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30、东风郎（二十四）

　　好直接好粗暴的一招！

　　林慢颤抖着，被祁臻护在怀里，心想敖雪的法力又精进不少，难道妖都是越打越强，那他要不要约小黑斗殴？

　　小黑惊得目瞪口呆，眼睛发亮，热烈鼓掌：“敖雪真厉害！威风极了！”

　　敖雪微微低头，喷了个鼻息。

　　然而收势之后，画中世界并没有一丝改变。

　　沉默之后，敖雪爆发了，接连几个大招，电闪雷鸣，洪水滔天，冰刀霜刃……足以把一方世界摧毁得一渣不剩！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殷长启道：“看来人图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多了。祁道友，请吧。”

　　这回祁臻也没心思让来让去了，直接从背后抽出龙鳞剑，完美地起势运功，劈出雷霆一剑！瞬间光芒万丈，至纯至刚的烈阳之气足以破除万法，斩灭一切邪祟！

　　林慢分明能感觉到此方世界一阵扭曲，然而那样强大的力量，还是如泥牛入海般向四方消融。

　　祁臻干净利落地把剑一收，冷冷道：“没用。”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殷长启，他一脸心服口服的模样：“龙鳞剑都奈何不了，我就不做无用功了。”

　　言下之意——等死吧。

　　于是大家都放弃了。

　　林慢，宁封和小黑坐在一块，祁和殷长启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黑叽叽喳喳地抱怨着：“我们被困了多久了，一天？一年？一辈子？”

　　“一个时辰不到呢。”宁封心态很好，反正着急他也帮不上忙。

　　“度日如年呢！”小黑哀嚎着，可怜巴巴地说：“口渴了。”

　　林慢出主意：“你让敖雪给你下点雨呗。”

　　小黑戳了戳闭目养神的敖雪：“欸，你喷出来的是海水还是淡水啊？好不好喝？”

　　越说越渴，昨晚吃咸了今天也还没来得及喝水。

　　敖雪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水，喝不死你。”

　　瞧瞧这态度！小黑太渴了于是原谅了他，急慌慌地说：“那你给我来点，我不要龙鼻子里喷出来的！”

　　说着仰着头，张大嘴：“你就往我嘴里喷，水柱小一点，慢一点，别呛到我了！”

　　宁封哈哈大笑，林慢也乐不可支。

　　敖雪见不得他这幅蠢样子，偏偏他还一个劲地调整姿势，指着自己的嘴打手势教他。

　　敖雪不耐烦地扣住他的后脑勺，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耳边终于清静了……

　　一股清冽的流水浸润肺腑，小黑如同久旱逢甘霖，搂着敖雪的脖子贪婪地汲取。

　　林慢和宁封看得目瞪口呆，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小黑喝了很久才放开敖雪，打了个饱嗝，笑眯眯地说：“真好喝！”

　　敖雪目光深深，用手揉着他湿润的嘴唇，小黑豪放地伸手抹了一下，敖雪皱着眉放开了。

　　喝足了水像吸足了精气一样，小黑又有力气说话了，热情地招呼他们：“谁要喝水，找敖雪！”

　　敖雪黑了脸，林慢和宁封连连摆手，还是不要了吧。

　　“别客气呀！不过不能嘴对嘴哟，只有我可以。你们就这样张大嘴就可以了！”说着还示范了刚才那个经典的小狗求食动作。

　　林慢和宁封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己不渴，开玩笑，那还不是口水吗！？

　　渴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来了。小黑喝饱了水，嘘嘘了几次，又饿了。

　　他又可怜巴巴地靠着敖雪，指望他能有求必应。

　　敖雪烦不胜烦：“要不我割了肉，让祁臻用凤凰真火烤熟了给你吃？”

　　真火烤龙肉，撒把孜然！光听着他都要流口水了！

　　小黑目光哀怨地望着他，幽幽道：“本来只有一点饿的，被你一说，又馋又饿。”

　　小黑躺在地上翻滚哀嚎：“难道他想饿死我们？天呐，还有比这更惨的死法吗？我们一定会自相残杀的，到时候先吃谁好呢？当然是最弱的那个了！”小黑不怀好意地看向林慢。

　　林慢无语，你好幼稚啊。

　　作为一个人来疯，小黑绝不会受场地的限制，越是被困着无聊，他越要闹腾，对林慢“躺着不动减少消耗”的建议嗤之以鼻。

　　祁臻和殷长启避开众人神神秘秘切磋技艺，敖雪因为刚才的事生闷气板着脸不理他，宁封一逗就笑个不停像个大傻子，小黑选来选去，还是柿子挑软的熟的捏，就在林慢身边跳来跳去。

　　林慢脑壳疼，陡然变作巨型白虎，一屁股把他压住了。

　　宁封惊呆了：“你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林慢看了看自己威武的体型，舔了舔厚实的大爪子，高兴地说：“我变强了！”

　　他跑到祁臻身边蹭了蹭，被一通虎摸，身上的毛像蒲公英一样乱飘。

　　小黑嫉妒死了，连忙变回原形，扭着头看自己有没有多长一条尾巴。

　　“不公平！不公平！”小黑转了一圈：“为什么我没有变强！”

　　他跳到林慢头上：“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修炼了！还是祁臻给你吃什么灵丹妙药了！”他大吵大闹：“不公平！偏心！偏心眼子！”

　　林慢把他甩下来，得意洋洋：“我这是天赋异禀！”说完，两人像猫抓老鼠一样追逐起来。

　　“咳咳！”

　　虎毛猫毛飞作一团！

　　这时，天上忽然传来邬兰陵的声音：“宁封？林慢？你们没事吧！？”

　　救星来了！

　　林慢惊喜万分，抬头仰望——邬兰陵那张俊朗无双的脸此刻简直闪闪发光！

　　无须解释，邬兰陵捧着画，飞奔回公主府，取出清油，将画纸浸在里面，众人终于得以脱困。

　　林慢维持着大老虎的模样，几乎占了半个书房。

　　小黑笑起来：“你变不回去了？”

　　林慢用厚厚的虎掌扒拉了他一下，然后垂着大脑袋拱到祁臻怀里，祁臻揉了揉他的耳朵，帮他变回人形。

　　“真是好一个瓮中捉鳖！”邬兰陵发愁：“也不知他把清嘉弄到哪里去了？”

　　宁封身为皇亲国戚，非常自信：“他带着清嘉肯定走不远，左不过在京城，我们人多力量大，不怕他藏得深！”

　　小黑笑他天真：“京城这么大，找个人何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是神通广大的妖怪？”

　　宁封挠挠头，向殷长启求救：“长启哥哥，你说怎么办？”

　　殷长启吹了声口哨，一只黑鸦扑簌着翅膀停在窗沿，羽毛黑亮有光，眼睛如同鹰一般利。

　　“烛洛，吩咐下去，有任何异动都报上来。”原来，他就是殷长启身边那个黑衣侍卫。

　　乌鸦叫了一声，飞了出去。

　　小黑小声切了一下，凑到林慢耳边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就这？”

　　话刚落音，空中一声鸦叫，随即千百种鸟鸣次第响起，仿佛全京城的鸟都醒了一般，清越的叫声响彻云霄，蔚为壮观。

　　众人沉默，齐齐去看小黑，小黑安静如鸡。殷长启脸上没有一丝变色，依然笑着，对宁封招手：“封儿，推我去书房。”

　　他一走，小黑就不服气地哼起来，祁臻难得提醒他一句，意味深长道：“殷长启不是普通人，他很危险，不要随意招惹。”

　　小黑蔫了，郁郁不平又委屈巴巴地蹭敖雪。

　　祁臻牵着林慢的手离开，林慢心里暗笑，脸上也带了出来，“你好久没有教育小黑了。”

　　祁臻自有道理：“他有了敖雪，我还多管闲事做什么？自有敖雪来相夫教子，担份辛苦。”

　　那可不是又相夫，又教子嘛！小黑可比小孩儿难缠多了！

　　林慢乐了一回，又想到自己，便拱了手作揖，故作正经眼里却带着促狭，“我法力低又不聪明，还要辛苦臻哥了！”相夫教子嘛，辛苦的那个自然是妻了！

　　祁臻挑眉，把他的手拉回来，紧紧裹着，“你都这么说了，可要用功些，好尽早履行相夫教子的责任。”

　　嗐……林慢不接了，那就谁也别占谁的便宜了，互相教呗！

　　“祁臻，咱们出来干什么？”

　　大街上依旧拥挤热闹，林慢当然不觉得祁臻是带他来逛街的。

　　祁臻打开一个荷包，从里边跳出一只青脸小猴：“有寻宝妖猴，找人事半功倍。”

　　可怜的猴子，脖子上缠着无形的金线，一副萎靡的模样。

　　祁臻解释：“雪山上没什么食物。”

　　原来是饿惨了，林慢心软，自掏腰包买了一筐香蕉，剥了一根喂它：“小猴子，快帮我们找人，不然只有香蕉皮吃！”

　　猴妖叽了一声，双目含泪，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也不知道是受了威胁猴子不肯出力，还是身心俱疲猴子法力大降，逛了一天，除了找到两个小贼三颗明珠四枚铜板，其余一无所获。

　　林慢捡到钱，美滋滋地想：不愧是京城啊，这才几条街啊就发笔小财！

　　祁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目光掠过一家书店，忽然停住，抬腿往里边走。

　　林慢不明所以，跟在后边。

　　书店不光卖书，还有许多书画大家和无名小卒寄了画来卖，几两到千两不等，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对于林慢这种肚里没多少墨水的人来说，这些画没多大区别。但是对于追捧大家的狂热学者或附庸风雅的千金富商来说，这样的高价不足为虑。作者之名愈盛，画作售价愈高，而如今最火热的画家自然是叶清嘉了。

　　祁臻问老板有没有叶清嘉的画，老板看他们相貌出众穿着富贵，便热情起来：“哎哟，叶大家的画可稀罕哟！那可是有市无价！他们文人风骨，兴来画就，叶大家尤其疏狂，前些日子还作了副舞女图甩手就送人了，我们这种地方哪里能收录他的画作！”

　　林慢问：“难道他就没有流到市面上的作品？”

　　“早些时候确实有，还不少，随着他声名鹊起都被达官贵人们收藏了，后来更是有大批的人等着他的画呢，那墨还没干就被人买走了！”

　　“这么受欢迎？”林慢也看过叶清嘉的画，那老鳖画得一般啊！

　　老板笑道：“叶大家确实是丹青圣手，连皇上都喜欢呢！想看他的画，皇宫里最多！”

　　“哦？皇上也收藏他的画作？”

　　老板摇摇头，神秘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九州巡猎图都赏不过来呢！我说的是莞月公主，她最爱叶大家的画，每回有新作，必遣人重金来求，没人跟公主抢！你想想，谁能比皇家有钱呢！”

　　林慢心内感慨：莞月公主对叶清嘉真是一片深情。

　　听完想知道的，祁臻就要走。

　　老板陪他们聊了半天，林慢也不好意思空手出门，就拿刚捡的钱买了本三字经准备回去给小黑看。

　　老板拉长了脸，没想这两人浓眉大眼出手居然这么穷酸，真是人不可貌相！