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5、扬州城（四）

　　两人正沉默着，林慢出现在窗外，露出一双眼睛巴巴地望过来。

　　祁二叔顿了一下，道：“进来吧。”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儿，谢谢二叔照顾我。”

　　祁二叔摆摆手：“谢我做什么，是祁臻救了你，我没做什么。”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自己想想吧，我先走了。”祁二叔说完便离开了。

　　林慢靠在床前，盯着他包扎好的手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伤了……”

　　“林慢。”祁臻道：“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也不要总把自己当作累赘。”

　　林慢在他的目光下缓缓低下头，他性子温吞懦弱，一直以来被人照顾着，总觉得自己是负担。

　　“可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我是心甘情愿的。”

　　林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养好伤后，我们去哪？”

　　“我借到了罗盘，向东往潜海镇去，然后去东海。”

　　“你确定了吗？”林慢问。

　　祁臻反问：“你害怕了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都已经死了。”

　　“那我也没什么不确定的。”

　　林慢从祁臻院子里出来，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一阵吵嚷，抬头见小黑蹲在粉墙上，高深莫测地盯着某个方向。

　　“小黑，你在看什么？”

　　小黑甩甩尾巴，语出惊人：“一个老女人和一群大男人。”

　　“哈？”林慢大惊。

　　小黑跳到地上，把祁臻带到一处游廊，“你看。”

　　对面院子里果然有一个雍容的妇人和一群家丁打扮的小厮，但是发生的事却和小黑描述得完全不一样。

　　“你们王家欺人太甚，虐待儿媳，如今还敢闹上门来？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我告诉你们，我虽然早早死了丈夫，但祁家还大有人在！祁家百年的大家，还能任人欺辱不成！！”

　　“老夫人此言差矣！我们王家也是扬州城的大家了，怎么会做出欺辱儿媳妇的事情来！少夫人自嫁入王家以来，长辈慈爱，奴仆恭敬，可谓是锦衣玉食，生怕怠慢了。我们王家是大善之家，老夫人怜惜少夫人新寡，日日带在身边，岂有虐待之言？何况王家事事礼遇，逢年过节礼物不断，我们老夫人有的，您这也都着紧送来，怎么能说欺负孤儿寡母呢！”对面另一群人拿出一张长长的单子，历数曾经送到祁家的物品。

　　妇人气得手抖，大怒道：“谁要你们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收过！这是祁家，怎么容得你们放肆！！”身后众小厮也都面露怒色。

　　王家人道：“我们怎敢在亲家府上放肆，此番前来只为接少夫人回府啊！夫人为已故的公子和少夫人过继了一个嗣子承欢膝下，日后也好为少夫人养老送终，不至于百年后无人供奉香火，老夫人夫人一片慈母之心，还请亲家体谅！”

　　这时，一个袅娜的青衣女子走了过来，扶着那妇人，道：“你们今天闹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那不是祁禾心吗？”

　　林慢一瞧，果然是祁禾心，她蒙着面纱，语气依旧清冷。

　　王家人似乎有点怕她，语气也没方才那么嚣张：“少夫人，我们请您回府啊！”

　　祁禾心道：“王家待我如何，你们心中自有定数，我是王家媳妇，也是祁家的女儿。要我回王家尽孝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染了病，不能离开竹林，否则便会传染给别人。”

　　王家仆人犹自不信，只打量着她的面纱，道：“不知少夫人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治？老夫人定会寻来最好的医生。”

　　祁禾心不欲与他们多纠缠，索性揭开面纱，林慢抽了口冷气，周身寒毛竖了又倒，倒了又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只见原本眉眼如画的祁禾心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着十分可怖。

　　王家仆人也都惊诧不已，一个劲儿往后退，“少、少夫人这是的得什么病啊……”

　　祁禾心轻笑一声，“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不能见人，会传染给别人，全身溃烂，死状极其难看！”她语气幽幽的，在日午也未出一滴汗，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小黑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她身上好重的阴气啊，怎么之前没发现呢。”

　　林慢看着她脚底下的影子，心里踏实了不少，戳了戳小黑，不小心戳到他毛茸茸的屁股：“我们走吧，这样听人家闲话不好……”

　　小黑一跳，瞪他一眼：“现在觉着不好，方才怎么不走？”

　　那，那不是涉及到祁禾心吗？这多不好意思……林慢羞愧得紧，抱着小黑就跑了，小黑不依，赏了他几记猫猫拳。

　　“没想到禾心得了这样的怪病？”林慢一边顺小黑的毛，一边问：“小黑，你见多识广，可听说过这样的病症？”

　　小黑嗤笑：“我是当妖怪的又不是当大夫的！不过依我看呐，祁禾心根本没病！”

　　“哦？”林慢手一停，小黑不满地弓起背蹭了两下，林慢继续顺毛：“那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不能看别人热闹，说别人是非的嘛！”小黑斜眼看他。

　　林慢脸一红，嘴里说道：“这又不一样……”

　　“得了得了，既然你不耻上问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祁禾心肯定是中了妖术！”

　　“妖术？”

　　“就是妖术！”小黑跳到桌子上，说道：“你见了祁禾心几面了，你看她像个正常人吗？她是祁家的大小姐，却一个人住在竹林里，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她明显就是被魇住了！”

　　“她的怪病就是妖怪的手段，让她一离开就不能见人，以此控制她！”小黑咪着一对猫眼分析道。

　　“那妖怪为什么这么做呢？”

　　小黑嘿嘿一笑：“当然是为了达到独占她的目的了！我滴个乖乖，这还是个男妖啊！”

　　林慢摇头：“怎么可能，这可是祁家，怎么可能有妖怪敢在祁家作怪！？”

　　“怎么不可能，世间万物，各有神通，有些妖怪就有这样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迷惑人，你知道狐狸精吧，她们最擅魅惑之术，能附在阳气虚弱的人身上，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迷得人歪歪倒倒，神志不清。当年殷商气数将尽，巫祖女娲招了狐狸精苏妲己去魅惑纣王，结果商朝就完了。”

　　“这么厉害？”

　　“哈！”小□□：“你是不知道，殷商是玄女的后人，虽然后代作死拦不住，也斗不过女娲，但是这口气还是要找地方撒，所以就不待见苏妲己，女娲睁只眼闭只眼，封神的时候就唯独没有她。苏妲己白忙活一场，气得吃掉了山上所有的鸡，把鸡毛拆下来做成玄女的样子泄愤……”

　　林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狐狸都爱吃鸡呢！”

　　“后来，苏妲己广布魅惑之术，祸害人间，专找帝王，搅风搅雨，闹得紫薇帝星式微，破军贪狼当道，人间腥风血雨，给天上诸神找不自在，狐狸一族被搞得声名狼藉，苏妲己就被九尾狐逐出了青丘。这下好了，苏妲己更气了，附在一个绝代美女妺喜身上，缠着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周也完了，最后一个有巫神血脉的人族皇室消亡了。女娲一怒，派人干掉了苏妲己……”

　　小黑一只爪子搭在林慢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知道苏妲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吗？”

　　林慢若有所思：“不管是人是妖都不能作死！”

　　“不不不，这告诉我们，山里来的就不要惹是上面有人的，他们一个指头就能捻死你！”

　　“苏妲己不是青丘狐族的吗？我记得九尾狐也是上古神兽之一啊？”

　　“九尾狐确实厉害，但后来不是被女娲收至麾下了吗？再说了，青丘狐狸那么多，那些美人心眼最小，见不得比自己美貌高调的美人，苏妲己名声又不好，狐狸们跟老祖宗一告状，九尾狐不就下来清理门户了吗！”

　　“做人、做妖都要低调啊！”林慢感叹道。

　　“是啊，我的前辈们都这么跟我说，叫我一下山就找人罩着，千万不要单独行动。所以我第一时间找了祁臻，别看祁臻人冷话少，但还是蛮护短的，这些年要不是他兜着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小黑你看人还蛮准的嘛！”林慢笑道。

　　小黑摆摆手，谦虚道：“你也不差。呐，现在有祁臻护着你，你也不用怕其他鬼啊什么的了。”

　　林慢深以为然。

　　“诶，你说禾心是被妖怪迷惑了？这里有狐狸精？”

　　“是不是狐狸精不知道，反正是有妖怪作祟。”

　　“可是，”林慢觑着他，提出疑问：“小黑你都能想到，那祁臻还有祁家的长辈肯定也能想到，怎么没人把那妖怪捉去呢？”

　　小黑顿了一下，恼道：“好啊，你是觉得我道行低，不信我咯？”

　　“也不是这样说……”林慢瞅他，好吧，他就是很怀疑。

　　小黑自尊心受到伤害，想到相处这么久还没有让林慢看看自己的本事，于是放下狠话：“你等着，我这就去跟着祁禾心，把那妖怪捉住，叫你开开眼！”说完飞快地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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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作者不会卖萌让我代劳，大家鼓励一下敷衍敷衍她~喵嗷~(>^ω^<)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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