪：“我明明是顺着罗盘追过来的，猫鬼又不见了！”

　　小黑看着那个木木呆呆的瘦小孩，叹了一口气，对着小道士气不打一处来，“猫鬼就是普通的魂魄而已，你一拂尘打下来早魂飞魄散了！”

　　小黑把猫鬼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小道士脸色苍白，走到瘦小孩身边，跪在地上与他平视：“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瘦小孩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挥着拳头打在他身上，小道士一动不动任他打。

　　忽然，背后冲过来一个黑影，小道士抱着小孩往地上一滚，肩膀一阵剧痛，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挣扎着看去，不经满脸骇然，只见一只巨大的花蟒昂扬着头颅，牙齿仿佛匕首一样尖利，滴着腥臭的毒液！

　　“接着林慢！”小白虎飞在半空，落到小黑手里。

　　祁臻提剑跃起，朝着花蟒七寸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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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锁文我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